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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季康就帶着線纜的樣品,在廣州各大工廠工程裏游說,這一個月裏,他大概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幫同學承包下了一個建築工程,他在其中攔下了電線的供給,并且和同學做好了長期合作的規劃。

接下工程以後,就好似打開了局面,原本游說的那些家電廠立馬同意了簽單。

方季康算了一下,大概能夠工廠忙活半年,廣州那邊的人也過來考察,親自考察之後正式簽訂了合約,規定了多久交貨。

線纜廠的員工們精神面貌都煥然一新了,自從不歸政府管後,他們不是吃公家飯了,也都害怕廠開不下去,那他們就真的失業了。方季康接手工廠之後,也開了許多次動員大會,一點一點分析利弊,讓他們知道只有工廠好了,大家才會好。只要他們好好努力工作,工廠才會好。

一下子廠裏的所有機器都開始徹夜運作起來,方季康就回過一趟家,匆匆拿了幾身換洗的衣服就住在廠裏了。

廠裏分了三班,徹夜不眠地在加班加點,方季康和其他幾個技術人員嚴格把關質量,有質量問題的當場就要回爐重造。

等到一周後,第一批貨上了貨車,方季康終于回了家。

方知濃剛好滿一周歲,方主任和沈老師還是打算辦個周歲酒,方季康有些愧疚連自己女兒周歲都忘記了。

于家人也從縣裏趕過來,縣裏的孩子少見鄉下這麽寬敞的房子,還有這麽大一個院子可以随便玩,于麗英結婚的時候,于眉來過一回,但那個時候太小了也記不得事,于明南更還是個吃奶的娃娃。

一堆孩子比什麽都吵,一會兒滿院子的跑一會兒到樓上的陽臺上去,還好方凱文已經懂事了,可以很好地照顧弟弟妹妹們。

方家全是男孩子,除了方知濃,也就于眉和楊芸芸是女孩子了,她們兩個玩起了方知濃的玩具,方季康從深圳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誰知道方知濃不是特別喜歡,應付性地玩一玩就放一邊了。

今天是她的周歲宴,她肯定是主角,在無數人手裏轉了一圈,廂屋裏擺了三桌,請了附近做菜好的廚子過來燒個三桌菜,自家也就輕松點。

王芬和李麗芳嘀咕:“麗英她婆婆也長得也太年輕了吧,比咱媽還大個一兩歲呢,瞧着多年輕。”

“做老師的,又不用下地幹活,能不年輕嗎?麗英她公公也是做辦公室的,排除這在鄉下,麗英嫁的是真不錯。”

可不嘛,方家的配置和于家還不一樣,方家的男人做菜比女人好,像沈老師年輕的時候一個人教兩個年級,都是方主任做菜做飯的,大一點了,三個兒子自己也會了。

于麗英當初答應方季康,還是因為她生病的時候,方季康連續送了好幾天的營養粥營養湯,她當時就覺得,會做飯做菜的男人肯定是有點責任擔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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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麗芳這個時候就不懂麗英兩口子怎麽想的,多好的日子呀,兩口子不用和公婆一起住,住着八十平的單元房,公公婆婆人好不說,還不需要花錢花心思,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突然就不幹了,圖什麽呢。

哪像她,于老太本就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要照顧他們不說,還要忍受他們偏心于老二家。

方知濃被沈老師抱着喂肉吃,一周歲了,可以開葷了,沈老師特地準備了點肥肉,好克化。

方知濃許久不吃肉,竟然覺得這麽沒什麽味道肥肉竟然也是這麽香,抿着小嘴,砸吧砸吧,逗樂了一桌大人。

沈老師笑得一臉高興,其實幾個孫子她反而沒帶過這麽久,反而退休以後,才全心全意帶了方知濃,這小妮又乖又不鬧騰人,沈老師比孫子還疼。

“好不好吃?還要不要了?”沈老師問道。

于老太笑着說:“這麽小知道個什麽,這肉燒得有味道,小娃娃都要好吃死了。”

方知濃朝着沈老師點點頭,張開嘴巴。

于麗鳳:“哎呦,還真知道呢?”

