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殺心
殺心
砰的一聲巨響,卧房的梨花木門被擊得粉碎,随着木門碎渣被打入屋中的還有口吐鮮血的司徒純。
少年素來幹淨澄澈的明眸此刻變得晦暗死寂,死死盯着站在門口的人,啐出口中的血沫,然後艱難起身,繼續擋在門口,執拗道:“你不能進去,施主說過,她今日誰也不見。”
“憑你也敢攔本王?”
謝恒負手而立在門外,公子翩翩,卻沒有如玉的溫柔、如水的謙和,只有迫人的陰寒與鬼厲之氣。
說着,他再度擡手,運氣內裏朝司徒純的心脈拍去。
殺一個遭生父唾棄的皇子,對于大梁的攝政王來說輕而易舉。
屋中,戚無良瞳孔一縮,眼中閃過摧毀千軍萬馬的殺意——
“謝恒,你敢!”
伴随着戚無良話音落,一直藏在暗處、負責保護她安全的紅淚當即抽出纏腰軟劍,身影猶如鬼魅般迅速,劍尖直朝謝恒的咽喉處刺去。
噹——
軟劍與長劍相撞。
離謝恒咽喉尚有一寸處,花錦城長劍出鞘,劍名——殺心!
大梁殺神溫月侯的無殺劍是一把極其奇怪的劍,紅晶石打造,劍身修長、晶瑩剔透,最奇特的是此劍無鋒、笨重異常,完全靠持劍者內力催動。
當年,空禪院已癡方丈初見花錦城時,便注意到他腰側的佩劍,曾驚嘆言道:“劍是兇器,殺心無鋒,乃是慈悲。”
花錦城聞之卻大笑,嘲諷已癡方丈道:“愚人之見,荒謬之言。這世間最純粹的殺心本就無鋒的,上下四方乃至天地宇內皆是吾之殺心,何須鋒刃?吾念至,便已殺人于無形。”
這一段話幾乎傳遍大梁,殺心無鋒竟可如此解釋!
奇也,怪也,卻也有理。
當時,已癡方丈聽了花錦城的狂悖之言,只是慈悲一嘆,搖頭道:“名劍随主,無鋒良劍落于妖魔之手,亦是世間兇器,無可救于天下。昔年世有雙生兇劍,一名折兮,一名難全,劍鋒削骨,劍氣兇煞,極其不祥,握于北燕大将軍蘇辭之手,卻可救天下于水火。”
話音落,佛堂一片寂靜。
已癡方丈與花錦城初見時,還有不少大臣在場,所有人都以為已癡方丈這段話會惹怒花錦城這位大梁殺神,卻沒想到花錦城朝已癡方丈鄭重行了一禮,誠懇開口:“方丈教訓得極是,重遇淺薄,此生終究比不上大将軍。”
從那時起,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垂髫孩童皆知,大梁這位殺人如麻、罪無可恕的紅衣軍侯崇拜着一位敵國将軍。
……
“殺心無鋒,這劍身似乎比上一次見更殷紅了。”
屋中,差點被劍氣波及、急急忙忙躲到桌子底下的工部尚書大人嘀咕道:“可惜那位能幫紅衣軍侯泯滅殺心、走上正途的敵國将軍早已不在。”
所以,誰也沒有辦法阻止花錦城的殺伐嗜血,即便是空禪院的已癡方丈也不能。
那一次一次殷紅的殺心劍便是證明,也不知要殺多少人才能将劍身浸得那樣紅。
與此同時,屋外的花錦城暴吼道:“老謝你發什麽呆?差點沒命了知不知道?”
他嘴上吐槽謝恒,微眯的狐貍眸卻一直盯着對面的紅裳女子,心道: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由于被司徒純擋住視線,謝恒看不見屋中的戚無良,只是那句“謝恒,你敢”擾亂了他的心神,他匆匆回過神來,對好友道:“不是還有你嗎?”
殺意!
一時間謝恒身上的殺意比方才濃厚了數倍。
“阿玄退下!”戚無良心急如焚地怒吼了一聲。
她不知道是什麽徹底惹怒了謝恒,但她對謝恒這個樣子十分了解——殺人!這樣的謝恒除非見血,否則怒氣難消,只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偏偏那站在門口的小和尚是頭倔驢,依舊背對着戚無良,執拗地搖頭不退,只是在戚無良看不到的地方,司徒純的眼睛再度變成腥紅色,像地獄長出的曼珠沙華般罪惡勾人。
安靜,詭異的安靜!
就連不懂武功的漆園公都感覺到一股死亡的窒息感彌漫開來,他眼睛瞪得老大,看着——
謝恒掌風席卷着碎金斷石之力向司徒純攻去,千鈞一發之際,一襲白衣猛地擋在了司徒純身前,接了謝恒一掌,卻是五髒俱焚、痛如刀絞,一口鮮血吐出。
司徒純瞳孔一縮,因為掌風餘威肆虐,他急忙抱住戚無良,以身為墊,狼狽地摔了出去。
砰的一聲,二人摔倒在地,戚無良嘔血不止,還不忘按住一臉怒容、欲找謝恒拼命的小和尚,使勁給他使眼色。
“原來,你能站起來。”
謝恒死死盯着白衣的背影,陰恻恻說道。
戚無良費勁巴力地從地上起身,卻沒有當即站起來,而是擋在小和尚身前,用雙膝代替走路,跪着朝謝恒拜去,笑得格外谄媚下賤,低聲下氣開口:“攝政王殿下說笑了,臣是個瘸子,只是行走不便,所以陛下才禦賜了輪椅。若是說走,臣還是能勉強走上兩步,只是走得有些難看罷了。”
戚無良變臉之快,連花錦城見了都不禁挑眉。
謝恒目光深邃無光地看着她,“為了一個昨天才認識假和尚,不要命了嗎?”
