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竹笛
竹笛
“本相?”
花錦城饒有興致地瞧着戚無良,“我知道了,你是陛下新封的那位右相,入朝為官短短三個月,大梁第一奸臣之名已遠播諸國,本侯在戰場打仗都對你的大名如雷貫耳。”
又拽又狂的右相大人翻了個白眼,顯然不想再和這朵“蛇蠍美人花”說話。
她一邊賊心不死地攔住馬車,一邊扭頭罵罵咧咧道:“司徒衍,跑快點,你個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老子為你拼死拼活的,你遛狗鬥蛐呢?!快點快點……”
花錦城側眸看去,不遠處的酒樓中沖出一個身穿胭脂紫錦袍的俊美公子,後頭跟着一大群侍從,正火急火燎地往這邊跑。
那撒丫子狂奔的傻模樣頗有點丢人現眼的意思。
“來了來了!”
錦袍公子像一匹剎不住車的馬駒,呲溜一下沖到馬車前,噗通一聲跪在戚無良身側,急忙冒着虛汗地叩首給王駕中的人行禮,“老九給小皇叔請安。”
竟是和戚無良一樣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
百官紛紛皺眉,這禮太重了。
那可是易王殿下,當今陛下的親兒子,而謝恒……哼,不過是先皇的私生子,入不了司徒皇室的族譜,甚至就連他這個私生子的身份都存疑。
畢竟先皇臨終時,謝老太師才把謝恒帶進皇宮認親,沒有任何證明尊貴血統的證據,全靠謝家一張嘴與先皇哭哀的一句“像像像”。
那形如槁木、眼昏耳聩的老皇帝臨死前咬定謝恒就是他的兒子,但苦于沒有實切的證物,皇室宗親死活不肯将謝恒納入族譜,自然也無法封為正兒八經的親王。
這讓一心彌補兒子的老皇帝愧疚壞了,差點一瞪眼一伸腿就見閻王去,幸虧謝家人給老皇帝吹了口回光返照的“仙氣”,說沒辦法像皇子一樣封王,還可以另辟蹊徑啊!
于是乎——
老皇帝的長子、當今聖上繼位登基之時,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封“托孤”攝政王輔佐的遺旨。
二十九歲的梁惠帝坐在龍椅上,拿着自個老子的遺旨,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年僅九歲的幼弟兼攝政王,茶館的說書先生都不敢這麽扯淡……
梁惠帝是個性情溫和的皇帝,一手平息了百官對攝政遺诏的不滿,笑着對朝臣們說——“攝政就攝政吧,孤不過是多養一個吃皇糧的王爺。”
後來,謝恒漸漸長大,不僅開始插手朝政,更把手伸進了軍營,十七歲那年竟向梁惠帝請旨,說是為揚國威,欲帶兵攻打北燕。
群臣反對,北燕大将軍蘇辭雖歸隐亡故,但曾許諾“江山有難,複當來歸”,她的一雙兒女尚在。
朝堂之上,梁惠帝依舊脾氣溫和,笑着對朝臣們說——“打仗就打仗吧,孤也不過是多養一個會打仗的王爺。”
世人皆說梁惠帝昏庸無能、軟弱可欺,唯獨謝老太師說那是一位極可怕的帝王。
“是老九啊。”
馬車中傳出謝恒的聲音。
這位與左相說話卻連車簾都沒掀開過的攝政王,終于揮了揮手,命令侍衛掀開車簾,露出了尊容……
攝政王的馬車沒有右相的金玉其外,也沒有左相的“敗絮其中”,就只是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內裏布置充斥着軍旅之人的幹淨利落與簡單枯燥。
車中的男子看着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一身月魄灰的長袍,墨發半挽半散,顏若滿月照玉石,劍眉星目,挺鼻薄唇,他端坐在馬車中宛如一杆空山新雨後的青竹,氣質淡雅缥缈,半點都看不出朝堂上翻雲覆雨的影子,反倒像一位頗有魏晉風骨、放蕩不羁的名士公子。
這就是謝恒。
除去老太師謝書憤外,謝家最深不可測的人。
“回小皇叔,正是老九。”
易王殿下學着戚無良的樣子,像個大烏龜般老實恭敬地趴在地上說話,“老九聽聞小皇叔今日還朝,特意趕來相迎,知小皇叔憂國恤民,親赴西川平叛,感念小皇叔鞠躬盡瘁、大公無私、忠肝義膽、愛民如子……呃……”
他說着說着,突然啞巴了,懵逼地看向戚無良。
右相與他并排跪着,頭還磕在地上,同樣懵逼地小聲問道:“你看我幹嘛?”
易王:“後面啥詞來着?”
戚無良:“……”
草,這個爛泥扶上牆的草包。
戚無良炸毛地嘟囔道:“禮禮禮!”
“哦對!”
草包易王眼睛一轉,似是又想起了,高興道:“……遏惡揚善、扶傾濟弱、死而後已的國士精神,為賀小皇叔凱旋還朝,老九略備薄禮,望您笑納!”
