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③
③
“先上秋千好不好?”張一秋輕輕地問傅星眠。
傅星眠恍惚間好像穿越回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張一秋說讓他上自己的三輪車,他就卸掉防備,恍恍惚惚地上了。
這次,張一秋讓他上秋千,他自然也會上。他對張一秋,從未有過抵抗力:“好。”
“那來。”張一秋馬上走去秋千後頭,“我來推你。”
張一秋轉過身,傅星眠才發現他連後脖頸都臊紅了。
傅星眠邁開腳,而這時,他兜裏的手機震了下,他停下腳步,對張一秋說:“抱歉,手機震了,我看一下消息。”
“嗯。”張一秋點頭。
傅星眠拿出手機看,是周寧歲發來的微信——
歲歲安寧:“有的話電話裏說太惡心,就打字吧。(這時候覺得你這文人酸得對,文字确實有不一樣的力量啊!ok,感慨結束,說正經的)”
手機繼續震動——
歲歲安寧:“看得出你又糾結了,不過正常,你就這樣,新的關系新的變化,尤其omega處于弱勢,不管再怎麽講平等,從本質上的服從依附關系看就是弱勢,你害怕是應該的。”
歲歲安寧:“不過也不要太怕擁有,更不要太怕失去。最起碼你媽媽,我和你嫂子,我們都站在你身邊。當然,我覺得張一秋也不會輕易放棄你。”
歲歲安寧:“還有寫文的事,你其實已經知道,問題不在你爸身上,你只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而已。”
歲歲安寧:“別管太多,也別太考慮讀者,不要逼自己太緊。你寫文的初衷是因為喜歡,是因為你快樂,不是因為別的,別本末倒置,別被所謂的責任心拖累。”
歲歲安寧:“你看着人模狗樣,其實慫貨一個,擰巴得要死,但不要緊,我們喜歡你,這就夠了。放輕松哦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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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安寧:“長篇大論真惡心。我要做回正常人。老崽,加油吧,早點戀愛,早點破/處~”
傅星眠:“......”
什麽叫一顆老鼠屎攪壞一鍋粥,最後一句“點睛之筆”,他之前算是白感動了......
不過......周寧歲是個好大哥。傅星眠也幸虧有他。這個大哥很可靠。
傅星眠靜了心情,嘆口氣,将手機揣回兜裏,擡頭便對上張一秋的視線。
在他看周寧歲消息時,張一秋竟一直看着他,眼睛一秒未離開。
傅星眠突然有點心虛,又有點局促,莫名其妙地,他下意識張開嘴,朝張一秋做出解釋:“是上次和我視頻的那個朋友。”
張一秋嘴角帶上笑,眯縫下眼睛:“星眠哥,為什麽要和我解釋?你沒像上次那樣笑得很開心,我剛沒有吃醋。”
傅星眠:“......”
張一秋笑彎了眼,小梨渦都透着臊紅,深深的紅:“就算你現在沒想好,還不願意答應我,但你知道麽,喜歡你其實一點也不累,反而......反而很甜。比如剛才。”
傅星眠很想伸手壓一下心髒。
“我真分不清,你到底是會撩,還是笨拙。明明挺憨的......”傅星眠嘀咕。
張一秋撇撇嘴:“就像你看着游刃有餘,實際多思多慮一樣啊。”
張一秋說:“人就是複雜的,多變的,生活裏哪有人設标簽,又不是寫小說。”
“你說得對。”傅星眠點頭。
張一秋又笑起來:“再說了,我其實就是沒有經驗,加上碰到你緊張,又不是笨。”
他指自己燒紅的腦袋:“我很聰明的。”
“嗯。”傅星眠笑了。
張一秋趕緊說:“笑了。笑了好。”
傅星眠愣了下。
張一秋拽起秋千:“快來,來起飛。”
傅星眠走過去,坐到秋千上,感覺張一秋在背後——穩穩地在那裏。
“準備好了嗎?”背後的張一秋問。
傅星眠沉默過片刻:“還是別飛太高了。”
“好。”張一秋說,“我們慢慢來,先飛低一點,一點一點高。”
張一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摔到的。”
然後張一秋就輕輕地推傅星眠,不高不低地蕩。細小涼爽的風拂過耳朵,似乎在說某種聽不懂的語言,它姿态溫柔,似乎那是句句情話,一字一聲,最有耐心地陳情表意。
風裹挾泥土地和陽光的味道,這氣味懶洋洋,是種讓人放松警惕的香氣,它有慵懶的神奇作用——神經被捋順,腦袋想睡着。一時半刻仿佛生命變回剛臨世的空白——是搖籃,在嬰兒的搖籃裏。
傅星眠聯想到父親《故土》中的一段話,大概也是描寫這樣的懶散。又迎來一陣細膩的風,他脫口而出:“斜陽塢的秋風有溫柔的孩子氣。溫柔指它的品格,孩子氣指它的性格。形象化起來,我想它是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它,不,現在應該叫‘她’。她細長的眉清清淡淡,有一雙明亮透徹的眼,睫毛彎彎,鼻子臉蛋肉嘟嘟,嘴唇總是帶有笑。”
傅星眠:“她偶爾會頑皮,喜歡上蹿下跳,喜歡到房檐上撒歡兒,擾亂鄉親們的衣擺頭發,折彎小草的腰。”
傅星眠:“她永遠溫柔,含情脈脈,懶洋洋的,她帶來新鮮的空氣,以及讓勞累的人勇于酣睡的安全感。”
“傅叔叔寫的真好。”張一秋說。
秋千慢下來,蕩回來。傅星眠腳尖點地,秋千停下。
猶豫就和這秋千一樣,在心裏蕩進蕩出太多回。傅星眠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張一秋:“草木,你之前說你有個喜歡的作者,筆名和我微信名字一樣,叫星垂野闊?”
“嗯,是啊。”張一秋自然地回答。
傅星眠停頓幾秒:“你書架上有很多他的書。”
“是,他的書我全買了。”張一秋說。
張一秋繞過秋千,來到傅星眠跟前,高高的大男孩擋住陽光,傅星眠落到一片陰影裏。但很快,張一秋就蹲下,陽光又灑回傅星眠身上。
張一秋仰頭看傅星眠,那明亮的目光是如此有穿透力,就像能洞察人世間,穿透一個人的思想。
傅星眠心裏開始打退堂鼓,如果這時候張一秋主動詢問,哪怕問一句“你也知道星垂野闊?”,或者說“你也看過他的書?”
僅僅這種話,傅星眠知道,他又不會再開口,又不敢再開口了。
但張一秋沒有。張一秋始終沒有說一個字,只是安靜地、沉默地注視傅星眠。他此刻就是最耐心的人,只在等傅星眠說下一句話。
一個人這樣等着你,怎麽舍得不說話呢。
于是傅星眠深吸一口氣,低頭俯視面前的大男孩,聲音小了點,但吐字很清楚:“能......說說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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