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狗麥芽

小狗麥芽

旅行的第一步就把阿淵難住了。

旅行需要一個目的地。

按照陳阿淵的想法，在旅行的途中如果遇上合适的人就把麥芽托付給她，但出了小區她卻有些茫然了。

如果是人類的旅行，可以開車，可以坐飛機，火車，大巴，但麥芽現在只是一只狗，國內的交通方式大多不讓狗子乘坐。

也就是說，想要抵達目的地只能靠麥芽的四條腿跑。

就算麥芽跑的動，在沒有導航的情況下，她們也完全不知道方向。

離開了曾經的地盤，麥芽可沒阿淵想得這麽複雜，興奮地到處溜達，這裏聞聞，那裏聞聞。

“現在可不是上網的時候！”阿淵有些苦惱地說。

根據寵物訓練師的說法，狗狗在聞嗅的過程中會分析其他生物尿液中留下的信息，還會通過留下尿液進行信息交換。

當然也不排除有些狗狗是标記地盤的目的。

某一天阿淵靈感突至，這可不就跟人類玩手機，上網沖浪一個道理嗎？

有時候麥芽聞一下就走，像極了對某個小視頻，新聞不感興趣的自己。

有時候它又會停留很久，阿淵就會想，小狗這是在看狗友寫的小說嗎？也有可能是長篇大論的三觀讨論，生活經驗分享。

對于自己感興趣的內容，麥芽會做出兩種反應，一種是尿兩滴點個贊，另一種就是源遠流長的一泡，大概就是人類社會的一鍵三連，順便留下自己的所思所想。

麥芽沒聽出她的煩惱，還在那裏聞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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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能上網，我們要研究一下往哪裏走。”阿淵又說了一句。

麥芽聞着往前疾走幾步，然後停住，很認真地嗅了嗅，在那裏回了個帖。

“你聊什麽呢？”見它這麽認真，阿淵也有些好奇起來了。

她以前就很想知道狗狗每天上網都聊些什麽，只不過沒有溝通的機會，現在能和麥芽聊天了，倒是有了了解的可能。

麥芽抖了抖耳朵，把頭轉向一個方向，眼睛亮晶晶地說：“豆豆說朝着這個方向一直走就能到下一個城市。”

“它怎麽知道？豆豆是誰？”麥芽沒想到自己一直苦惱的事情就這麽簡單地解決了，同時也對小狗之間的網絡更感興趣了。

“豆豆就是豆豆，一只白色薩摩耶，”麥芽說着開始往豆豆指示的方向奔跑，“它上次迷路以為這個方向是回家的，結果走到了下一個城市去，被當地派出所送回來的。”

“你們懂得真多啊。”阿淵感嘆。

她還以為小狗們什麽都不懂呢。

“因為我們是城市長大的狗啊。”麥芽一邊跑一邊還會回頭看，确定裝着阿淵的氣球有沒有跟着自己。

這座城市雖然只是三線城市，但也不小，想要靠腿走出去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麥芽跑了一下午，等到落日鋪滿天空的時候才停下來休息。

看着小狗呼哧呼哧喘氣，阿淵有些心疼，讓它喝點水，這個時間也該吃飯了。

麥芽聽話地咬開背包，開始它的晚餐。

趁着它吃飯，阿淵也觀察了一下附近。

這裏看上去應該是老城區，樹木繁茂，枝葉蔓延着連接在一起，周圍的房子透着時代的腐朽氣息，看樣子，這房子的年齡估計比她都大上一些。

她雖然住在這個城市，但平時不怎麽出門，這一片她還真沒怎麽來過，不過她知道高鐵站确實是在這個城區的。

“你上網查一下，我們晚上住在哪裏。”阿淵和麥芽說。

她現在對狗狗們的網絡可以說是非常信任，她是不放心讓麥芽就在馬路邊睡的，如果能找到爛尾房什麽的，用來度過一夜那就太棒了。

運動了一下午，麥芽的小肚子餓得咕嚕嚕叫，聽到阿淵的話，它也只是哼唧一聲，顧不上說話地埋頭吃狗糧。

阿淵也不催，還讓它慢一點吃。

等小狗解決了晚飯，收拾好背包，這才開始打開它的狗狗論壇。

只不過這次它聞了好久都沒有吱聲，阿淵甚至從它的狗臉上看出了一點凝重。

“怎麽了？”阿淵擔心地問，“是沒有合适的地方睡覺嗎？”

麥芽用爪子扒拉了兩下臉：“這邊有三波流浪狗在搶地盤，約着今晚在這裏打架。”

