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啓程
兜兜轉轉,轉過了幾道波折,到了特定的時間,他還是要踏上特定的啓程了。
現在剛到寅時過半(大概淩晨四點左右的樣子),才是二月份,外面自然還是漆黑一片,顧啓珪早早地就起了身,也沒有點燈,就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外面。
其實不止他,今日京中怕是有些人睡不着了。
剛剛敲‘開門鼓’的時候他就醒了,二皇子沐沣不和他同時出城,而且時辰越晚越不好操作,畢竟帶着一個病人出城,似乎是引人注目的事情。
所以,顧啓珪猜想,二皇子沐沣如要出京,自是剛開‘宵禁’的時候,‘開門鼓’剛敲完的時候出京,是最好的選擇了。
要知道,城外的百姓為了趕上城中早市,都是提前就在城門口等着的,而且還有各種供貨的貨郎,人員組成複雜,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五花八門。這時候是京中府門最放松的時候,可以趁亂出去,就是不能,也好闖出去。
這是顧啓珪個人的想法,當然是事實也證明,他的想法沒有絲毫偏差,自寅時剛到時起,自家院子就有不斷有黑影閃出。
因為近日城中守衛森嚴,他不是很确定二皇子沐沣能否平安出城,不過,想來問題應是不大的,二皇子身邊兒護衛都是能人,再加上有四皇子加持,最不濟還能硬闖,只要沐沣能平安到了城門口。
話雖是這樣講,還是免不了多想就是了。其實有什麽可想的,此事成,他前往江南的路上,多了一個伴兒;此事不成,也和他顧府沒有任何關系。
顧啓珪抿抿嘴,一臉嚴肅,比起自己一個人,他倒是想要有個伴兒,主要是為二皇子這事兒,他煞費苦心,此事兒敗露,他就要前功盡棄,無關其他,他其實是有點不甘心。
從他起身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京城處在一片靜默之中,整個顧府也都沉浸在一片安靜之中。平時起的最早的爹爹,今天正好休沐,闵熙堂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傳來。是啊,這件事本與顧府無關,顧啓珪站在黑暗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已經站在這裏很長時間了,等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能聽見動靜,還是不想聽見動靜了。
突然,在顧府隔街傳來兵器相碰的聲音,顧啓珪立刻回身,面容冷峻,雖然沒有講話,但在這漆黑的夜裏,依然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嚴肅。
顧擎步履匆匆推門而進,“爺,無大礙,這是往東門行進的一夥人,二皇子已經從南門出京了,沒有波瀾。”
顧啓珪的心回落了幾分,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招聲東擊西玩的不錯,讓人意想不到。只是……”引着侍衛去東門的那些人恐怕兇多吉少。
要知道,整個禁衛府可是在今上面前立下了軍令狀,要抓到人的,現在的京城可謂銅牆鐵壁,今日一有動靜,肯定整個京城裏的人都要集中到東門的,二皇子趁機從南門出城,倒是好計策。
只是去東門的那幾個,雙拳到底難敵四手,哪怕曾經他們也是……顧啓珪一直想着,以前打游戲,尚能權衡利弊,在必要時候,舍去一些枝節,但當這些枝節是活生生的人時,顧啓珪還是不免有些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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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從沒想過說依靠一己之力去抗争整個王朝的制度,但總有些不得勁就是了。
“聽說二皇子派了自己的親衛親自去的,似乎本來四皇子準備好了人,臨了被二皇子換了,就連雀也出動了,逃生的幾率很大的,只要他們夠快。”顧擎說道,其實他也明白很難,但在這漆黑的夜裏,什麽都有可能發生,而且,他們已經布置了這麽天。
顧啓珪默了一下。
“行了,回去歇着吧,明天要行路,還是歇一下比較好。”顧啓珪淡淡的吩咐,這些事情,等天亮,他出了城,見到本人就能确認了。現在既然已經确認二皇子已然出城,他前往安慶的附加目的就有了。
他倒不是說現在就站隊,畢竟爹爹出仕經歷特殊,頗得今上信任。但是,在如今各個世家又有崛起苗頭的當下,爹爹的一舉一動都受各方關注,現在不動才是最好的計策。所以說顧啓珪在聽到在二叔顧國平出現那種情況的時候,才會如此憤怒。
不過這些事,他不準備考慮了,天亮他就要啓程了,現在還是趕緊歇歇吧。
天剛蒙蒙亮,整個顧府都開始忙碌了起來,今日,他們家七爺就要啓程去江南了,因為整理的行李算不上少,所以他們得早起拾掇好。
只是今日是有些例外,往常這個時候,他們家七少爺早就已經起身了,今日‘明璋院’卻還沒有任何動靜。
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蓮心已經來了幾次,都沒能叩開明璋院的大門。
直到太陽高高挂起,他們七爺還是沒走出‘明璋院’。
眼看着遠處大老爺顧遠走過來了,這已經是第四波來關心他們少爺的人了,看來老爺這也是着急了?
