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愛的尺度

愛的尺度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簡兮的自信也被消磨殆盡。

十分鐘，十五分鐘，十八分鐘……

簡兮把手機塞進包裏準備起身, 一個高大健康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陸離冷着臉，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坐下。

雖然态度不佳, 但畢竟還是應約了，說明眼下還有的談。

簡兮悄然松了口氣, 雙手輕輕并攏放在桌子上。

“陸先生……”

因為這個陌生的稱呼, 對方黑眼睛掃視過來，陸離看起來愈發不悅了。

簡兮無視之, 繼續說出自己的目的。

“據我所知，你跟江景行過去并沒有任何矛盾摩擦，我跟你也算是好聚好散, 如今鬧成這個樣子, 彼此心中都不痛快，何不放下成見, 和好如初呢？”

“我對他沒有成見。”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我對他只有厭惡。”

簡兮注視着他，輕輕嘆了口氣。

“陸先生, 你沒必要這麽任性，生意場不是過家家……”

“別總用說教的語氣跟我說話, 你以為自己年長幾歲很了不起嗎？”

他像極了一只刺猬, 渾身都是尖銳的戒備。

“我沒覺得自己了不起，比你年長八歲, 這是事實, 非我所願。我無意指責你的行為，只是覺得我們都是成年人, 應該懂得控制情緒，不讓它影響到公事。如果是因為我之前的态度惹怒了你，那我現在鄭重向你道歉，可以嗎……”

“夠了！”

陸離打斷簡兮的話，眼角因為憤怒而微微泛紅。

明明是他行事過分，怎麽感覺像是自己在欺負人？

沉默片刻後，簡兮才再度開口，語氣稍微放得輕柔了些。

“你我之間沒有仇怨，犯不着走到這一步，對不對？”

在她的真誠注視下，陸離別過臉看向窗外。

這隐約讓簡兮看到了希望，于是她決定趁熱打鐵，繼續使用懷柔策略。

“坦白說，我跟江景行只接觸過幾次，兩人的關系并沒有達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他的過往，說不定你比我更了解。經商不易，放他一馬，也給你自己多留條路。”

“沒問題，但是我有條件。”

直覺告訴簡兮不妙，但她還是耐心等待對方說完。

“請講。”她鎮定地說。

“你以後不許跟他有任何往來。”陸離沉聲說。

或許是因為有了預判，簡兮聞言沒有動怒，反而輕笑起來。

“你笑什麽？”陸離皺眉。

“讓我跟江景行斷絕往來，這并不難。但是，你能保證不會出現張景行、李景行、王景行嗎？你不可能針對每一個人，對不對？”她喝了口茶。

看到對方沉默，她便大方攤手繼續。

“陸離，你看我現在的樣子，跟過去有沒有什麽變化？”

陸離的眼神裏，隐約出現一絲動容。

八年了，她依然嬌美如花，但是從眼神到氣質、行為舉止，她都與之前判若兩人。

“我變化很大吧？生活和經歷會改變一個人，你和我都不例外。你不再是那個離家出走的流浪少年，我也不再是随随便便相信別人的簡兮。如果是八年前的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你的提議，但現在，我會告訴你，不，我不接受，誰也不能阻止我追求幸福。”簡兮的情緒依然平和，語氣卻開始堅定有力。

“江景行，無論是外表、品行、經濟條件，還是其為人，都是我的菜，我吃定了！誰敢端走他，就要做好被掀桌的準備。來之前我做過調查，知道你這兩年發展的勢頭不錯，而且又背靠陸家，所以才敢在燕京肆無忌憚，但這并不代表你可以在這裏為所欲為。”她又說。

表明态度後，簡兮主動給他倒了一杯茶，微微點頭示意後潇灑離去。

陸離端起杯子，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的窈窕身影，黑曜石般的眼睛卻愈發亮了。

從那天開始，簡兮便再沒刷到關于江景行的負面新聞。

陸離看起來像是放棄了，但是直覺還是讓她保持警惕。

保護食物最好的方式，就是早點把它吃到肚子裏。

簡兮這次選擇主動出擊，約江景行去看藝術展。

“這次的藝術展主題是環保，部分作品我在網上浏覽過，并沒有太出色的創意，倒是很适合學生去看，估計現場會很熱鬧。不介意的話，到我家來吧，請你參觀木屋和稀有花草标本。”江景行說。

