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親事

顧啓珪很快就回到了家。

他也是到家才知道張文欽說的他們有可能成為親戚是什麽意思。

“少爺回來了?”顧遠上前一步。

“爹爹在家?”顧啓珪看到顧遠愣了一下,顧遠是跟着爹爹的,他既然在這兒,那今日爹爹回來了?這可才是上午。

“今日家裏有事兒,夫人就把老爺叫回來了。”顧遠說的含蓄。

“有事兒?”

“郫縣張家想為張三公子聘大小姐為妻,今日長靈長公主親自拜托永寧侯夫婦來說和。”顧遠恭敬道,他雖有些大大咧咧,以前也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但他還是知道的,自家老爺對七爺寄予厚望。

“張家?張文麟?”既然把永寧侯都折騰來了,怪不得,自家爹爹要趕回來。

“是。”

顧啓珪心裏不可避免地吃驚了一下,這可不好弄,張家祖訓男丁不得娶官宦出身的女子為妻,現在這是為何?

“他們想怎麽辦?”顧啓珪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雖說因為張家近幾年打破了多項家族的規矩,張文麟又才情卓越,京城中各家有女兒的夫人蠢蠢欲動,但顧啓珪可不想自己家是個出頭鳥。

“張家承諾若老爺夫人同意,會讓今上賜婚。”顧遠低聲說道。

顧啓珪沉吟,照理說,張文麟的品行他信得過,觀長靈長公主也是一個講理的人,他雖沒見過張家夫人,但能教養出張文麟張文欽兄弟,定也是個明理的,要真能得今上賜婚,也是十足的榮耀,從整體上看這親事條件還是可以的。

只是……張家要祖規何去何從?張家二房三房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張文麟,雖被稱為張三公子,确是長靈長公主的嫡長孫,是要繼承張家祖業的宗子,自家長姐要是嫁過去就是宗婦,他恐她不好過。

這時候女子嫁人本就弱勢,盲婚盲嫁的不知有多少,最後變成怨婦的數不勝數,他顧家已走到如今,他倒不想自己的姐姐最後會是這麽個結局。

“爹娘還在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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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侯夫婦是以拜訪老太爺老夫人的名義來的,夫人留客在府裏用膳。夫人已經把永寧侯夫人請去了闵熙堂。”

“倒是會辦事。”顧啓珪冷哼。

永寧侯夫人若直接以為張家提親的名義上門,答應不答應都是一錘子聽音,對兩個正處于适婚年齡的男女明顯都不好。張家既然松動,定有大批想成為張家媳婦的女子前赴後繼;顧家如若拒絕張文麟,也必然會吓退一部分人,顧家連京中四公子之一的張三公子都拒絕了,可見眼界之高,于自家兩個姐姐的名聲有損。

“祖父應是不會去見他們吧。”顧啓珪斷言。

“南行院已經傳來消息,說是身子不舒服,今日老太爺和老夫人都不宜見客。”顧遠說道。

顧啓珪勾唇,就知道是這樣。自家祖父定然不會去見一個輩分比自己低,位分卻比自己高的人,當年如若祖父承爵順利,兩人該是平起平坐,可自家祖父卻連降三級,生生比人低了三等。不管是出于內子還是裏子,自家祖父肯定不會見客。

“啓珪回來了?”身後傳來一個清麗的女聲。

顧啓珪轉身行禮,“四嬸,”有沖她身邊的少年點頭,“八弟。”四叔進京,連帶着四房一家都跟了過來,四房是庶出,無女,有兩個兒子。因邵氏會辦事兒,和娘親相處的很好,所以比起二伯母,顧啓珪對四房一家的觀感還不錯。

“三哥今日去了國子監?”四房長子顧啓汀性格溫和,也老實本分,但是就是屬于天生不開竅的,讀書識字總是熬到下半夜,但就是不出成績。四叔四嬸作為爹娘,也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并沒有對他施加太多的壓力。

進京後,四叔親自找了爹爹,把三哥顧啓汀安排進了國子監太學當起了書學館的教官,就是俗稱的助教,每天處理一些學子的雜事,因是在太學供職,環境相對簡單,就顧啓汀來說倒是十分适合的。

