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

第 50 章

“醒了。”桑嶼應下。

聽到百裏寂的聲音，桑嶼想立刻穿好鞋跑到他身邊去。

于是桑嶼确實也這麽順從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了。

等她在百裏寂身邊坐好，之前苦惱頭疼的事情也瞬間忘到了腦後去。

百裏寂将桌上置于暖壺裏的蜂蜜水倒出來，推着杯子送到桑嶼面前，“喝些蜂蜜水。”

“喝了頭就不疼了。”

桑嶼捧起來喝盡，溫熱的蜂蜜水甜絲絲地淌過唇舌，桑嶼滿足地抿了抿唇，放下杯子。

百裏寂适時地開口問道：“師姐今日還有什麽要忙的嗎？”

“可還要去瀛光樓接卷宗？”

“卷宗……”桑嶼現下已然能使出術法了，想換回來的法寶也都到了手，“現下不接了。”

“哦？”百裏寂頓了一下問，“現下不需要了？”

“嗯，”桑嶼點頭，“其實我之前使不出術法，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百裏寂輕點一下頭表示肯定。

“我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副身體法力高強，我卻一點也使不出來，所以我需要一些光瀛幣，來換取法寶防身。”桑嶼撓撓頭，“但是這段時間……我能夠使出術法了，所以也不必再去忙活那個了。”

“那若是不接卷宗也能得到法寶的話，阿嶼想要嗎？”百裏寂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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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想……免費的法寶誰不想要？”桑嶼想也沒想。

天上若是平白無故掉餡餅了，不張嘴接的那都是傻子。

百裏寂輕笑一下，勾起桑嶼的食指，“随我來。”

桑嶼起身，自然地攬住他的胳膊跟他往前走。

百裏寂帶着她緩緩地步行到一座殿宇前，揮手，大門應聲而開。

百裏寂帶着桑嶼又往前走了幾步。

看着裏三層外三層的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寶，法寶在自己的那塊方寸之地中，綻出獨屬自己的瑩輝……

桑嶼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

這麽多！

這麽多……

難怪千啼霜那時候那麽生氣，直呼什麽“一床被子裏睡不出兩種人”。

要換了她自己做瀛光樓樓主，她知道這件事的當天怕就要吐血身亡。

“阿嶼去挑吧。”百裏寂拉着桑嶼的手，往前搖了搖。

桑嶼站在原地，又看了一遍裏頭的法寶，問，“這些……都是你從瀛光樓搶回來的？”

“搶？”百裏寂重複了一下這個字，問，“千啼霜同你告狀的？”

桑嶼點頭。

百裏寂于是解釋道：“從千啼霜的角度來看，我确實是搶了。不過我搶這些回來，原意并不是想要将這些法寶占為己有。”

“之前百丈天上的仙，沒少用這些法寶将魔域裏的妖魔收走，我将它們搶回來，本意只是想救出鎖在法寶裏的魔域子民。”

“将法寶帶回魔域，解除了法寶上的封印之後，我本是想将東西還回去的，不過……”百裏寂挑了挑眉。

桑嶼：“不過什麽？”

“不過千啼霜寫了好些告示，在百丈天四處張貼罵我。我便又不想還了，覺着既然已經被罵得沒個好名聲了，不如就坐實他扣在我頭上的罪名，這才叫互不虧欠，平等交易。”百裏寂說完，低頭看向桑嶼，“阿嶼，去選吧。”

桑嶼也是見識過千啼霜罵人的功夫的，雖然可能不及百裏寂提起的十分之二三，卻也曉得千啼霜是個有脾氣的人。

當時百丈天鬧這事的時候，桑嶼在下界躲着，屏蔽了除那間茅草屋外的所有消息，要是沒有千啼霜和百裏寂，這兩位當事人向她提起，她完全不知道當年竟然還有這樣一件事。

桑嶼不禁有些好奇，“百裏寂啊，那個……”

“他……”

“就是，千啼霜，當年給你扣的屎盆子……大概……都說了些什麽啊？”

桑嶼這一問激起了百裏寂的回憶，那些關于千啼霜寫下的，堪稱歹毒的打油詩争先恐後湧進腦海。

——魔域有個百裏寂，渾身漆黑似烏鴉，手腳肮髒沾泥巴，湊近一聞吐哇哇。

——百裏寂年方二十八，沒頭發沒牙齒沒衣裳，那他如何讨生活，撿來菜葉往頭插。

……

還有那些古怪抽象到令人發指的畫像……

鴉九聽說以後氣不過，曾經偷偷溜上百丈天，替百裏寂将所有樣式的畫像都摘了一張回來，拍到百裏寂的桌面上，“尊上……百丈天等人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叫人惡心！”

