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果真,只要出了那間屋子就能回來。

醒來的蕭衍帶着滿腹疑問,立時更衣下床,打算喚人。

卻聽見張福在門外道:“啓禀殿下,王指揮使求見。”

他遂順勢将王铎宣至面前,只是未等開口,卻聽對方先道:“啓禀殿下,通政史陳濟川今日在京郊莊園大行宴飲,視國喪為兒戲,臣等已将其當場抓獲。”

蕭衍一頓。

竟與趙拾夏說得一樣?

怎麽會?

她究竟有何神通?

……

“不知……該如何處置?”見他沒有反應,王铎只好試着問。

蕭衍回神,道:“交刑部都察院嚴審。”

王铎應是,正要告退,卻聽他又道了一句:“再去給本王查一個人,查仔細。”

……

~~

一夜過去,天亮時分,王铎又回到王府覆命。

“啓禀殿下,微臣已經基本查清點心房那名女子的身世。”

蕭衍放下手中奏折,擡眼看了過來:“講。”

王铎應是:“此女确為上任點心師傅趙禀德之女。趙禀德原為京郊鹿州人,早年進京拜師學點心手藝,後娶了師父之女羅三娘,生有一女一子,女兒取名趙拾夏,兒子取名趙半秋。後羅三娘父母亡故,恰逢殿下建府,趙禀德便入府謀了差事。”

“羅三娘在外養育兒女原本艱難,但趙禀德将月例大多給了自己爹娘,其爹娘克扣,不給羅三娘,這羅三娘性情剛烈,與其公婆鬧過幾回,甚至曾帶子女來王府找過趙禀德。然趙禀德卻每每埋怨與她,羅三娘一氣之下便帶子女另居別處,不再與其夫及公婆聯絡。直到今年趙禀德亡故才回來。”

蕭衍凝眉:“別處是何處?這些年她是如何度日的?”

卻聽王铎道:“羅三娘在一家镖局洗衣做飯,兒子跟着镖頭習武走镖,女兒趙拾夏一邊幫她打下手,一邊跟着镖局的獸醫學本事。”

“獸醫?”

蕭衍一愣。

卻見王铎點頭:“的确是獸醫,聽聞她手藝甚好,镖局裏的騾馬,犬貓等牲畜,但凡生病,都能被她醫好。”

話到此,王铎鬥膽擡眼,卻見攝政王正直直的看着他,目光中帶着五分驚異,三分怒氣,還有兩分……他也不明白是什麽的情緒。

他只得趕緊又道:“當初趙禀德死後,其侄子本要來接手差事,羅三娘攜子女與他們打了官司,為此京兆府還傳了吳管事等人去作證,因趙禀德乃是承襲岳父的手藝,其侄子根本不會做點心,故而最終吳管事便叫其長女入了府。”

話音落下,室內陷入一片沉默。

……

點心師傅居然是給牲畜看病的獸醫,這事擱誰身上都難以接受。

王指揮使十分理解攝政王的心情,故而又谏言道:“此乃過去內務府舊規,今時不同往日,殿下可叫朱管家另尋高人……”

哪知話音落下,蕭衍只是道:“叫人去趟閩北,将當年潰壩一事的卷宗及相關人員帶到京城,快去快回。”

王铎應是,眼見再無他話,不由疑惑起來。

——難道殿下還要繼續用那個點心師傅?

卻見蕭衍投來目光:“還有事?”

王铎只好垂首:“沒了,微臣告退。”便離開了。

留下蕭衍獨自在房中思索。

——那女子學過獸醫,所以才曉得貓的喜好;她在镖局長大,懂些防身之術也說得過去。

但那宮中張貴妃誣陷他人,及昨晚陳濟川宴請賓客之事,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卻見張福進來道:“殿下,早膳已經備好了。”

早膳?

蕭衍又想起一事,道:“叫管後廚的人來。”

張福一愣,雖不知殿下為何如此吩咐,也只得趕緊應是去叫人。

很快,後廚管事吳慶春便到了蕭衍面前,老老實t實磕頭行禮:“小的參見殿下。”

蕭衍只問他:“後廚做飯的可是姓呂?”