其實,何止顧國安,現在顧家全家人除了顧啓珪,都已經準備好了,這正主還在呼呼大睡呢。
當然,顧國安和朱氏也沒有大家所想象的那樣着急,反正時辰還早,一會兒去‘南行院’辭行之後,孩子就可以出發了。
朱氏沒有做主把孩子叫起來,午時左右(正午11點左右)才會出發,也不知道孩子多久之後才能回來再次睡上家裏的床榻,做母親的自是不忍心打擾。
而顧國安則是因為知道幼子是因為什麽現在還沒起,就沒去特意去叫他。
夫妻倆是打定主意,讓孩子多歇歇。
最後,顧啓珪是被安珏然叫起來的,當然也實在是到了顧啓珪不得不起的時辰。安珏然今日是為了給顧啓珪送行,特意向禁衛府告了假才過來的,在家裏用了早膳就來了顧府。到了府裏發現顧啓珪還沒起身,有些詫異,又有些擔心,所以就直接來了‘明璋院’。
“這麽早就過來了?”顧啓珪睜開眼,呢喃道,聲音帶着濃厚的睡意。
“早?再不起今日來給你送行的人都得過來‘明璋院’了。”安珏然似笑非笑着說,一把拉開顧啓珪房間裏的窗簾。
光一下子照了進來,整個房間都亮堂了,顧啓珪慢慢坐了起來,擡頭看向外邊兒,苦笑着揉了揉頭,他竟睡到了現在,笑着說道:“倒是我起的晚了些。”
安珏然笑着走過來:“你昨日做賊去了?因為離家想的多了?”顧啓珪可不像是這樣的人。
“說什麽呢?還因為離家想的多了,你小子想的才多呢。”顧啓珪氣的笑了,安珏然當他是小姑娘呢?好男兒志在四方,這道理他一直都懂。
“好了,趕緊起來,舅父舅母和兩個表姐都等着你一起去‘南行院’辭行呢,你快着些。我先去和外祖父,外祖母請安。”
“你去吧,我這就好了。”顧啓珪一邊披上外袍,登上鞋子,一邊回答安珏然的話。
安珏然那笑着退了出去,他的壓力不小,來自家族,來自阿爹阿娘,但是每次來顧府見到順寶,他都能身心放松一些。
等顧啓珪用了早膳,收拾好和顧國安朱氏一行人會和的時候,已經是将近巳時了(早上九點鐘左右)。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累?睡了這許久,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朱氏很不放心,孩子眼看就要出發了,她這心裏憂心的厲害。
“沒事兒的,娘親,剛剛吳思大夫不是已經替我看過了,一點兒事兒沒有,好的很,就是今日有些乏,多睡了一會兒。”顧啓珪耐心的解釋道,剛剛娘親不放心,已經叫來吳思給他把過脈了,不過顧啓珪對娘親的問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樂意。
“先去‘南行院’顧啓祖父祖母辭行。”顧國安一錘定音,因為顧雍和安氏也在,算是家裏輩分最長的人了,所以顧啓珪離家,理應去到‘南行院’向長輩辭行,現在四房一家和姑母一家應該都已經到了。
顧啓珪一行人到‘南行院’的時候,果然四房一家和安意榮一家已經早早坐在廳堂裏了。顧啓珪倒沒想到連姑姑姑父都到了,畢竟說起來,除了安珏然,姑姑姑父并不常來顧府做客。
所以,顧國安一家人到了,在京中的所有顧家人都到齊了。
因為,科舉考試牽扯到入仕功名,這是大事,啓程去趕考是頂嚴肅、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沒有一個人說難聽的話的。就是安氏對顧啓珪也是一番叮咛,雖然是不痛不癢的,但和平時相比,态度是頂好的了。
至于顧雍,簡單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他對希望這個嫡孫能得功名的,都是顧家兒郎,倒是揚的還不是顧家的名聲。