百裏寂看着桌角掀飛的紙頁，額角直抽。

其實要不是鴉九，他只知道百丈天上的他極其不堪，卻不知道自己能如畫中那樣難堪到作嘔的地步。

百裏寂看過之後心堵，想要罵鴉九，卻還是忍住了，只命鴉九又重新溜上百丈天一趟，将所有的畫像都給毀了。

當然也包括鴉九帶回來，拍在他桌上的那些。

鴉九于是氣鼓鼓地出去了，那天在魔宮裏，蹿起一簇三尺高的火苗。

……

百裏寂的表情一瞬變得十分古怪，嘴角抽抽了兩下，“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桑嶼将百裏寂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唇線抿緊，聳肩，拖長音，“——哦，原來記不清了啊。”

百裏寂試圖轉移話題，再次搖了桑嶼的手一下，“阿嶼，快去選吧。”

“哦。”桑嶼往前小跑而去，十分認真地打量起法寶來，一會蹲下去，一會又施法升上架子頂……

百裏寂看着桑嶼的動向，平複了心情之後，看着滿屋子的法寶，忽而對自己先前信誓旦旦的發言生出點心虛……

想到唯一一個按着自己心意搶回來的卿卿卧，百裏寂後退一步，轉身踱出殿宇，隔空步了個陣。

寝殿內那張鋪着白色絨毯的床下出現一個藍色的圓圈，相應的，在百丈天瀛光樓內的一塊空地上，一個相同的藍色圓圈也擴散開來。

百裏寂捏訣，雙手向下一壓。

瀛光樓內的陣法內，一張大床憑空現出。

昌黎聽到了木頭摩擦地板的聲音，驚得撥亂了一顆算珠。

但顧不得理那盤錯的珠子，他很快地跑出去，尋找聲音的來處。

發現驚現于樓中的卿卿卧，昌黎突然屏住氣，跟見了鬼似的，直到胸腔鼓得不能再鼓，他長籲一口氣，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眯起眼，用他視力不甚好的眼睛瞄向四方，同時不忘掏出銅鏡與千啼霜聯系，“樓，樓主，主啊……”

“嗯……發生了何事，昌黎你怎麽成結巴了？”

昌黎：“卿卿卧……它……”

千啼霜：“卿卿卧？不是被百裏寂搶走了嗎？”

昌黎一邊點頭一邊說，“對啊，被搶，搶走了……可，它現在，現在，回來了！”

*

桑嶼挑了幾件稱心的法寶收入囊中，想到之前在珞珏村沒有吃上的飯，桑嶼帶着百裏寂禦劍去往珞珏村山腳下的酒樓裏。

不過這回桑嶼闊綽地将菜單上所有的菜都點了一遍。

等到菜上齊，桑嶼很興奮地給百裏寂夾菜，一邊夾菜一邊說，“這家館子的味道最接近我們那個世界的飯菜的味道。”

百裏寂夾菜的動作一頓，放下筷子，“你現如今知道回去的法子了嗎？”

桑嶼笑臉一僵，夾菜的動作慢了下來，違心地道：“也還……不知道。”

“嗯。”百裏寂深信不疑，“那若是有法子了，你告訴我。”

“你要做什麽？”桑嶼扭頭看他。

“你既然能從你的世界來到這裏，想必我去你的世界也是可以的。”百裏寂不急不慢地說，重新拿起筷子，“我與你不同，你對你的世界有所眷戀，可我，并不喜歡這個世界。”

他說完，将碗中最頂上的宮保雞丁夾進嘴裏。

桑嶼再次想起大綱紙仙之前的話。

“總之是要有神隕落，等這個世界靈氣複蘇，你便可以被彈出去了。”

神的隕落，萬物複蘇，達到這個條件以後，明确的也只是桑嶼能返回。

可百裏寂，一個書中的靈魂……

就算可能被彈出去，那個世界也沒有能夠承載這副靈魂的軀體存在，到時候，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他能跟在她身邊，做一片透明的游魂。

可要是百裏寂成了游魂，她又該怎麽觸及他，怎麽與他見面。

桑嶼心尖微顫，卻并不想打擊他，況且，她對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也沒有一點底，只是應下來，強拉起笑臉，“好。”

“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它們的味道的确很好。”百裏寂将嘴裏的吃食咽下去，看着桑嶼笑了起來。

總是如冰山，如死水一般不起波瀾的面上難得勾起漣漪，一瞬像是隆冬的冰雪消融般，叫人心底生出春日一般的暖意與生機。

桑嶼看在眼裏，心髒卻像是被泡在酸水裏一般，濕淋淋地沉重着，面上卻還得加深了笑意，對他輕點一下頭。

終于桑嶼堅持不住，移開眼，又夾了一大塊肉，放到百裏寂堆成山包的碗裏，“那再多吃些。”

……

兩人吃完以後，在珞珏村拉着手走了一下午。

瞧着快到落日的時候，百裏寂停住腳步，看着天邊逐漸泛起的粉色晚霞，勾着桑嶼的手往回拉，“我帶你去個地方。”

桑嶼輕點一下頭，下一秒，兩人便站在了百丈天的石陣旁邊。

看着風吹起如浪潮一般翻滾的粉黛花海，桑嶼一時看愣了，過了幾秒，才想起問，“你為何帶我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