阿淵一愣，打群架？

這種情況下，想必這附近的流浪狗應該都會參與進來，不管願不願意，那說明她們是沒辦法在這邊休息了，她可不希望麥芽被攪和進去。

她擡頭看了眼天，這麽一會兒功夫，天色已經逐漸黯淡，染上了深藍色。

“嘩啦——”旁邊的五金店晚上沒什麽生意，便早早地拉下了卷簾門。

街上接二連三亮起路燈，暖橘色的燈光驅散了夜色帶來的的陰霾，行人腳步匆匆地趕着回家。

“麥芽你還走得動嗎？”阿淵皺起眉，“要不我們再往前走一點？”

她隐約記得高鐵站繼續往南走，就是當地的職高圈，那邊有很多的職業高中，也許在那裏能将就一晚。

只是……

她低頭去看，借着路燈等看到，麥芽走過的地方留下了四個梅花小腳印。

狗狗是通過腳墊進行排汗散熱的，現下已經是秋天，麥芽還出了這麽多汗說明它已經很累了。

“可以哦。”麥芽立刻毫不猶豫地站起身。

阿淵有些心疼，但确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們跟着十六路公交車。”阿淵本來還有些不确定方向，但看到十六路車上那明晃晃的終點站頓時眼睛一亮。

職高站，可不就是她們今晚的目的地嗎？！

公交車正要啓動，麥芽聽到指令，立刻飛奔跟上去。

若是以往，麥芽想要跟上公交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現在這個時間點正好是下班高峰期，不說堵車，只各個人行道都人來人往。

有了這些阻礙，公交車幾乎是走一段路就要停下，麥芽跟得還算是比較輕松，時不時能休息休息。

用了半個小時，公交車抵達了自己的終點站－職高站，麥芽和阿淵跟在車屁股後面也到了。

阿淵指揮着麥芽上網看看，這裏有沒有比較好的歇腳點。

麥芽低着頭開始登錄論壇，四處聞聞嗅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疑似符合的帖，就聽到“呼嚕呼嚕”的聲音。

阿淵擡頭一看，立刻被吓到了。

只見麥芽面前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了三只流浪狗，長時間的流浪讓它們看上去髒髒的，其中兩只身上的毛掉了一大塊，似乎是打架的時候撕扯掉的。

此時，它們正用一種非常不友好的眼神注視着麥芽。

麥芽也發現了它們的存在，下意識壓低了身體做出防禦的姿勢，喉嚨裏發出低低地吼叫。

三只流浪狗裏，有一只的體型很大，幹淨整齊的麥芽站在它面前，顯出一種嬌小又脆弱的無辜感。

“不要和它們打……”阿淵着急地想要攔住麥芽，麥芽打小嬌生慣養的，哪裏是流浪狗的對手。

不過阿淵是想多了，還不等她勸，麥芽已經嗷嗚一聲，夾着尾巴溜了。

阿淵：“………”

是了，她怎麽就忘了，邊牧是該死的機靈鬼，逞兇鬥惡是不可能的，打架它永遠是第一個跑路的。

三只流浪狗似乎也沒意識到它會溜這麽快，一點反抗都沒有，三只愣在原地一會兒才想起來要追。

麥芽一路狂奔，但它已經跑了很久了，體力明顯不支，和後面流浪狗的距離在一點點縮短。

“它們為什麽一直追我們啊？”阿淵不用跑，就一直給麥芽彙報後面流浪狗的追蹤情況，眼看流浪狗越來越近，她急得出了一層冷汗。

“因為我身上有零食。”麥芽倒是很清楚對方為什麽追它。

這下阿淵就懂了，流浪狗本身就是飽一頓餓一頓，食物對它們來說就是最寶貴的資源。在城市裏讨生活，所以很會看人下菜，看到有人帶着狗，它們就不會靠近。

只不過要是遇到像麥芽這種一看就是家養的小狗，沒有主人在旁邊的，它們自然是不會放過。

這個時間，職高已經開始上晚自習，學校門口沒什麽人在，四只狗一前一後地從學校門口狂奔而過。

阿淵想讓麥芽躲進學校，結果接連經過幾個學校大門都是關着的，還有保安守着，根本進不去。

“怎麽辦！”阿淵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能聞到流浪狗身上散發的味道，體型最大的一只和麥芽的距離只剩下半個狗身。

那只流浪狗顯然很有戰鬥經驗，看到近在咫尺的麥芽，它身上的肌肉繃緊，只要找到一個合适的角度，它就能撲上來咬住這只嬌生慣養的小狗。

阿淵着急地四處看，職高這邊都是學校和飯店，過了飯點，學生都去上課了，飯點小餐館也都陸續關了門。

一條街看着空空蕩蕩的，格外冷清。

“去那裏！”阿淵突然拔高了聲音，“往那個開着燈的房子跑！”