沈老師笑容中帶着自豪,驕傲地說:“聽得懂,跟她慢慢說,她基本上都懂,就還不怎麽會說。”

于老太夾了一點肥肉,要喂給方知濃吃。

方知濃想想這是她吃過的,可不要吃,扭頭到一邊。

“肉肉呀,外婆這裏也有肉肉。”于老太哄誘道。

于麗英看得難受,她講究衛生,老太太這嘴裏能幹淨到哪裏去,還抿一抿再夾菜,飯桌上的肉調料也加得多,不适合小孩子吃,但這麽多人于麗英也不好說她。

方知濃指了指沈老師手裏的碗,擡起頭朝她啊啊啊。

“哎呦,就要吃這個碗裏的,小娘魚還挑呢。”

于麗英忙道:“我們桌上的肉調料太多,對孩子不好。那碗裏的是特地給她煮的。”

還好她婆婆講究點衛生。

于老太也沒了喂的心思,嘀咕道:“就你講究,小孩子哪裏用得找這麽精細,以前餓了還不什麽都吃。”

于麗鳳道:“現在和以前道哪裏能比,以前那是沒得吃,現在咱們國家富起來了,誰家就那麽一兩個寶貝蛋。”

于麗鳳刻意地看了一眼于老太,讓她少亂說,在人家家裏呢還當着人家奶奶的面說這種不上道的話,相比之下,她姐的婆婆修養就高多了,也不愧是文化人,于麗鳳心裏感嘆着。

沈老師喂了四五勺也就不給她吃了,凡事不能過。

他們吃的時候,方知濃就被放在紅色塑料盆子裏,裏面墊了軟軟的底,這是家裏頭小孩子洗澡的盆。

小孩子基本上沒吃幾口,就要下來玩鬧了,尤其是這種孩子多的時候,就更加鬧騰了。

城裏的孩子周圍都是樓房,家家戶戶都住得窄,少見這麽寬敞的兩層樓房,都高興壞了,還能躲貓貓,從這個房間躲到另一個房間,玩得滿頭大汗地被大人們捉回來喂飯。

楊芸芸小臉紅撲撲的,脆生生問道:“媽媽,為什麽大姨家這麽大,我們家這麽小啊,小姨家有兩層呢,我們家連一層都沒有。”

于麗鳳正給她喂飯,好笑道:“那你給你大姨做閨女去,正好媽媽也喜歡小妹妹,你們換一下,你就有大房子了。”

楊芸芸抱住于麗鳳的胳膊:“不要不要!”

王芬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說道:“你個傻妮子,當然縣裏好。”

鄧霞撇了撇嘴,好什麽,住的這麽擠,轉個身都沒地方,但真說不羨慕,也不可能,做個城裏人就是那個年代的人內心的向往。

方知濃暗想,現在都想往城市走,以後想轉回農村戶口都難,像方季康,因為戶口已經轉到縣裏了,鄉下的地基也就分不到了。

于家還要回縣裏去,晚飯吃得就很早,趕晚上最後一班車回了縣裏。

女人們把餐桌收拾一下,剩飯剩菜分一分,男人們還桌子還椅子,刷鍋洗碗,把家裏頭恢複成原樣才泡了幾杯茶,坐下來休息閑聊。

“國務院的審批已經下來了,咱們W縣已經就是縣級市了,最近上面都在忙着改稱呼,跟我們鎮上關系不大,改天我得去縣裏開會,上面郵局說要改動。”方伯勇說道。

“大哥,你說着改市了,這嘴裏還叫着縣裏,現在得叫市裏了。”方仲偉糾正道。

方伯勇笑了笑:“這一時半會兒還真改不過來。”

鄧霞插話道:“那季康和麗英以後可不就是市裏人了。”

“市裏人也就是個虛的頭銜,真要是什麽饑荒,先餓死的還不就是城裏的。”于麗英說道。

“季康那房子可就買得值了。”

“哪有什麽值不值,房子就是用來住的,總不能賣了。”方主任抿了口茶,看了一眼二兒媳婦。

他自認為對三個兒子都沒差,大兒子夫婦自己能分配到房子,他就出了點錢,他自己的就給了二兒子,三兒子他也出了錢,當時季康的戶口都轉縣裏了,要是不在縣裏買房以後回鄉下也沒辦法起房子。

鄧霞還是不敢惹公爹的,公爹年輕時也是個能耐人,他們現在住的房子的産權證上還寫着公爹的名字。

夜裏頭,沈老師帶着眼鏡看書,方主任又深深嘆了口氣。

沈老師合上書,摘了眼鏡,也嘆息一聲:“你說你這一晚上嘆了多少次,我這書也看不下去了。”

