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附二醫離得不是很遠,半個小時後,四人趕到了範玉蘭的病房。

範玉蘭還沒醒,好在醫生說她不是心髒病複發,只是情緒太過激動才會出現短暫昏厥的情況,只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再受刺激,就會沒事了。

淩致懸了一路的心猛然落下,盛夏也是跟着松了口氣。

雙胞胎聽不大懂醫生的話,不過一聽說媽媽已經“沒事”,也是神同步地歡呼了一聲,跑進病房去看媽媽了。

淩致謝過醫生和護工王阿姨,轉頭對盛夏說了句:“幫我進去照顧一下他們?”

要是在平時,盛夏肯定已經緊張得瑟瑟發抖——裏面那個,那可是男神的媽媽呀!

可是現在情況特殊,範玉蘭又昏迷着,她顧不上那麽多,點點頭就應下了:“好!但是你……你小心點。”

她說着瞄了不遠處的王海英一眼,心裏氣憤又有點擔心。

這個大媽她記得,上次在附一醫,就是她對男神步步緊逼,非要他還錢。說是什麽表舅媽,可那态度那語氣,哪裏有半點做親戚做長輩的樣子?跟外頭要債的人都差不多了!氣得她心裏直冒火,忍不住就甩錢幫男神還了那三萬三。

可她怎麽又來了?

男神明明說過,那個表舅舅一共就借了他三萬啊!

淩致沒有去看王海英,只垂目蓋住眼底的冷意“嗯”了一聲。

盛夏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病房。

淩致等她進屋在病床邊坐下之後,才轉身走向王海英。

王海英這會兒臉色也很不好,不僅是氣的,也是被吓的——她來找範玉蘭是為了要錢,可沒想把她怎麽樣。誰知道範玉蘭說昏就昏了,這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兒,她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還好,還好沒事。

她想着就松了口氣,可還那口氣還沒完全散去,就對上了一雙陰鸷銳利,像是藏着兩把尖刀的眼睛。

王海英吓了一跳,随即就有些氣虛,但她性格向來強橫,又覺得自己是長輩,難道連個小孩兒都對付不了?便撐着臉哼了一聲說:“你媽那是自己昏過去的,跟我可沒關系!我不過就是問了她兩句話,誰知道她突然就激動了起來,還讓護士趕我走……”

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少年突然一拳揮了過來,那氣勢兇狠的,吓了王海英一大跳,忘了旁邊是窗戶,下意識往那一躲,腦袋重重磕在了窗戶把手上。

“哎喲喂!”

一聲脆響之後,王海英捂着額頭痛叫出了聲,淩致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拳頭,聲音冷冷的,像是結了冰:“再敢來煩我媽,我就送你進來陪她。”

“你!你說什麽?!”王海英反應過來直起身,指着他又驚又怒道,“你這小兔崽子,怎麽跟長輩說話的?!還有!你居然敢打我?!”

“表舅媽自己沒站好撞到了頭,跟我有什麽關系?”淩致譏諷而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還是早點去看看腦子吧,別總是一張嘴就胡說八道。”

看在表舅的面子上,他一直對這個表舅媽保有最基本的尊重,可是現在,不好意思,哪兒涼快滾哪兒去。

少爺他不伺候了。

王海英氣得臉都紅了:“你!你給我站住!”

淩致沒理她,她也顧不上額頭疼了,沖上去就拽住了他,“要不是你們欠着我家的錢不還,你以為我想來看你媽那張怨婦臉啊?!我告訴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要是識相,就趕緊把我老公借你們的錢統統給我還幹淨!這樣你們消停,老娘也消停!”

