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當訓練再次步入正軌, 陸盼盼和吳祿頭疼的事情又來了。
聯賽全國決賽在江城舉行,第一輪小組循環賽就要打一周, 緊接着十二進八又是一周, 八進四, 四分
之一決賽,到總決賽, 如果真的有希望走到最後一步的話,三月到五月基本都待在外地了。
其他人倒是沒什麽, 都是體育生,要出去比賽學校自然沒有意見, 但是顧祁不是體育生,他平時的
課程并不少。
去年在分賽區打比賽的時候, 時間寬松, 任務也沒那麽艱巨, 顧祁完全能兩邊顧上。
但是到了全國決賽, 他空間和時間上都做不到兼顧兩方。
吳祿的意思是,他當然希望顧祁能夠每場都上, 但如果他本人更看重學業,吳祿也就不勉強他。
這事兒吳祿交給陸盼盼去辦。
不過陸盼盼其實心裏也沒底。
稍微了解點顧祁的人都知道, 他本身學習成績非常拔尖, 在允和的王牌專業裏備受老師青睐,加上
本身家裏就是金融相關,可以預見一片光明的前途。
而他在競技場上,雖然也表現亮眼, 但是競技體育這種東西,誰都不敢保證未來。
它有太多的偶然、意外與不可抗力,每一個選擇這條路的人,都在用青春和汗水博一個小概率事
件。
“看他吧。”吳祿說,“其實我知道,如果他不去決賽,我們大概就止步全國二十四強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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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吳祿話沒說完,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來電。
吳祿接了,陸盼盼就聽見他“嗯嗯”“好的”說了幾句,然後挂掉。
“金融系的劉賴文老師給我打電話……”吳祿滿臉疑惑,“叫我們去一趟她辦公室。”
“金融系嗎?”陸盼盼說,“是不是跟顧祁有關?”
吳祿:“他沒說,我們先去看看吧。”
吳祿帶着陸盼盼去了財經學院的辦公樓。
金融系輔導員的辦公室在頂樓,沒有電梯,吳祿爬上去時累得就差伸出舌頭喘氣了。
他們找到劉賴文的辦公室,推開門時,顧祁就坐在劉賴文對面的沙發上。
一師一生安靜地坐着,顧祁淡定地很,劉賴文也不說話,但兩人之間就是莫名有一股執拗的氣氛。
劉賴文看到吳祿過來,勉強熱情地招呼他坐。
他不認識陸盼盼,睇去一個眼神,“這位就是咱們學校的球隊經理?”
吳祿點頭道:“嗯對,她就是陸經理。”
顧祁看到陸盼盼進來,立刻坐直了。
陸盼盼站到他身邊,低聲問:“怎麽了?”
顧祁擡擡下巴,那邊劉賴文已經跟吳祿說起來了。
“吳教練,是這樣,因為你們聯賽的原因,顧祁來找我請假。”劉賴文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豎起
兩根手指,“兩個月。”
陸盼盼和吳祿都看向顧祁。
他們剛剛還為這事兒愁着,沒想到顧祁卻先斬後奏,已經來請假了。
劉賴文:“吳教練,陸經理,我個人是非常贊同并且支持學生多多參加體育活動的,不過身為學
生,還是要分主次,當下學習才是最主要的任務,為了業餘愛好去請兩個月的假,這合适嗎?”
顧祁低聲嘀咕:“合适。”
劉賴文一記眼刀飛來,陸盼盼也瞪了顧祁一眼,他瞥瞥嘴,起身往飲水機走去。
看他這樣子,想必平時跟輔導員是很熟的,那情勢看起來也沒有那麽嚴峻。
而且從劉賴文的措辭來看,他說的是“這合适嗎”而不是“這可能嗎”,說明這種事情有前例,并
不是完全不可行。
吳祿對劉賴文說:“剛剛我就跟陸經理在讨論這件事來着……”
“你們是怎麽想的?”劉賴文說,“你們應該也知道,他是正兒八經的金融系學生,不是體育學院
的學生吧?”
