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師姐馬上就可以知道了。”百裏寂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然後很快的,他們穿過一片厚厚的雲層,一弦細細的彎月逐漸現出輪廓,進入他們的視野……

他們從魔域出來的時候,日光方才突破昏沉的天幕,就算月亮的光晖還沒來得及完全隐沒,那也不該是眼前這樣的,明亮得幾乎可以與太陽相較。

但九大仙門之中,有這樣的一個門派,因為自家仙門名中帶月,便将月亮作為自家仙門的标志,花費了巨量靈力,打造出一弦日夜長明的彎月,挂在了自家大門口。

而這個仙門就是

——“月辛門?”桑嶼驚訝道,“你為什麽帶我來這?”

“師姐既然要睡得習慣,自然沒有哪一處能比得過師姐在月辛門中的寝殿。”

“……”

桑嶼沉默了,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之前随口的應答,似乎給她留下了無窮無盡的後患。

桑嶼:“百裏寂。”

百裏寂:“嗯?”

“商量個事?”

“師姐請說。”

“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們偷偷溜進月辛門不被人發現……總之,就是不要像現在這樣,在空中直挺挺地從衆人頭頂飄過去?”桑嶼忐忑地問,“我記得有個瞬間移動的術法,可以叫我們在短距離內隐去蹤跡的,你可不可以用用那個?”

“師姐想要躲什麽?”

桑嶼呵呵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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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躲月辛門裏的所有人了。

不然一個出走仙門十年的人突然回來,還帶着自己曾經的仇家,現今的魔尊,那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恐怕整個宗門都要拉響警報了。

他百裏寂如今一朝得勢那是不用躲,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的實力他是有,可她沒有!

萬一她在這場提前到來的仙魔大戰之中成炮灰了,那可怎麽的了?

就算她不死不傷,這月辛門中,可還有一位具有修成神脈資質的天才選手百裏久霖……

要是傷到了他,那也不合算。

但是她總不能這樣跟百裏寂說。

于是桑嶼回答道:“為了躲一些沒必要的寒暄。”

百裏寂思索了片刻,答道:“好。”

索性百裏寂沒有就她的回答進一步深挖,似乎是誠心誠意地想要将她帶到舒适的地方,讓她睡個好覺。

他方才答應下來,面前白光将他們包裹,下一秒他們就來到了桑嶼從前的寝殿。

看着這近乎十年未曾踏足的地界,桑嶼心中很是悵然。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栖身場所,在這獨屬她一人的寝殿裏,是她可以抛棄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卸下所有僞裝的安全屋。

雖然在這裏住的時間不太長,但桑嶼早對這裏産生了依賴。

看着這裏的一切,桑嶼不自覺回憶起最初掉落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對于現實世界的思念湧上心頭……

“師姐昨日折騰桃花酥也折騰了不久,如今一夜未眠,早做歇息吧。”

桑嶼心裏酸酸的,聽完百裏寂的話,也不再端着,撲到床上蓋上被子。

躺着看了一下天花板,桑嶼開口問,“百裏寂,那你呢?”

“我?”

“你不休息嗎?”

“在屠魔窟修成這副修為,我已經不需要睡覺了。”百裏寂頓了一下,又道:“況且就算我想休息,在師姐的寝殿裏也沒有我歇息的地方。”

桑嶼:“哦。”

百裏寂:“……”

“師姐這麽問,是想将床上的空位借我一點?”

桑嶼耳朵“蹭”地一下熱了。

她慌忙将被子拉上去,蓋住整個頭,翻身,背對着百裏寂。

她就多餘問他那一句!