因為着急，她聲音都變了調。

麥芽對她是無條件的信任，甚至都沒看到那房子是什麽就悶頭猛沖，許是生死存亡之際，已經消耗殆盡的體力竟然爆發了一波，減慢的速度猛地又加了起來。

緊跟在後面的大狗見狀往前一撲，試圖攔住麥芽，但卻撲了個空。

這一停頓，立刻讓麥芽拉開了一些距離。

那店鋪是開着門的，麥芽毫不猶豫就沖了進去，沖勁兒太猛，把空調簾撞得劈啪作響。

三只流浪狗卻是追到店鋪門口堪堪踩了急剎車。

一進店，眼看流浪狗眉跟進來，麥芽立刻就癱倒在了地上，嘴巴長着，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氣，舌頭耷拉在旁邊，四條腿隐隐抽搐。

阿淵回頭去看，三只流浪狗不敢進店，但也不甘心就這麽走，于是就守在門口。

早知道這邊是這樣的情況就不過來了，阿淵有些後悔地想，但世上哪有早知道。

“咦，這啥時候送過來的狗？”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阿淵擡頭，麥芽也動了動腦袋去看，操作間走出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似乎是這家店的工作人員。

說來也是幸運，這是一家寵物店。

這也是阿淵敢讓麥芽跑進來的原因，如果是其他的店鋪，保不準麥芽會被驅趕出去，但寵物店一般不會。

且不說開寵物店的大多對動物都比較友好，只商業角度來說，這狗就是客戶，哪有把客戶，把錢往外推的道理。

那男人似乎是察覺到麥芽的情況不太對勁，走過來蹲下，在麥芽身上按了幾下，阿淵不知道他在幹嘛，但麥芽似乎是舒服了些，腿也沒之前顫得那麽厲害。

“是不是走丢了啊？”男人後面還跟着一個女孩子，穿着天藍色的工作服，“你看它還背着包，毛發柔順漂亮，又幹淨，一看就是家養的狗。”

“應該是。”男人檢查了下麥芽的情況，沒什麽大礙，就是運動過度而已，于是便摘了手套站起身。

“可能是這附近的，我發朋友圈問問看。”女孩說。

做寵物店這行的，他們的朋友圈裏不止是客人，還有其他的寵物店，各種經銷商，經常走丢了狗，發一個朋友圈也就找到主人了。

“給它喂點水，一會兒緩過來了再喂點糧。”男人偏頭，看到店鋪外面守着的流浪狗，大概知道這邊牧為什麽會進他的店了。

想了想，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男人嘆了口氣：“算了，今晚讓它在這休息吧，我看它一時半會也是站不起來，咱們把它搬到操作間去。”

這家店不大，沒有能臨時存放大狗的籠子，所以只能關在操作間裏。

得救了！

阿淵熱淚盈眶，她沒辦法和他們溝通，只能默默在心裏感恩一百遍，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好人居多！

“話說，博哥，你看到小七了嗎？”女孩擡着麥芽的頭，小心地配合着自家老板的動作搬運這只累癱了的小狗。

“沒有，可能是自己回家了，”男人沒怎麽在意，“它平時就嫌店裏吵。”

“一會兒把操作間收拾了就回家吧，別回去太晚。”

“好。”

男人叮囑完就走了，女孩麻利地把東西收拾好，又看了下麥芽的情況，給麥芽喂了點水，留了小半碗糧才走。

麥芽維持着原來的動作，吐着舌頭一動不動。

女孩出門關了電源，操作間頓時陷入黑暗，門鎖閉合的聲音響起，然後是卷簾門拉下的聲音。

等四周安靜下來，麥芽立刻支起頭，呼哧呼哧地吐着舌頭，有些小得意地說：“阿淵，阿淵，我是不是很聰明，我們有睡覺的地方了，還有好吃的！”

阿淵懸着的心頓時落地，哭笑不得。

這只戲精小狗，原來是在騙吃騙住，害得她快擔心死了。

“是是是，我們小狗最聰明了！”解決了睡覺的問題，還白得了一頓飯，阿淵的心情也輕松下來，聲音裏都帶上了笑。

一鬼一狗正說着話，就聽到旁邊“喵嗚～”一聲，聲音拉長，有些尖銳，像是面對敵人時吹響的戰鬥號角。

阿淵一愣，偏頭就看到一雙在黑暗裏發着光的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