言下之意就是,這是我們學院的人,你們沒有權利決定他的學業安排。
吳祿伸手撥劉賴文桌上的地球儀:“我們決定尊重顧祁的想法。”
劉賴文:“什麽?”
吳祿看向顧祁:“你是什麽想法?劉老師也說了,你不是我們體育學院的學生,所以你要不要去參
加決賽?你要是想留在學校,我們也不勉強。”
“教練,我都來請假了,你說想不想去決賽。”顧祁倒了一杯熱水,遞給陸盼盼。
陸盼盼沒想到顧祁就這麽當別人不存在似的給她水,搞得跟在自己家似的。
陸盼盼接過水,低頭捧着喝,沒去看別人的眼神。
其實吳祿和劉賴文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所以也沒覺得這個動作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劉賴文心裏已經火冒三丈,但帶了這麽多屆學生,克制情緒還是沒問題的,他依然平靜地問顧
祁:“如果你這麽想去打排球,當初為什麽不報考體育學院呢?”
他這話是有一點諷刺意味在的。
但陸盼盼和吳祿卻是真心疑惑。
一個在球場上極具攻擊力,也極有勝負欲的男生,況且本身能力也很出衆的情況下,簡直就是天生
的運動員,所以即便其文化成績很好,也會更大可能選擇體育專業。
畢竟對于這種男生來說,在競技場上的征服感會強過書本知識。
顧祁勾勾唇,笑道:“誰能預料到生活中會遇到什麽人,發生什麽事呢。”
吳祿聽了這話,滿腦子哲學思想,劉賴文更是怔住,沒想到這人說話這麽繞彎。
陸盼盼看了他一眼,放下水杯,面朝他說道:“這不是鬧着玩兒,你不要因為其他原因做決定,你
要想清楚了。”
劉賴文接着陸盼盼的話說:“是啊,你之前不是說過你還要拿碩士學位嗎?”
“兩者沖突嗎?”顧祁站起來,走到劉賴文面前,“劉老師,我跟你保證這學期考年級第一行
嗎?”
劉賴文一愣,“啊?”
顧祁重複道:“期末考試我拿第一,你讓我去參加比賽。”
劉賴文開始考慮可行性,顧祁又說:“劉老師,剛上大學那會兒您就說過,希望我們在大學去做自
己想做的事情,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去完成以前沒有完成的遺憾,您沒忘吧?”
劉賴文喃喃道:“沒忘啊我……”
顧祁:“那我們做這個交易可以嗎?”
劉賴文想了想,終是妥協。
“這事兒我說了不算,我要跟年級主任商量,然後再給學院打報告。”
顧祁笑道:“那我等您好消息。”
等顧祁一行人出了辦公室,劉賴文給年級主任打了個電話,把這事兒說了一通。
年級主任問他怎麽想的,劉賴文說:“顧祁說做個交易,讓他去比賽,他保證期末考年級第一,我
覺得可行。”
年紀主任沉默片刻,說道:“他不是一直都是年紀第一嗎?你這做的什麽交易?”
劉賴文:“……?”
吳祿帶着陸盼盼和顧祁走出辦公大樓,心情特好,走路都飄飄然。
初春的臘梅還開着,路邊的玉蘭已經有幾多迫不及待綻放了。
陸盼盼和顧祁走得慢一些,漸漸得就跟吳祿拉開了距離。
“你今天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陸盼盼問,“這種事情你直接就去請假,萬一輔導員不同意怎
麽辦?”
顧祁說:“其實劉老師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大一那會兒,我奶奶突然想出國去旅行,要去玩一個
月,我就直接跟劉老師說了我要陪我奶奶出去玩,他也準假了。”
顧祁頓了頓,笑道:“雖然在我走之前他每天在我耳邊念叨,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陸盼盼無奈地說:“你還是沒聽懂我意思,我是說,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你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
下?”