*

桑嶼這一覺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個夢。

那個夢混亂而又嘈雜,上一秒還是光鮮亮麗綴滿亮片,剪裁得體的華麗禮服,觥籌交錯的紙醉金迷……

下一秒就驟然墜落,成了破舊的瓷磚,飄着頭發絲的油膩外賣。

幹淨英俊的少年在她面前撕破了僞裝,抓着她的頭發,面容可憎地罵着她,用盡不堪入耳的髒話……

兩道場景在她腦中交替閃過,背景音是鼎沸的人聲,那些來自不同人口中的聲音交織着糾纏着。

他們笑着咒罵着,誇贊着痛斥着……

待那些聲音如潮水一般漸漸褪去,桑嶼皺了皺眉,緩慢睜開眼睛。

朦胧之中,她最先看清床腳擺放的燈具。

如蓮花一般綻開的燈盞,裏頭的火焰燃燒着搖曳生姿。

火焰一瞬将桑嶼的理智拉回,明晰地告訴她,她如今已經脫離了現實世界,去到另外一個世界了。

只是夢中關于現實世界的痕跡還留存在腦海中……

強烈的割據感将桑嶼包圍,拽着她從夢境中抽離。

心髒像是被細線絞住,呼吸變得一頓一頓的。

桑嶼躺在床上發呆緩了會神,直到她注意到門邊兩道掙紮的身影……

桑嶼瞪大眼睛,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她盯着兩道身影看了半晌,發覺他們只是在原地掙紮,張着嘴卻說不出話,她逐漸放松下來,抓緊被子的手慢慢松開。

“師姐。”

“醒了?”

百裏寂問她。

桑嶼順着聲音的來源找過去,将目光投向百裏寂。

他跪坐在茶幾前,姿态端正卻不刻板,慵慵懶懶的,手中捏着藍色的百花盞,放在鼻尖輕輕搖晃。

與另一端瞪眼張嘴渾身扭動的兩人對比鮮明。

“嗯。”桑嶼答道。

她下床穿了鞋,走到百裏寂身旁,跪坐在他身旁,眼睛盯着那兩個人,問百裏寂道:“他們倆是……”

百裏寂打斷了桑嶼的問題,放下手中的茶盞,替桑嶼倒了一杯茶,推到她跟前,“師姐,嘗嘗?”

桑嶼低頭看了一眼澄澈的茶湯,再看了看百裏寂。

百裏寂捏起茶盞抿了一口,有些惋惜地道:“這茶甚好,只可惜來了兩個煞風景的。”

說着他也看向那兩個扭動的人,緩聲同桑嶼解釋,聲音比起方才低沉了些,“方才師姐睡着的時候,他們闖了進來。”

桑嶼看向他們,出聲問,“你們進來幹什麽?”

那一男一女低下頭不說話。

桑嶼更加不理解,試圖猜測,“巡邏到此處的?”

“……”

那一男一女的耳朵紅了。

“灑掃?”

“……”

那兩人的臉紅了。

“他們二人前來……”百裏寂突然出聲,沉聲道:“是意圖在此地行雙修之事。”

……

空氣安靜了。

桑嶼也覺着自己的耳朵和臉有些熱了。

再反觀一旁的百裏寂,他不僅臉不紅心不跳,似乎還頗為煩躁,一副壓着怒氣的模樣。

說起憤怒。

桑嶼其實也有些生氣。

這……

她的寝殿,莫名其妙成了別人偷情的地方。

換誰都沒法冷靜吧。

不過虧得是偷情,而且旁邊還有百裏寂守着門,及時控制住他們,沒有叫他們跑出去亂喊,将她回到月辛門的事情喊得滿門皆知。

也算是幸事了。

不過既然有人闖進來了,那麽此地也不宜久留了。

桑嶼倒不是害怕面前這被困住的兩人,只是現在日落西山,很快就要到用飯的點了,若是到時候他們的門中好友發覺兩人不見了,來找,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百裏寂,我們得走了。”桑嶼拽了拽百裏寂的袖子,想要将他拉起來。

百裏寂不動身,看着她面前沒有碰過的茶盞,“師姐不喝茶嗎?”

桑嶼停下拽他的動作,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哦哦哦,我喝,我這就喝。”桑嶼将茶盞捏起來一飲而盡。

桑嶼其實沒太有功夫去嘗這茶有什麽好味道,一将茶水咽下去,她就立馬拉開嘴笑起來,豎起拇指,稱贊道,“好茶好茶!你這泡茶技術真不是蓋的。”

百裏寂看出她的敷衍,眉頭擰了擰,還是不肯動。

桑嶼沒辦法,拎起茶壺,又捏起一個茶盞倒扣在壺嘴,抱在懷裏,“待我們離開我就好好嘗你的手藝,只是現下……”

門外響起呼喊的聲音。

“師兄!師姐!”

