25 病态
025 病态
司墨下午請假了,原因未知。
這天是邵寒記憶中他第一次一個人回家。
心中莫名有些惆悵,小孩長大了,有心事瞞着他這個‘老父親’了。
也不知道午睡醒來後,司墨為什麽變得沉默不語。
邵家的司機鄭叔透過車內後視鏡,看到小少爺心不在焉的樣子,試探地問:“司墨少爺今天沒和少爺一起回家”
邵寒恹恹地“嗯”了一聲。
鄭叔見邵寒一幅無精打采的模樣,有意打趣,笑道:“小少爺和司墨少爺的感情可真好啊。”
“司墨少爺這才不在一會兒,小少爺就無精打采的。”
“小少爺以後離了司墨可怎麽辦咯。”
邵寒怔愣了一瞬,心想他難道表現得很不開心嗎?
他只是覺得今天車裏面好像少了什麽,讓他心裏空落落的。
雖然平時司墨在的時候,小孩的話也不多,但邵寒總會聽到有人軟軟糯糯地叫他哥哥。
邵寒在心裏低喃“果然小孩子的神态會影響他的靈魂嗎?”
“不就是一個會喊他哥哥的小屁孩嗎?”
“至于讓他魂不守舍嗎……”
——
天色完全被黑暗籠罩。
寂靜漆黑的別墅裏,從某處傳來嘩嘩的水聲,那處也是別墅裏唯一有光亮的地方。
少年單薄的身影,面無表情地站在冷白的燈光下,不斷地搓洗着已經泛紅的雙手。
但似乎不夠。
含着濃烈玫瑰香味的血腥氣味仿佛還充斥在他的鼻尖,他的喉嚨。
太惡心了。
少年猛地把冷白纖細的手指伸入他的口腔深處,嘔吐感立馬從胃傳來,浴室裏回蕩着水聲和嘔吐聲。
直到吐出酸水,再也什麽都吐不出來了,他才停止自虐地催吐。
少傾,少年把臉湊在水流下,舀水澆淋在他蒼白的臉頰上,沖洗着。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少年擡起頭,擡眸凝望着冰冷鏡面中的自己。
鏡子中,一滴滴的水珠從少年額前的碎發落下,睜眼的瞬間,有水珠落在眼眶裏,刺激得他滿眼通紅,像是哭過一般。
最後,少年臉上的所有水珠彙聚到他的下巴處滴落。
突兀地,少年緩緩牽着他的嘴角上揚,對着鏡子中的他微微一笑,只是那漆黑的眼眸毫無波動。
目光駐留好一會兒。
少年他突然笑了,如沐春風一般的笑,但卻莫名地瘆人。
從小司墨就發現他和一般的同齡小孩不一樣,他似乎對于一切的感情都無法感同身受。
當女人虐待他時,他一開始并沒有什麽反應,就連哭也不會,可那個女人叫他哭,于是他試着哭泣,可女人并沒有停下來虐待他。
當發現哭泣沒有用時,他也不會哭了。
女人死後,所有人都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就連哥哥也是擔心他,可他對于女人的死內心毫無觸動。
等他慢慢長大後,才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如女人說的一般,他是個怪物——
冷血淡漠自私,對于屬于他的東西有極強的占有欲,用卑劣的手段獲得哥哥所有的關心。
他并不覺得這一切有什麽不對的,反而很滿足這種病态的占有,只是他可得在哥哥的面前裝好,不能露餡了……
——
邵寒站在窗前,一直盯着銀杏樹後面的窗戶,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聽到偶爾風吹樹葉沙沙的聲音。
不知看了多久,銀杏樹後面的那扇窗戶的房間燈光大亮,一個人的投影在窗簾上走來走去的,而後那個人影停在窗前。
随後邵寒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他的目光依舊盯着那個人影看。
只是手上卻動作着,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他低頭瞥了一眼手機上面的信息。
發送人小屁孩:【哥哥,我想你了,你能來找我嗎?】
邵寒原本心事重重的臉蛋瞬間染上了一抹笑意,一雙好看的杏眼瞟了眼對面的窗戶,然後瞬間轉身走出房間。
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司墨低頭看着信息,不禁嘴角上揚。
發送人哥哥:【下來開門。】
門立即被打開。
被突然擁入一個懷抱,邵寒也不驚慌失措,順從地把原本抱着的雙手張開,小孩透着一絲難以察覺委屈的嗓音低低的從下方傳來。
“哥哥。”
原本故作生氣的話語“說吧,叫我來是要交代什麽。”也随着這一刻消散在風中。
這是委屈了?
邵寒不禁想着,臉上的表情透露着稍許緊張。
他擡起司墨的頭仔細地打量着,小孩額前的碎發濕漉漉地還滴着水,面色慘白,烏黑的大眼波光浮動,紅血絲浮現其中,仿佛哭過一般。
邵寒的聲音不自覺溫柔下來,“弟弟,怎麽了?”
司墨望着邵寒關心的眸子,內心不由地想,這麽溫暖的身體,不怪他會貪戀哥哥的溫柔。
下意識加大了他抱着邵寒的力度,把頭重新埋在邵寒的脖頸間,用力地嗅着邵寒身上他熟悉的味道。
明明剛才怎麽都洗不去、吐不出去的惡心味道好像在此刻消失了。
內心仿佛變得充足平靜。
司墨在內心喃喃:“哥哥,你就是我的解藥吧。”
有時候,不用言語,便能察覺到一個人的痛苦,邵寒在這幾瞬間,深感如此。
沒有再問,只是默默地任由着小孩越抱越緊。
——
床頭一盞暖黃色的燈光溫暖地照亮他們之間。
一張兩米寬的大床上躺着兩個少年,他們彼此相對而卧,其中任何一個人只要伸手就能完全地把另一個人攬入懷中。
邵寒見司墨的情緒不再似之前那樣脆弱,低柔的聲音響起。
“弟弟,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司墨知道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沒再沉默下去,他懵懂着表情,緩緩道出。
“哥哥,我今天在隔壁宿舍,好像聞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不過我也不确定。”
邵寒困惑:“信息素?”