一家人包括大哥顧啓陵和三哥顧啓汀都是一番叮囑,顧啓珪都是安靜的聽着,微笑着稱是。大家都是好意,起碼在這個時間點說的又是肺腑之言,他自是好好地聽着的。
等到了時辰,顧啓珪拜別了祖父祖母,一行人都回到了前院,這時候,張文麟張文欽也已經到了。
他們當初承諾要來為他送行,今日也會和安珏然一起把他送到城門外。
顧府大門口
“爹爹,娘親,孩兒啓珪此行,定會好好照顧自己,會盡全力在此次考試中取得功名,請爹爹娘親放心。”顧啓珪雙膝跪在顧國安和安氏面前說道,這還是他第一次離家呢。之前總在父親的保護下生活,現在也到了該是自己獨自面對的時候了。
“好好好,快起來,娘親相信你,”朱氏抹抹眼淚,趕緊扶起兒子。
顧啓珪順着朱氏的力道站起來。
“一路上照顧好自己,不論發生什麽,都想着家裏人還在等着你。此行重在多聽多看,其他還都次之。”顧國安拍拍兒子的肩膀,說道。
“是,孩兒知道,爹爹娘親放心。”顧啓珪退後一步,沖顧國安和安氏深深鞠了一躬。
随後又朝向顧啓陵說道:“兄長,我此行江南歷時必定很久,家裏爹娘姐姐,就勞兄長照顧了。再過幾個月,娘親也要啓程去安慶,路上還要兄長多照料着。”
“我知道,你放心,有我在呢。”顧啓陵說道。
顧啓珪點點頭,又走到顧煙茗和顧煙琪面前,兩個小姑娘的眼眶都紅紅的,他笑着說道:“好了,別哭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說着,他面朝顧煙茗,“大姐,不管以前怎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兒,以後你只要往前看就行了。”又面朝顧煙琪說,“二姐,可不要忘記你答應要給我的荷包。”
顧啓珪一一朝衆人行禮,他都是笑着說的,但是內心裏還是有濃濃的不舍。
顧啓珪現在無比慶幸師娘沒有過來了,不然倚着師娘的性子,現在他恐怕是走不了了吧。
顧啓珪如此想着,退回到中間,“爹,娘,孩兒出發了。”說着轉身就上了馬車。
安珏然也跟着上了馬,“舅父舅母,你們放心回去吧,侄兒把啓珪送到城外再回來。”說着,也向安意榮和顧玲燕辭行。
張文麟兄弟也和衆人道別,相繼上了馬。
馬車洋洋灑灑的出發了,顧啓珪掀起門簾,沖顧國安朱氏揮手:“爹爹娘親,您們回家吧。”
“好好,順寶,到了地方一定給娘親來信。”朱氏向前踏出了幾步,語帶哭腔,顧國安跟在身邊。
“我知道了娘親,您們趕緊回去吧。”顧啓珪大聲喊道。
馬車已經走出了好遠,轉過胡同的時候,顧啓珪還能看到他娘親和爹爹站在門口向他張望的樣子,心中不免一酸。不過因為有爹爹在,娘親是不會出什麽事兒的,顧啓珪也放心了很多。
轉頭看看騎馬跟在自己馬車周圍的三個人,顧啓珪又笑了笑。這三個人選都是值得深思的,安珏然自不必提,張文欽算是同窗代表,至于這張文麟,……
其他人雖不知道,以為張文麟是作為顧啓珪的同窗來的,可是啊,其他同窗可沒送顧啓珪出城,而且,嚴格意義上張文麟是顧啓珪的師兄,平常交流并不能說很多,自然比不上一起上課聽夫子講課的同窗。之所以,他能和張文欽安珏然一起把送顧啓珪出城,還不是因為和顧煙茗的事情基本已經定了。
不過,看在他這次是來送他的份上,顧啓珪覺得自己暫放過他好了。等事情完全定下來,他也從江南回來了,他有的是辦法調教這便宜姐夫,能把他家的姑娘娶到自己家去,沒點兒能耐怎麽能行。
正騎着馬的張文麟不經意打了個寒顫,這是有人惦記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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