提到自家長子,邵氏臉上的笑容就更真摯了一些,“啓汀自從進了太學,自是每日都到的,也不知道那孩子都在忙些什麽。”雖是埋怨的話兒,可還是能聽出作為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驕傲。

邵氏能想的開,她自是十分了解自家孩子的,長子從小做事就努力,可天生的腦子,沒有辦法。可她知足,她的孩子好好的長大了,是個踏實的性子,她其實從來沒想過自己孩子要有多大的出息才行,她從不逼他。知足常樂,她雖沒讀過幾天書,但這些基本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三哥做事努力,對任何事情都是極細心地。”顧啓珪說着,倒是實話,雖說三哥才是十五六的年紀,對讀書也是七竅通了六竅,但就做事而言,他是極其認真的。

邵氏臉上的笑容更甚,這個侄子明明還是半大的少年,舉手投足間就已經初現風度了,看大哥大嫂親自教導出來的這個孩子,邵氏是非常喜歡的。聽聽這說話的水平,句句都說到了她心坎裏。

“七哥,七哥。你前天送我的陀螺我是極喜歡的。”顧啓澤拉着顧啓珪的衣袖找存在感。

“那小八想到送七哥什麽做回禮了嗎?”顧啓珪岔開話題,他這八弟最是好忽悠。

“啊,還沒有。”本是想問顧啓珪索要禮物的顧啓澤,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意思,順着顧啓珪的思路走了。

“那小八可要好好想想,七哥可是很期待呢。”

“好,我會的。”顧啓澤信誓旦旦。

顧啓珪失笑,看到顧啓澤,他總會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和安珏然,時常逗逗他,感覺還不錯。

邵氏看着自家傻兒子,兩句話就被忽悠走了,不禁氣笑。

“嬸娘這是要去……”顧啓珪欲言又止。

“是夫人請了四夫人去陪客。”顧遠倒是知道這件事,小聲的在顧啓珪身後說道。

顧啓珪了然,“那四嬸請,侄兒就不陪您一塊過去了,勞煩嬸娘和娘親說一聲。”

邵氏笑着點點頭,領着顧啓澤走向‘闵熙堂’的方向。

自從來了京城,夫君就告訴她要和大哥一家好好相處,她是十分認同的。大哥待自家兄弟一視同仁,沒有嫡庶偏見,大嫂性子也好,都不是不能容人的,相處起來也輕松。來了京城,她又更加堅定了要和長房打好關系的信念,就連在安慶說一不二的公爹婆母在這裏還不是得順着大哥大嫂的意。

現在看着措辭禮儀樣樣不差的侄子,她越發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轉過回廊,顧啓珪就到了前院。

因為有外男在場,到底不好同桌吃飯,自家公公婆婆又不願意出席,朱氏就把午膳安排了兩處,因為人少所以就請了四房弟妹陪客。

所以現在顧國安正和永寧侯在會客廳談事情。

顧啓珪剛踏進正廳,就看到爹爹正和一個留着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說着話,趕緊上前一步見禮:“爹爹,世伯,我回來了。”

顧國安略一點頭。

“這就是令郎?”永寧侯說着,詢問的看向顧國安。

“這是我幼子,名啓珪。”顧國安說道。

顧啓珪看着自家爹爹的心情似乎不錯,這是有意向?

“奧,就是被你送進國子監的那個?”永寧侯的語氣十分熟稔,“名字倒是不錯。”

“是。”顧國安承認,

顧啓珪靜靜地站着,沒有随意插話,這爹爹和永寧侯怕是老相識。

“你倒是生了個好兒子。”永寧侯冷哼,他可也是聽說了很多關于這小子的事兒。

顧國安沒再回他,轉頭看向自家兒子,“國子監的事情都辦好了?”