馬車中的人笑了。
那笑意很輕很淺,帶着令人難以琢磨的深意,“老九,你這是當街行賄本王嗎?”
“不不不,小皇叔,老九送的禮不值錢……不是!我的意思是老九送的禮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算不得賄/賂,重在心意,而且保證小皇叔見了喜歡。”
“是嗎?”
“是是是!快,把本王給小皇叔準備的禮物呈上來。”
易王狗腿子的模樣大概是得了右相真傳,笑得那叫一個谄媚,急忙揮手命令侍從将一個黑檀木雕琢的錦盒獻上。
車前抱劍而立的侍衛冷臉接過,開盒檢查過後,恭敬地呈給攝政王。
良久後,馬車中才傳出謝恒微微發寒的聲音,“你怎麽知道本王喜歡這個?”
易王一樂,這個問題如何回話他背得最熟了。
“小皇叔出征前,老九見您總挂在腰間的竹笛已經開裂,卻依舊沒有摘下來,想必是您心愛之物。老九身無長物,又不像三哥、七哥那般有本事,所幸平日裏喜歡擺弄些小玩意,特為小皇叔尋來一只相似的青竹,親手雕琢成竹笛獻上,以表達我對小皇叔的拳拳敬意。”
車中謝恒修長的手指拂過竹笛,又是良久的沉默,眼眸低垂,道了句:“罷了,你這份禮本王收下來了。”
說完,便示意侍衛放下車簾,駕車離去。
易王喜不自勝地高語道:“老九恭送小皇叔!”
禮送出後,擋路的易王和右相默契又識趣地往後挪了挪,給王駕讓開了路。
百官面面相窺,眼中皆有驚訝。
謝恒九歲封王,乃至後來羽翼漸豐,軍功赫赫,權傾大梁,這期間沒有一位大臣或皇室宗親能把禮送進攝政王府,那是個油潑不進、斧鑿不穿的硬把式……沒有人能看透謝恒這個人。
他好像什麽也不缺,什麽也不求,又好像什麽都想要,什麽都在求。
就像當年,所有人都以為謝恒只是個閑雲野鶴、尊當擺設的小王爺,畢竟當年那個好逸惡勞、游手好閑的少年謝恒比如今的易王還要“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天天嚷嚷着什麽“獨與高僧去,逍遙落日間”,直到某一天……
他突然開始涉入朝政,奪政權、搶軍權,就好像曾經的逍遙放浪都是裝的,他隐忍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大梁的錢、權瘋狂地湧入攝政王府。
但謝恒猶不滿足。
宮中灑掃的太監都能從那雙幽深明亮的少年眸中看出,他想要天下!想要江山!那眼底沉積的野心與欲望濃郁得令人心驚。
也是在那一年,十七歲的謝恒請旨攻打北燕,他打了人生中第一個勝仗,将北燕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蘇家軍全殲于虎嘯崖,把威懾大梁十餘年、寸步不敢逾國界的燕國鐵騎殺得片甲不留,一洗國恥,聲震諸國。
不久後,攝政王帶三萬偃鬼騎班師回朝,聲望如日中天,離皇位只差一步,就在所有人都擔憂謝恒要謀反時,他卻把自己關進了攝政王府,三個月未踏出一步。
與此同時,梁惠帝也病了。
預想中的一帝一王相争厮殺的亂局沒有出現,大梁風平浪靜。
這一場風平浪靜持續了三年,病愈後的梁惠帝還是那個似軟弱似昏庸的君王,出府後的攝政王還是那個時而城府萬鈞、時而閑雲野鶴的謝恒。
沒有人知道在這片波瀾不驚的湖面下,到底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直到——
三個月前,甄王謀反,派人刺殺聖上,火燒骊山行宮。
一個白衣少年于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救駕于水火之中……而少年于火海亂軍中,被燒傷了容貌、廢了右腿。
梁惠帝感念少年救命之恩,又得國師批言——“此子入朝為相,可保大梁千秋。”
至此,戚無良官拜右相,開啓了她權傾朝野、禍亂江山的奸臣生涯。
到底什麽東西改變了呢?
群臣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只記得,那天是崇辭十三年三月六日,驚蟄。
千秋街上虎駕王車緩緩啓程,跪拜滿城的百姓與權貴,無一人能攪動謝恒那顆權衡江山、擺布社稷的心。
偃鬼騎的軍旗在風中呼嘯,鐵甲之下亂臣賊子的血跡還未幹……
街邊,易王以一種極其丢人現眼、慫包窩囊的姿态,跪着往後挪了挪,因為順利送出禮,所以眉飛色舞地對他的“好兄弟”兼大梁右相嘚瑟一笑,後者回了他一個老大的白眼。
王駕的車輪噠噠噠地轉動着,經過這對“虛情假意”的好兄弟。
春風拂開右側車窗簾的一角,端坐于車中的攝政王殿下目不斜視,唯獨餘光瞥見了一襲白衣,惹得瞳孔一縮。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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