王海英會來找範玉蘭,是因為昨天晚上她意外發現她老公,也就是淩致的表舅前段時間瞞着她,跟一個朋友借了兩萬塊錢。雖然淩致的表舅說這錢他是幫一個家裏有困難的同事借的,怕她知道會不高興才沒敢說。可王海英不相信——他身邊那幾個關系好的同事她都認識,沒聽說誰家裏特別困難。再加上他有“前科”,她可不就覺得他是拿這錢去填淩家那個無底洞了麽。

兩人大吵了一架,然後王海英就決定去把這錢要回來——她女兒最近要結婚,家裏開銷大着呢,哪有閑錢養範玉蘭那個病秧子!

本來她是想去找淩致的,但是淩致工作忙,每天早出晚歸的,她怕去了也碰不上,才會來找範玉蘭。結果範玉蘭居然怎麽都不肯承認,還牽扯出以前那些舊事,說自己怎麽怎麽幫過他們家,她現在卻在這裏恩将仇報。

王海英本來沒那麽生氣,一聽這話,火氣蹭蹭直上竄——就她以前幹過的那些摳搜事兒,她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幫過他們家?打發乞丐都不帶這樣的!

這新仇加舊恨的,她忍不住就說了幾句紮心窩子的話,範玉蘭這才會生生氣昏過去。

事後護士們又是把她趕出病房,又說要報警的,她心裏也不是不慌,可一想到那兩萬塊,又一口惡氣堵在了心頭,怎麽都咽不下去。

所以才撐着遲遲不肯走。

醫生護士們忙着給範玉蘭檢查身體,又見她沒有再吵鬧,還主動走遠了一點,這才沒再趕她。

淩致剛才跟護工王阿姨道謝的時候,已經從她的三言兩語中聽明白是怎麽回事,這會兒也沒有別的反應,只面無表情地甩開她的手說:“表舅借我的三萬我已經連本帶利地還你,你要是再糾纏個不停,我只能報警處理了。”

“你!”

王海英本來對自己的猜測很篤定,可一看淩致态度這麽強硬,忍不住就有點遲疑——難道她老公沒騙她?那錢,他真的不是拿來接濟範玉蘭了?

可是不可能啊,他那幾個關系好的同事,她來之前都已經旁敲側擊地問過,沒人欠他們家錢啊!

正這麽想着,不遠處突然沖過一個高大的身影,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是不是瘋了!”

王海英:“……”

王海英:“??!!”

擡頭一看,竟然是她那個向來憨厚老實的老公!

他竟然打她?

竟然當衆打她?!

還有,他不是應該在加班嗎?怎麽突然跑來了?!

王海英整個人都懵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那兩萬塊錢跟玉蘭沒關系,你怎麽就是不肯相信?玉蘭她有心髒病啊!你是不是要害死她才甘心?!”

淩致的表舅是淩致剛才在來醫院的路上叫來的——會找他媽要錢的人除了王海英不會有別人,淩致沒法對她一個女性長輩動手,只能叫她老公來治她了。

至于兩口子會不會因為這事兒鬧家庭革命,他是顧不上也懶得再顧了。

這會兒吼完老婆之後,淩致的表舅滿臉愧疚地看向了淩致,“對不起啊小致,都是舅舅不好。那兩萬塊,那兩萬塊是被我拿去借給一個同事了,因為那人是個女的,我怕你舅媽多想,就沒跟她細說,沒想到她竟然……”

淩致厭惡王海英,但沒法讨厭這個一直在偷偷幫助他們家的表舅,聞言勉強收起眼中的冷意,點頭說了句:“醫生說我媽已經沒事了,我去看看她。”

淩致的表舅也想跟着去,被可算反應過來了的王海英攔住了:“你說什麽?什麽女同事?你給我說清楚!還有!你剛才居然打我?!你他媽的才是瘋了吧?!”

“你小點聲!還嫌不夠丢人嗎!是不是非得逼着我跟你離婚你才能消停?!”

淩致懶得再聽身後的動靜,加快腳步走進了病房。

病房裏範玉蘭已經醒了,正在……

笑?

淩致一愣,定睛看了看,才發現他媽竟然真的在笑,而不是在哭!