簡兮也沒客氣，隔天便出現在了江家。

跟簡家的老宅別墅比起來，江景行這裏要自然舒适很多，大多采用竹木、石材、棉麻之類的天然材料，給人感覺溫暖又有質感。

“你這裏氛圍真棒，難怪看不上這回的藝術展！”簡兮由衷驚嘆。

“理念不同而已，多謝喜歡。”江景行很謙虛。

在他的帶領下，簡兮參觀了他的樹上木屋，被那些各式各樣的标本看花了眼。

“快中午了，待會兒想吃點什麽？”江景行問。

“怎麽，難道你要親自下廚？”簡兮打趣。

“貴客光臨，我怎麽能假手于人？”江景行說。

簡兮當他在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

廚房裏，江景行系上圍裙，動作娴熟地忙碌起來。

簡兮也不好閑着，在旁邊幫忙摘菜。

“有什麽忌口嗎？”

“除了韭菜都沒問題。”

“青菜幫忙清洗一下。”

“它們看起來好新鮮。”

“只有足夠新鮮才能帶來最好的口感。”

……

兩人在一起時，彼此都感覺輕松和愉快。

素炒青菜、清蒸鲈魚、香煎松茸、蟲草花炖老鴿，江景行還刻意給簡兮準備了一道甜點：紅糖姜汁撞奶。

“我的天啊，你這手藝完全可以去開一家店了！”簡兮品嘗之後毫不誇張地說。

“實不相瞞……在蔭茶之前，我确實開過，不過後來它倒閉了。”江景行笑着說。

“為什麽？”簡兮難以置信地問。

“菜燒得好并不代表生意就會好，或許我不适合那個賽道。”江景行說。

“那真是太可惜了，燕京又少了一家好吃的店！不過我算是幸運兒，還能品嘗到這位主廚的手藝。”簡兮開心地說。

食欲騙不了人，她吃得很香。

“我今天真是太滿足了……抱歉你不會嫌我吃太多吧？”她後知後覺地看着空盤尴尬。

“怎麽會？廚師最大的幸福，就是目睹食客能夠大口吃飯。”江景行又給她添了碗湯。

“我不白吃你的飯，等下用洗碗來換！”簡兮說。

說完她愣了下，隐約想起很多年前，有個目若寒星的少年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簡兮。”江景行突然喚她。

“嗯？”她驀然回神。

“我突然覺得……自己過去的想法好像錯了。”江景行眼神有些茫然。

“什麽想法？”簡兮困惑。

“我曾經是個不婚主義者，是因為對婚姻沒有任何期待。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覺得……有個家庭也不錯，如果家裏再添個像你這麽漂亮可愛的小朋友，過往一成不變的生活，可能會有趣的多。”他語氣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簡兮愣了有好幾秒，方才反應過來。

“所以你也覺得，我是個很好的适婚對象麽？”她問。

“當然！”江景行毫不猶豫地回答。

“如果現在我們對外宣布訂婚的話，會不會吓到一群人？”簡兮試探。

“那就……吓他們一跳？”江景行眼中閃過一抹笑。

方如意被吓到了，當天晚上就來找簡兮。

“訂婚？你是瘋了嗎？你跟他才認識幾天？”她瞠目結舌地質問。

“緣分到了，跟交往時間長短無關。”簡兮淡然道。

“江景行也同意了？他也跟你一起發瘋嗎？天啊，這世界已經颠成我不認識的樣子了！”方如意感慨。

“時間定在下個星期，作為我現在唯一的家人，你當天一定要出席。”簡兮鄭重道。

“可我還沒有消化這件事呢，總感覺好不真實！我知道，你跟他從各方面都很般配，可是簡兮……你真的愛他嗎？”方如意猶豫不決地問。

“你為什麽懷疑這件事？”簡兮微微愣神。

“你談到江景行的時候，雖然興致勃勃，但總是顯得理智過頭……而愛情是不理智的，你跟我老實說，你們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方如意問。

“……就正常朋友的尺度。”簡兮說。

“沒有上床？沒有親吻？沒有擁抱？甚至沒有牽過手？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未婚夫妻？！”方如意越來越吃驚。

跟此刻讨論的話題比起來，她的表現更讓簡兮在意。

“如意，你關注的重點好像有點歪。”簡兮提醒。

“不不不！我沒有搞錯重點！是你簡兮，你沒有抓住重點！你們差不多見了四次面，每次都是說話聊天，沒有任何親熱舉動就要談婚論嫁，這很不正常！”方如意抓住手臂試圖喚醒她。

“可我們各方面都很契合，彼此也不覺得這樣有問題。”簡兮思索後說。

“所以這才是最大的問題，你們像朋友一樣相處，根本就沒有愛情，沒有愛情，懂嗎？”方如意嚴肅道。

“你怎麽知道？”簡兮問。

“你有想過親他嗎？你有想過被他擁抱嗎？成年人的愛欲不分家，你對他沒有欲也就是沒有愛！這樣說吧，你既然能在沖動之下睡了陸離，那也應該能去睡江景行，告訴我，你可以麽？”方如意正色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