按理來說,一般分化期都是從十五六歲的時候開始慢慢地分化,會有一段時間的持續,期間會出現各種反應,比如逐漸會聞到信息素的味道,頸後腺體也會慢慢的發育起來。
雖然他和司墨已經上初中了,但是他們跳級過,年齡還沒到普遍分化的時候。
小孩這是要提前分化的預兆嗎?
司墨道:“嗯,我當時聞到了一股玫瑰味和草莓味交雜着的味道。”
他看着邵寒擔憂的目光,想着,至于浴室裏上演的那些,便不用說出來,污了哥哥的耳朵了。
邵寒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繼續問道:“你聞到信息素的味道有什麽反應嗎?”
又委婉地問:“你今天下午請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司墨像是陷入思考,隔了一會兒才說:“哥哥,你還記得我媽媽嗎?”
邵寒聞言一頓,也回憶起不好的回憶,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即使會忘記那個女人,也忘不了小孩的那一身傷痕。
司墨翻了個身,擡頭望着頭頂上的天花板,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那哥哥知道那個女人對我做了什麽嗎?”
邵寒沉默,他不知道鐘敏對司墨具體做了什麽。
“哥哥,你知道嗎?其實我很讨厭信息素。”
“所以那時候哥哥問我想分化成什麽,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我是真的只想做個beta,這樣我和信息素就完全沒有關系了。”
司墨頓了頓,又道。
“哥哥,你知道嗎?”
“我是信息素刺激下的産生的怪物。”
“從出生就注定沒人會喜歡我。”
邵寒下意識無力地反駁,“不是的!”
也不知道是在否認司墨說的“司墨是怪物”,還是“沒人喜歡司墨”,亦或都否認。
司墨聞言似笑非笑。
“哥哥你知道嗎?”
“那個女人每次發瘋的時候,都會叫我過去,然後逼着我咬她的脖子。”
“準确的來說是那個女人的腺體。”
“她會一直問我——”
司墨的聲音仿佛在模仿女人當初的口吻,如同女巫低語,讓人心生冷顫。
“好聞嗎?墨墨。”
“啊?媽媽的信息素的味道好聞嗎?”
“她會撕心裂肺地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你父親會不喜歡我的信息素呢?”
“為什麽?!為什麽?!”
“墨墨,你告訴媽媽?媽媽的信息素的味道好聞嗎?”
司墨的聲音又變回正常的語氣,可邵寒的心裏卻已經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直到我滿嘴都是血腥味,直到我哭着說好聞,直到我一直喊着媽媽、媽媽。”
“那個女人才肯放過我。”
“不過下一次發瘋的時候……”
司墨笑了笑,“那個女人告訴過我她的信息素味道是玫瑰味的。”
即使那時候的他很小,還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心裏已經埋下對這個味道的厭惡了。
“別說了……”邵寒伸手蓋住司墨的眼睛。
或許是不想讓司墨看到他眼裏的心疼,又或許是不想從司墨的眼中看到濃烈的悲傷情緒。
司墨順從地閉上眼睛,表情适時地低落,內心卻是在陰暗地想“哥哥可要好好心疼我啊。”
濃密的睫毛掃過手心,邵寒的心被撓了一下,刺刺的疼。
“對不起,弟弟,要不是我問……”
司墨語氣貼心地打斷,“不怪哥哥。”
他拿開邵寒的手,烏黑的雙眸認真地盯着邵寒看,“任何事——”
“只要是哥哥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哥哥。”
邵寒看着司墨眼中的炙熱而濃郁的情感,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只是心疼地看着小孩。
司墨卻不合時宜地想。
哥哥真是可愛啊。
心疼我吧。
放縱我吧。
面上卻是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小心地試探請求,“哥哥,我可以親親你嗎?”
邵寒頓了一下。
如此可憐的氛圍下,親親好像不太合适?
不對啊,小屁孩不該很難過嗎?
怎麽想到要親親啊!!!
但盯着司墨可憐兮兮的目光,他又不忍心拒絕。
小孩都已經很可憐了,他一個親親都不給,是不是會讓小孩更傷心啊?
但司墨似乎迫不及待,未等到邵寒的同意,已經開始行動了。
看着越來越被放大的臉,邵寒只覺得小孩的眼珠是那麽黑,眼睛是那麽大,皮膚是那麽白,睫毛是那麽濃密……
司墨像是沒看見邵寒的呆愣,嘴唇如以往一樣輕輕地貼上邵寒柔軟的唇。
不過幾秒,司墨就自覺地要離開了,但看着邵寒一動不敢動的神情,他頓了頓,做出以往沒做過的舉動,在離開之前,伸出舌頭描繪着邵寒的唇線。
邵寒:!!!
司墨注視着邵寒的眼睛,得了便宜還賣乖:“哥哥別同情我,也別可憐我。”
只需要放縱我,放縱我一步一步地把你的所有關心都只能放在我身上。
可此時腦子糊成一團的邵寒,并未察覺到司墨眼中那一抹暗處的想法,只下意識地反駁道:“我沒。”
他只是心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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