戚無良頹唐地跪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沒皮沒臉地嬉笑道:“殿下,臣自知今日在朝堂上頂撞殿下實屬不該,臣只是一時情急,得罪之處賤臣在這裏給殿下賠罪了。”
說着,她又用膝蓋往前挪動了兩步,匍匐叩首到謝恒腳邊,垂下的頭顱緊緊挨着謝恒的白靴。
何其低賤!何其卑微!
一旁的時維秋目瞪口呆地看着戚無良,他雖然上朝不多,但也知道這位當朝右相嚣張跋扈的性子,縱然聽說過戚無良對攝政王多有跪舔,但也沒想到能跪舔到這個份上!
與時維秋的驚訝不同,紅淚看着自家公子這般模樣,一張本就清冷的美人臉幾乎冷得要掉渣了,手指狠狠握在劍柄上,但方才戚無良用隐晦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所以紅淚如今便只能幹看着。
小和尚則是垂下腦袋、掩住眸色,怨毒、恨意、憤怒,無數負面情緒湧上心頭,他藏在佛袖之下的五指狠狠扣進地面,力氣之大致使指尖皮肉破爛,溢出鮮血……
最後都化為無能為力的不甘與怒恨。
“戚無良,你前兩次跪本王口口聲聲說要投靠效忠,本王雖不喜,卻也不怒。”謝恒低眉瞧着跪在腳邊的白衣,緩緩蹲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逼迫戚無良擡起頭來,神鬼莫測道:“你猜你這次跪本王,本王心中是喜是怒?”
戚無良彎起一雙風華璀璨的琉璃眸,賤笑依舊,“不管殿下是喜是怒,若能讓殿下順心,賤臣願再挨殿下一掌。”
謝恒幾不可查地諷刺彎唇,冷冷道:“再挨一掌,右相怕是就要歸西了,這大梁右相滔天的權勢和仕途,右相舍得嗎?”
“只要殿下高興,賤臣無有不舍!”戚無良朗聲回道。
啪的一聲!
謝恒揮袖扇了戚無良一巴掌,這一擊掌風用得是巧勁,未真正傷到戚無良,卻打掉了她臉上的面具。
銀質面具哐當落地……
花錦城和時維秋都是第一次見到戚無良的真容,反應一致地齊齊皺眉。
哪怕世人皆傳,大梁右相于骊山救駕時被大火燒傷了臉,兩人卻也沒想到戚無良的臉被毀得如此徹底。
那張臉用面目全非、惡心至極來形容都不為過。
皮膚潰爛生瘡,疤痕遍臉,除了一雙眼睛和下巴完好,戚無良的臉根本稱不上臉——可怖,可懼,令人毛骨悚然!
戚無良被謝恒一巴掌打掉了面具,醜陋至極的臉上全無怒色,依舊在笑,只是配上那張醜陋至極的臉……扭曲如鬼,驚怖異常。
“殿下,賤臣請罪,污了殿下的眼睛,賤臣請罪。”
戚無良以頭搶地,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
謝恒認認真真将戚無良潰爛的臉看了看一遍又一遍,最後也說不清心裏那股失望是怎麽回事,只是狠狠摔袖,高冷若山間傲雪般諷刺道:“世間之人多有自輕自賤、自甘堕落者,而右相為其中之最,果真令人厭惡。”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賤臣恭送攝政王殿下。”戚無良跪拜高呵道。
“啊?不是,就這麽走了?老謝你火急火燎地跑過來,到底幹嘛的?你等等我……”
花錦城後腳便要跟上,卻突然腳步一頓,後頭看向靜立在戚無良身側紅淚,挑眉笑道:“小丫頭,內力不錯,給這麽個下賤作嘔的無良小人賣命多沒意思,不如你跟了我吧,我保你……”
“我不叫小丫頭!”紅淚眼睛一紅,情緒激動吼道。
花錦城一愣。
“小丫頭”三字如同踩在紅淚畢生的痛點上,讓她整個人像刺猬一樣炸起毛來,恨意不受控制得外溢。
“紅淚!不得無禮,給溫月侯道歉!!”戚無良厲聲呵道。
紅淚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濕紅着一雙眼睛看向戚無良,她所有的委屈與痛苦只有在戚無良面前才敢展露一二。
戚無良聲音輕了一分,卻依舊強勢,“紅淚,道歉。”
紅淚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躬身俯首向花錦城行禮,聲音不複之前的激動瘋狂,清冷道:“紅淚無禮,望溫月侯見諒。”
花錦城良久未言,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聲音摻着挑逗蠱惑——
“哦,原來你叫紅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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