“吃飯了!”

……

桑嶼急得一手挽起他,斜着身子将百裏寂拉起來,“我們先走吧。”

百裏寂不再犟,依着她的力氣起身。

因為身高的差異,百裏寂被桑嶼拽得只能彎下腰配合她。

桑嶼本想奪門而出。

可聽着愈發靠近的聲音,桑嶼後退一步,同百裏寂說,“快用瞬移!”

“好……”

桑嶼突然想起什麽,喊了一聲,“不!”

“等等!”

她将茶壺塞到百裏寂懷裏,“你先拿一下。”

百裏寂順從接過。

她拉着百裏寂跑到床邊,拉開床邊的抽屜。

裏面滿滿當當擺着透綠色的不規則石塊。

這些是桑嶼之前尋來的斂息石。

這東西并不好買,因為百丈天上幾乎沒有人需要它,所以它沒什麽市場。

但在百丈天一個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有個老翁開了個賣石頭的店。裏頭的石頭有各種用處。

斂息石就是其中一種。

她找到那家小店,發現這樣的寶貝很便宜,便買了一堆回來放着。

這裏的斂息石并不是桑嶼擁有的全部,在下界,她也有這樣一櫃子的斂息石。

桑嶼随便拿了兩塊塞到身上。

百裏寂看在眼裏,他知道這是桑嶼之前躲他用的,有些不開心,手指一勾,那些石頭身上淡淡的綠色光茫便消失了。

桑嶼沒工夫注意這個,收好石頭,她看向門外接近的人影,急急對百裏寂說,“我們走吧。”

“師姐想去哪?”百裏寂全然不急。

寝殿的大門已經被推開一條縫,桑嶼看着逐漸擴大的縫隙,急得腦袋一片空白。

來人擡腳跨進來那一刻,桑嶼總算想到了去處,她喊了一聲:“瀛光樓。”

面前的光景随即一閃,他們來到了瀛光樓門口。

此刻路上的人并不太多,或者可以說是沒有,街上空蕩蕩的。

桑嶼站定了,想起什麽,問,“百裏寂。”

“嗯?”

“你方才有沒有消除那兩人的記憶?”

百裏寂:“……”

“忘了。”

桑嶼:“……”

“罷了。”她嘆了口氣。

“等會我們早些離開就是了。”

桑嶼松開挽住百裏寂的手,向瀛光樓裏面走去。

百裏寂見狀跟上。

桑嶼聽到腳步聲停下來。

百裏寂也跟着停下來。

桑嶼回頭,看向百裏寂,“你能不能在外面等等我,我一會就出來。”

百裏寂安靜地盯着桑嶼看了一會,松口答應,“好,我在門口等你。”

桑嶼沖他輕點一下頭,轉身走入瀛光樓。

她進去的時候,樓裏也是空蕩蕩的,只有昌黎一個人倒在木櫃上睡覺。

桑嶼敲了敲木櫃,昌黎恍惚着轉醒,眯起眼睛看向她。

只是如今困倦的勁頭上來,他再沒了之前看見美麗女子時,規規矩矩小心應對微笑接待的功夫,直接問,“接卷宗還是測定氣息?”

“接卷宗。”

昌黎懶洋洋地翻身下來,擡手捂嘴打了個哈欠,從木櫃後面撈出一箱子卷宗,砸到木櫃上。

“來吧,自己選。”昌黎靠着桌子,“最近堆積的卷宗有些多,姑娘若是有心思,一次性多拿幾個也可以。”

剛說完這一句,他彎下腰,額頭抵着木櫃,又閉上了眼。

桑嶼翻着卷宗自己挑選,看了幾個值瀛光幣的,桑嶼抿抿嘴出聲問,“你這裏有沒有什麽寶物能夠消除疤痕……”

“或者止痛的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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