“嗯,今日還見了季夫子。”顧啓珪老師回答。

“先回去歇一歇,回頭,我讓人把午膳送到明璋院。”顧國安并沒有絲毫讓幼子在這一起招待客人的想法。

顧啓珪有些疑惑,爹爹到底是個什麽心思,心情很好,卻不願他多摻和此事?不過顧啓珪還是聽話的告辭,“是,爹爹,世伯,啓珪先下去了。”

顧國安點頭。

“幹嘛讓你兒子撤得這般快,我還能吃了他不成?”“什麽時候你能管住自己的嘴,我會考慮讓孩子留下的。”顧國安淡淡的說。

這是顧啓珪臨出門聽見的爹爹和永寧侯最後的談話。

後來還隐約聽見永寧侯為自己開脫的聲音,卻也聽不清了。

“爹爹和這永寧侯是熟識?”顧國安問站在一旁的顧遠。

“老爺和侯爺在咱們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認識了。侯爺不善飲酒,飲酒後……老爺應該是不想少爺受到影響。”顧遠低聲支吾說道。

顧啓珪點頭,看來這永寧侯可不僅僅是不善飲酒這麽簡單,就是不知道,這樣跳脫的性子和自己少年老成的爹爹是怎麽交流的。

顧啓珪帶着顧擎回明璋院,說是‘明璋院’,卻又不是‘明璋院’。顧啓珪七歲之後,就不适合一直住在‘闵熙堂’了,搬到了前院,因為‘明璋院’寓意很好,顧啓珪很喜歡,直接定了這個名字,又央爹爹給自己又寫了“明璋院”,裝裱稱牌匾挂在了大門口。所以,他現在住的還是‘明璋院’。

顧啓珪走到‘明璋院’,突然想到,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自己兩個姐姐了。今日,聽聞有人來提親,他忽然意識到,也許不出兩年他姐姐就要變成別家的媳婦了,到時候就連稱呼‘顧’也得放在另一個姓氏之後。

吾家有女百家求,自己兩個姐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經到了可以論及婚嫁的年紀了,想想還有些舍不得呢。

“去姐姐那看看,”顧啓珪臨了臨了改變了方向,雖然今日有貴客,但沒有正式定下來,也頂多是讓自己姐姐去問個禮,陪客是不會的,應該還在“茗琪閣”呆着。

顧啓珪很快就到了“茗琪閣”,這本是一個院子,中間用花藤隔開,供兩姐妹居住。院子設計的很是巧妙,一看就是女兒家的住處。

這幾年,顧煙茗和顧煙琪的感情好了許多,就連顧啓珪也能感覺到自家大姐變了很多,以前小心思頗多,時常讓人感覺不舒服,小時候還會做一些令人無語的事兒。

不過後來她真的做了很多改變,尤其是自家便宜兄長來了之後,顧啓珪明顯感覺到大姐變得親近了很多,就是一種感覺,讓人很舒服。

剛踏進院子,就聽見兩姐妹兒正在說什麽。

顧啓珪擡手止住了想要禀報的婆子,光明正大的站在院子裏偷聽。

“我好無聊啊,為什麽我非得繡這個啊?”一聽這抱怨,就是二姐的聲音。

“慢慢來,這個又不急,要好好繡,仔細些。”聲音不急不徐,令人舒服。

“姐姐,你說剛剛永寧侯夫人是來幹什麽的?”

“我怎麽能知道夫人是來幹什麽的呢?”

“姐姐不要騙人了,我都知道,是來給你提親的,張家三公子。”

“顧煙琪,不許亂講。”聲音罕見的有些羞惱。

“等順寶回來,我去給你打聽打聽這張三公子到底怎麽樣。”顧煙琪絲毫不把她姐的惱怒放在心上。

“順寶就要下場了,你可不要因這些事兒打擾他,不然就禀報了爹爹娘親罰你禁足。”顧煙茗吓唬自家妹妹。

“順寶才不會告狀,他又不是大哥。”顧煙琪撇嘴。

這一次,顧煙茗沒再說話。

顧啓珪啞然失笑,顧啓陵喜歡什麽事兒都和祖母說一說,倒是沒有告狀的意思,但自家祖母顯然不是有雅量的人兒,每次顧啓陵當趣事兒說着玩兒的,事後總有人收到祖母的警告,久而久之,兩姐妹就認為是顧啓陵去告狀了。

這些年顧啓陵倒是沒有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但是也許是二嬸走的那天,他的所作所為給兩個姐姐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這些年也不見兩個姐姐和他太親近。

等屋裏完全沒有動靜了,顧啓珪才示意婆子可以進去禀報自己來了。他們都已經長大,已不再是小時候可以肆意進入雙方房間的小孩子了,現在就連顧煙琪都能記住這個了。

“順寶來了?等一下,等一下。”裏面傳來二姐活力十足的聲音,随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顧啓珪才被迎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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