吳慶春應是。

蕭衍又問:“你今早起來,可見到他有何異常?”

吳慶春一頓,只得老老實實道:“小的見到他腿瘸了,眼眯成了縫,腦袋頂上也腫了一塊……”

奇怪,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正琢磨着,卻見蕭衍又問道:“你就沒問問他是什麽弄的?”

這語氣……

吳慶春忽然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愈發小心翼翼道:“小的問過他,他說他昨夜裏解手不小心摔的……”

蕭衍一聲冷笑:“能把眼摔成縫,腦袋也摔腫?”

吳慶春一個哆嗦,只得趕緊跪地道:“是小的疏忽了,小的也覺得奇怪,但今早還得叫他給殿下準備早膳,故而沒立時追究……”

蕭衍只道:“那現在可有空了?”

吳慶春一個激靈:“小的馬上去查辦。”

說着從地上爬起溜了。

見此情景,張福不由納悶起來,那廚子出了什麽幺蛾子,竟能叫殿下親自過問?

正琢磨着,卻見管家來禀報道:“啓禀殿下,太後召見。”

蕭衍嗯了一聲,便要回寝殿更衣。

張福一頓,忙提醒道:“殿下還未用早膳……”

卻見蕭衍頭也不回道:“那種人做的東西不吃也罷。”

“……”

張福無法,只得張羅人手将碗碟一一撤走。

可不吃早膳,這一早上怎麽頂得住?

正發着愁,卻見小順子湊到跟前小聲道:“師父,不如叫趙姑娘給殿下做些點心?”

張福眼睛一亮,拍了下小順子的腦袋:“你小子,終于有點上道了,還不快去?”

小順子應是,趕緊去了。

~~

收到消息的趙拾夏十分懵逼。

這天還沒亮呢,攝政王就要吃點心?

但沒辦法,打工不就是這樣沒處說理,她只得挽起袖子幹活。

昨兒做了個魚肉口味的餅幹,今天就做個雞肉味的吧。

把雞脯肉打成肉蓉,篩入蛋黃,澱粉,面粉及少量鹽,另加一點糖提鮮,再加入一點清油增香。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怎麽能稱得上是她獨家出品呢?

她随即啓用寵物系統,增加氨基酸可提高免疫力,加入維C維B能抗氧化促進能量代謝,再加入茶多酚令口氣清新,以及纖維素有助于腸道蠕動。

一切攪拌均勻,最後用模具做好形狀,進爐中烤制。只消等兩刻鐘,香酥鮮美的口口酥就做好了。

她正收拾着案板,卻見吳管事腳步匆匆的進了門。

“小夏,有點事要問你,那個……呂廚子說他昨晚被你打了?”

趙拾夏面上鎮定,心間卻立時怒哼一聲,那臭流氓居然還敢告狀?

告就告,反正她也不怕!

她于是做出一臉驚訝的樣子,道:“我昨晚都睡下了,聽見有人踹開我的門,還說一些污言穢語,我只當是府外的狂徒,情急之下就拿起辣醬罐子往那人頭上砸去,怕那人還要使壞,又踢了一腳。當時只聽見那人摔了一跤就跑了,難道竟然是呂大叔?不可能吧,呂大叔怎會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

卻見吳管事臉色複雜道:“就是那呂富貴!這個混賬,居然幹出這樣的龌龊事,白瞎了這份好差事,還好你沒事,不然麻煩就大了。”

嗯?

趙拾夏有點意外,看吳管事這反應,好像還挺向着她?

……難道不是呂廚子去告的狀?

不過就那狗賊那張臉,就算不告狀別人也能看出來。無論如何,只要吳管事不偏袒那臭流氓就好辦。

她于是又道:“還好我當時手邊有東西,要不然真不知怎麽辦了……說起來,您可得好好問問呂大廚,聽說他愛喝酒,一喝了酒腦子就容易糊塗,今兒丢三斤魚,明兒丢五斤肉,後日再丢些魚翅海參什麽的,總也不太好不是?”