“哈哈哈你看這個人笨的,這都找不到!哎呀又錯過了又錯了!”

“這裏這裏!不好,要被別的隊搶先了!”

“夏夏你快告訴我,最後是哪一隊贏了?是不是黃隊?哎呀我看好黃隊!”

看着病床上抱着個手機笑得花枝亂顫的範玉蘭,淩致難得地恍惚了一瞬,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自從家裏出事之後,他媽就幾乎沒有再笑過,更別說是這樣的開心大笑了。

她……

目光落在床邊正臉蛋紅紅,聲音小小地跟他媽說着話的小姑娘身上,少年眼底的陰霾一點一點被陽光撥開。

她是怎麽做到的?

“哥你回來了!”

“皇兄你站在這幹啥呀?”

說話的是剛洗完手從廁所裏出來的雙胞胎——倆小家夥有吃東西前先洗手的好習慣,說完拉着淩致跑過去,往他手裏也塞了個橘子,“你也吃呀。”

“淩、淩同學!你回來啦!”盛夏看見他,忙站起來把床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範玉蘭的注意力也終于從手機裏的搞笑綜藝上移開了:“小致啊,夏夏說你剛才找王海英去了,你沒跟她鬧起來吧?”

她說着,臉上的笑容漸漸被氣悶與愁苦代替,“她這個人實在是不講道理,我都跟她說了,咱們沒有再欠她家錢了,她非不聽,還說我這都是報應,活該落到這樣的下場……她怎麽能這麽說呢?這麽多年了,我可一直都是拿她當親嫂子看待的啊……”

眼瞅着她眼睛一紅,又要掉眼淚,剛才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的盛夏頓時暗叫不妙。再一看男神緊皺起來的眉頭,她有點着急,忙鼓起勇氣叫了一聲:“哎呀黃隊贏了!阿、阿姨,您真厲害!這都被您猜對啦!”

“啊?”範玉蘭下意識低頭一看,眼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真的贏了啊,黃隊這幾個小夥子可真是好樣的!”

“是呀是呀,您看這個腿最長的,他可是奧運冠軍呢!您看過他比賽不?可精彩啦!對了對了,他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兒,長得特別漂亮!不過聽說他老婆是個外國人,當年他想娶她的時候,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這個年紀的婦女,盛夏就沒有遇到過不八卦的。她絞盡腦汁地回想着這位奧運冠軍的小道消息,努力着轉移範玉蘭的注意力。

效果還不錯,範玉蘭徹底不想哭了:“你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在新聞裏看到過他的!哎呀我說怎麽看着有點眼熟呢!不過你剛才說,他娶了個外國老婆?”

盛夏暗松了口氣,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嗯嗯,據說是個模特,長得比他還高呢……”

“比他還高?那不是成了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

“是呀……”

這是家裏出事後,淩致第一次在面對範玉蘭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疲憊與不耐,反而還生出了一點笑意。

他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手,剝開手裏的橘子,一半遞給雙胞胎,一半動作自然地遞到了盛夏嘴邊。盛夏正好說得有點口渴,下意識就張嘴咬住了。

噫,甜!

她開心得眼睛彎了起來,等吃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是男神親手剝的橘子。

媽呀!

男神親手剝的橘子!

她居然囫囵吞了下去,都沒有細細品味!

盛夏懊惱不已,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偷偷瞥着桌子上的橘子皮,努力回味着剛才的甜味。

淩致:“……”

淩致被她饞巴巴的樣子看得心頭發癢,手一伸,又從桌子上拿了個橘子剝開,遞了一半給她。

盛夏一愣,臉蛋紅了起來。她有點不好意思接,但一想這是男神親手剝的,又忍不住想要。

“嘿嘿,謝謝呀。”最終她還是沒忍住,大着膽子接過來,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淩致目光落在她唇邊甜甜的小梨渦上,沒忍住,把本來打算分給雙胞胎的那一半也遞給了她。

正眼巴巴盯着他手的雙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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