“這兒子養得多果然也不好,我和你這還沒老的,就想着誰占的便宜多,要不是我和你年輕時積點家業,現在哪裏夠他們分。”方主任說道。

沈老師把書和眼鏡放床頭櫃上,說道:“我跟你說你也別不信,仲偉小時候就是被你媽帶的,我懷季康的時候,她老和仲偉嘀咕,你媽有了弟弟不疼你了,我當時和你媽吵,你還說我小題大做。仲偉這愛計較的毛病,就和你媽沒兩樣。”

歲數也這麽大了,沈老師說起以前也沒有當時那麽氣了,可仍也有些後悔,她生季康的時候忽視了仲偉,等大一點發現了,這愛計較的毛病就落下了,什麽事情都要計較個一二三四。

方主任也沒話反駁,盯着天花板:“他計較也就罷了,怎麽就配了個一樣計較愛占便宜的家主婆,一天到晚就覺得就他家吃了虧,也不算算他們不花一分錢就得了一套房。”

“現在說有什麽用,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個人一起計較也行,夫妻也算同心,我們現在也沒什麽好給的,今年年底你就退休了,啥也別管了,帶帶濃濃,養養花草。”沈老師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是一陣平穩的呼吸聲。

這邊在說着,那邊也在說着。

“季康的廠裏看來現在生意可以,你就早點把我們家的一萬塊要回來。他在縣裏的房子買的時候就好幾千呢,今天沒聽麗英她娘家人說嗎,現在都上萬了。他那廠,也不知道以後怎麽個樣子,別到時候我們的錢打水漂了。”

方仲偉不置可否,道:“季康才剛有起色,你急成這樣是怕他們看不出來你怕他還不起錢?”

鄧霞無話可說,半天憋出一句:“那就過一段時間,咱們家的店面太小了,轉不過身,我早想換個大一點的了。”

方仲偉沒有回應。

方知濃滿周歲,方季康請了個照相師傅到家裏來拍個照,一家人拍了一張,方知濃單獨拍了一張,兄妹倆一張,沈老師和于麗英抱着方知濃分別拍了一張。

方知濃看着照片裏喜慶的白胖團子,肉嘟嘟的怎麽看都很有喜感。

大人們還有模有樣地點評:“這張拍的好,笑得多好看。”

方知濃:她覺得笑的跟個二傻子……

從今年開始,方主任上班的日子就少了,他今年就已經開始交接工作了,一天到晚沒什麽事情做,一周也就去個兩三回,基本上上午去坐一坐,下午就回來了。

剛開始閑下來還真是百般不自在,把自家的菜地除草灑水施肥都弄了一遍,方家的菜地已經都租給別人種了,說是租給別人種,其實也就是收一點自家吃的米,家裏頭現在真沒人可以種地的。

穿得逐漸少了,方知濃也願意自己走路了,說話也會迸出一兩個字眼。

方季康忙,于麗英也跟着忙,現在工廠就這麽點人,也沒辦法再招人,只有用有限的人力去辦更多的事情,她就在廠裏做監工。

方知濃一周歲後也就斷奶了,每天由沈老師帶了,有時候他們回來太晚了,搖籃都放沈老師他們房間裏了,方如初每天的接送也交給方主任了。

方如初再一次得到父母要加班的消息之後,失落地點點頭,沒有說什麽回自己小房間去做作業了。

方知濃步履蹒跚地跟着他一起進去,小孩兒坐在書桌前,悶悶不樂,方知濃進來以後,扯了扯他的衣服,把手裏的小零食遞給他。

方如初沒客氣,拆了就咔嚓咔嚓地吃了起來,還往她嘴裏塞了三片,“濃濃,你想爸爸媽媽嗎?我都一個禮拜沒見過他們了。”

方知濃也很想他們,但作為一個成年人,她肯定更加理智一些。但看着小孩這麽落寞,她又心疼,很想告訴他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們想給你好的生活條件,犧牲的就是陪伴。世界上永遠沒有空閑多,報酬還高的工作。

時間就是金錢,所以陪伴和金錢總是矛盾的。在金錢面前別談什麽子女的教育就是最好的財富,有了錢才能談高質量的教育,不然都是生存。

方季康和于麗英也是為了他們才那麽打拼,如今創業階段,忙是肯定的,只希望快一點度過最艱難的這一段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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