話音落下,就見吳管事一下睜大了眼:“這這這個狗東西!我這就好好查!”

說着卻忽然又可憐巴巴的看向她道:“小夏啊,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個未長成的孩子,着實也不容易,念在我當初選你進府的份上,回頭請在殿下面前多替我美言幾句,你放心,往後你缺什麽盡管跟我說,誰敢欺負你你也告訴我。只要我能辦到,絕對不遺餘力!”

趙拾夏:“???”

什麽亂七八糟的?

然沒等她說話,吳管事已經急匆匆往外走了。

~~

出府不多時,蕭衍已經來到慈安宮。

如上回一樣,此時的殿中除過魏太後,承恩公魏顯也在。他神色不露異樣,先向魏太後問安。

“臣參見太後。”

魏太後道了聲免禮,便問道:“哀家今早起來便聽說,那陳濟川被錦衣衛抓了,不知是怎麽回事?”

蕭衍道:“陳濟川昨夜在京郊莊園中宴飲,正被錦衣衛撞見,國喪未過,此乃大罪。”

話音落下,卻見魏顯開口道:“此事怕不是有誤會?我聽說是其家奴在莊園請客,他也并不知情。”

蕭衍道:“他身為家主,治家不嚴,出此纰漏,也是大罪。何況眼下城中百姓已是議論紛紛,若不從嚴處置,豈非叫國法倫常淪為笑柄?”

魏太後便要說話,卻見他又道:“還有一事,臣正要禀報,今早都察院才收到消息,說陳濟川任閩北巡撫之時,曾挪用水利庫銀,致使河堤潰壩,死傷百姓上萬。若此事屬實,其罪當誅。”

魏太後一頓,下意識看向魏顯。

魏顯一臉鎮定道:“陳濟川任閩北巡撫已是七八年前的事,如今忽然出此言論,難免有憑空污蔑之嫌。”

蕭衍道:“據悉,其當初挪用的銀兩,大多用于賄賂朝中重臣,以謀求調任京城,我已命都察院追查當年卷宗及相關人員,也派人去到閩北查探。再說,天牢裏還有個錢世忠,他在朝中多年,也總能知道些什麽。”

這話一出,就見魏顯目中一頓。

他當然明白當初陳濟川是如何入的京。

因為正是他辦的。

而過去的十年,錢世忠正是他最大的敵人。

……

見此情景,魏太後急忙開口道:“原是承恩公也被此人蒙蔽了。”

蕭衍一笑,道:“此乃陳濟川自己作孽,太後不必自責。所幸沒将吏部尚書之位給他,否則不堪設想。”

魏太後只能點了點頭,又問:“那……吏部尚書之位如今要怎麽辦?”

蕭衍道:“昨日幾位大臣向臣舉薦右都禦史褚至文,此人在朝堂多年,為人中正,也了解朝中及地方官員,定能勝任此位。”

這話一出,魏顯忍不住又道:“都察院也極為重要,這右都禦史一走,如同少了左膀右臂,可怎麽好?”

蕭衍道:“右副都禦使石培安堪當此任。上溯十年,都察院主要大案他都有參與,極富經驗。臣已經命吏部去辦了。”

魏太後又看了眼魏顯。

魏顯卻沒再說什麽。

蕭衍俯身行了一禮:“請太後安歇,臣告退。”

魏太後只能看着他離開殿中。

身邊再無外人,她哼道:“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該答應他帝師一事。”

如今眼看吏部與都察院都落到他手裏,日後再想翻盤只怕難上加難。

魏顯道:“當初就不應允他攝政。”

魏太後又道:“可若不允他,哀家只怕連命都要保不住!”

天下何止一個安王,北有北遼王,南有南湘王,往東還有個富可敵國的渤海王。還有那些番邦,哪一個不是虎視眈眈的盯着這寶座?

魏顯一噎,終于無話可言。

說來說去,今次還是那陳濟川太不中用了!

但當年蕭衍又不在京城,如何知道閩北潰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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