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朱府暖居宴(三)
顧啓珪跟在顧遠後邊,走向前院,他家父親大人找他不知道做什麽。因為自小身體不好,他很少參加這一類的宴會,至于陳恪陳首輔他更是只聽過其名。
到了前院,顧遠把他帶到書房門前就離開了。顧啓珪敲門走進去,就看到,除了自家爹爹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的一個一看就積威甚重,一身雲錦繡福雲長衫都遮不住攝人的氣質,已是近半百的年紀,銳利的眼神還像是能穿透人心。顧啓珪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當今一品大員內閣首輔陳恪陳首輔了了。
另一個和他父親坐對首的男人書生氣很重,仔細看眉眼的話,倒與朱氏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他即将繼任大理寺少卿的大舅父了。
三人正在說話,似乎沒有看見這麽一個小人兒進來了。
顧啓珪站在那裏,像模像樣地先朝自家親爹行了個禮,“爹爹,”又向其他兩人行了禮,卻沒再叫人,禮畢就乖乖的站在那裏。三個人繼續着說話,似是什麽也沒聽到。
顧啓珪聽他們他們在讨論北邊的災情,今年寒冬來得早,在京師就能窺見一斑,當然最遭罪的就是普通百姓了,他們靠天吃飯,平常自給自足,遇上這種天災,只能靠朝廷赈災。古往今來,災禍常常伴随着民亂,不得不防。
當今聖上勤勉,一心為民着想,卻也觸碰了貴族世家的利益,再這樣下去,必受到反噬。就連顧家除了皇帝的近臣——顧國安之外,其他都被或多或少的打擊了。朱家雖為世家,卻與其他不同,朱家子弟出仕必經科舉,朱老太爺桃李天下,深受天下學子推崇。陳恪陳首輔出自沒落世家,要不也不會娶妻商戶。
他們這些人身兼雙重身份,在這場對戰中地位、站隊非常複雜,官場局勢風起雲湧,而安家在這時候進京,就像一柄利劍,他的到來會攪混京中官場本就混沌的池水。
顧啓珪面上安靜的站在那裏,心中卻是風起雲湧。這場不常見的風寒,夾雜着皇族世家的對戰,最後受苦受累,甚至為之付出生命代價的多是普通人。
在他不注意的地方,陳首輔看着他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贊許,這都半個時辰了,成人都不一定有這個定力,這個剛五歲的孩子卻自進來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令人驚嘆。顧昌逸這幼子長大怕是不簡單。
顧啓珪現在也感覺到怕是有人在考驗他,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嗎?至于為什麽?他倒是不知道。
他定定站在那裏許久,倒沒有什麽不适應的,他在家也會站在那裏練字,一站兩三個時辰也是有的。他前世的毛筆字還可以,會寫字卻裝作不會,很難,而且要想突破前世的風格也不容易,所以自小開始他都是用左手寫字的,朱氏糾正了無數次,可見他還是我行我素,之後也随他去了。
在這裏,他自小摹的是前朝書法大家李林甫的字帖,後來發現自家爹爹的字蒼勁有力,他很是喜歡,就改為摹自家爹爹的字了。他爹爹發現後還專門寫了‘師說’一篇供他摹寫。
顧啓珪一直站着,直到外面有人來請主人家去開宴。
他心裏松了口氣,偷偷目送三人出門,他爹爹走在三人的最後邊,出門前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和自家爹爹對眼了,他趕緊回他爹一個大大的讨好微笑。
顧昌逸唇角彎了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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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啓珪活動活動已經酸了的腳,拍了拍腿上的肌肉,顧遠就走了過來,恭敬道:“少爺,顧遠領您去夫人那。”
顧啓珪點點頭,說了聲:“好。”
現在京中水深,沒有點兒本事,根本不能探其根本。
宴會上自是言笑晏晏,至于背後怎麽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顧府一家人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們算是最後走的一波兒,顧國安吃了些酒便沒有騎馬,和妻兒一起坐到了馬車裏。
時間已經挺晚了,兩個小姑娘依偎在娘親懷裏昏昏欲睡。顧啓珪已經困到睜不開眼了,他慢慢挪到他爹那,趴在他爹懷裏醞釀睡意。
馬車裏面很安靜,夫妻倆溫和的看着孩子們昏昏欲睡,有一種溫情流露其中。
顧啓珪是被顧國安抱回‘明璋院’的,把他放到床上的時候,他醒了一下,疑惑的問:“爹爹?”似是不知道在哪裏。顧國安拍拍他的背,他就又睡了過去。等顧啓珪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顧國安在幼子床前站了将近一刻鐘,看幼子睡的香甜,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仔細吩咐嬷嬷丫頭認真照顧後,才大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幼子自幼體弱,妻子照顧的盡心,唯恐出現不測,今天孩子玩的累,還是小心點好。
走出‘明璋院’正好碰到剛把女兒們送回自己院子的朱氏,兩人肩并肩走在彎彎的石子路上話着家常,顧國安把今天書房裏發生的事兒講給妻子聽,然後道:“陳首輔有意收啓珪為徒。”關于幼子的事兒,他都是和妻子商量着來的,今天這事兒,他自是不會瞞着她。
“啊,陳閣老怎麽想起收順寶為徒了。”朱氏驚詫,也沒聽說陳閣老有收徒的習慣,再說作為當朝首輔,他自是繁忙的,怎會提出收一黃口小兒為徒,再一個陳閣老在朝中偏屬中立,這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又是什麽用意。
而且“陳閣老無子,這是要……”朱氏欲言又止,語氣中有着驚慌。自上次事件後,她總覺得有人想搶他兒子。
聽着妻子的話音,顧國安心中一痛,那次的事兒到底是讓妻子傷了心,這事兒一聽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兒,卻讓平素聰明的妻子驚了心。他把妻子摟在懷裏,輕輕拍拍她的背,提醒她道:“想什麽呢?這怎麽可能發生。”
朱氏慢慢舒了口氣,明明知道是不可能,但她總忍不住擔心受怕。
“不過,也有這個意思就是了,”顧國安話鋒一轉,“陳閣老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并無後嗣,現在想收關門弟子,倒是有收養老弟子的意味。”
“夫君,我不想順寶過的艱難,只願他平平安安,順順遂遂才好。”朱氏埋首在顧國安的懷裏,低聲道。
“我知道,”顧國安拉着妻子的手慢慢往院子裏走,邊走邊道:“可冉兒,我們做父母的不能保護孩子一輩子,啓珪那孩子努力,是個可成才的,陳閣老朝中中立,又無家族拖累,人口甚是簡單。陳夫人商戶出身,性子豪爽,是個沒壞心思的,拜他為師倒也無不可。”顧國安自知道這事兒後,就從各方面分析了此事的利弊,總的來說,利大于弊。
朱氏自是知道自家兒子乖覺,雖是先天智力不比常人,可這幾年,在她和夫君的督促下,她兒子可是進步神速,現在就是不用盯着也能自己練字讀書了。對于陳家,她也知道沒有什麽可挑剔的,陳首輔位高權重,兒子拜他為師,對以後仕途定是有利;今日見了陳夫人,是個不拘小節的性子,必不是個難相處的,可作為一個母親,她還是有諸多擔心。
察覺到妻子的腳步慢了下來,知道她是擔心幼子,顧國安拉了拉妻子的手,調笑道:“擔心什麽,他爹還活着呢?還會讓人欺負你兒子。”
朱氏被丈夫的話逗笑了,何曾見過顧大人有如此狂傲的時候,內心裏卻豁然開朗,是啊,夫君是個有能力的,兒子也會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未來又還沒有來到,她兒子還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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