顧祁停下腳步,好像沒聽懂陸盼盼的話似的。
陸盼盼說:“只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我肯定會支持你,但是你下次不能這樣先斬後奏了,畢竟這
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是嗎?”顧祁問,“只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你都會支持我?”
“嗯?”
陸盼盼不解地擡頭看她。
這話有什麽問題嗎?他理解不了嗎?
顧祁卻抿着嘴角的笑,用極其嚴肅的語氣說:“那我現在很想親你,合情合理嗎?你支持嗎?”
陸盼盼一腳往他鞋上踩去,顧祁連退了兩步。
吳祿回頭問道:“你倆幹嘛呢?”
陸盼盼瞪了顧祁一眼,朝吳祿走去。
顧祁皺着眉,懊惱地嘆氣,快步追上他們的腳步。
三個人回到排球館,球隊正在自覺地練習。
雖然還是有人對目前的訓練強度叫苦不疊,但在折磨中也漸漸适應了這個節奏。
顧祁歸隊,吳祿去訓練,陸盼盼拿着訓練記錄本,搬了張小板凳坐在後面看他們打對抗賽。
突然,身後儲物櫃裏悶悶地鈴聲響起來,陸盼盼尋着聲音,打開櫃子,發現是顧祁的手機在響。
陸盼盼朝球場喊:“顧祁!有人找你!”
顧祁正打得起勁兒,跟陸盼盼揮揮手,人沒過來,意思是不接。
陸盼盼也沒再管,鈴聲自動停了,幾秒後又打了過來。
陸盼盼這次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阿音”。
“顧祁!你妹妹找你!”陸盼盼拿手機朝他晃手臂。
顧祁停下來,喘着氣,說道:“那你接吧。”
說完他又接着打球。
陸盼盼看着手機,嘀咕道:“你妹妹找你,我為什麽要接……”
說是這麽說,陸盼盼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那頭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哥哥!哥哥……哥哥你快回來……哥哥……奶奶被車撞了,她要走了……你快回來啊……”
程音一接通電話就泣不成聲,陸盼盼心驚,接不上話,但程音傳達的信息已經夠明确了,片刻之
間,陸盼盼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轉身看向球場,一個球朝顧祁扣過去,他本來已經揮臂準備接,卻突然晃了一下神,球落地,他
也朝陸盼盼看過來。
陸盼盼相信親人之間是有某種心靈感應的,就像現在的顧祁,他遙遙看着陸盼盼,突然就沖了過
來,拿過手機。
他聽電話的時候,一言不發,只在挂電話前說了一句“別怕,哥哥馬上就回來。”
顧祁轉身,手臂止不住地顫抖,卻還是平靜地對陸盼盼說:“我要回家一趟。”
“好,你現在回去拿身份證,我給你訂最近的機票。”
顧祁跑出去了。
訓練的人都停下來,不明所以地看着顧祁飛速離開的背影。
吳祿走過來問:“發生什麽了?”
陸盼盼說:“聽她妹妹的語氣,應該是奶奶出事了,他現在要回去,我幫他訂最近的機票。”
陸盼盼一邊說,一邊打開訂票軟件。
吳祿看着門口,揪心地嘆氣:“要不你陪他一起回去?他這樣子,我擔心路上出什麽狀況。”
陸盼盼愣了一下,說好。
最近的航班是下午三點,除此之外只有晚上的航班。
陸盼盼随身攜帶身份證,當顧祁拿到身份證,兩人就立刻打車前往機場。
陸盼盼一次次地催司機快點。
司機已經在能力範圍能開到最快,但到機場也要一個小時。
顧祁什麽行李都沒帶,坐在出租車上,拳頭抵着嘴巴,看着窗外。
但他垂在膝上的右手止不住地顫抖。
陸盼盼拍了拍他的手。
“別怕,別怕。”
顧祁側頭看着陸盼盼,手心出了一陣陣的汗。
“我是奶奶養大的。”
顧祁就只說了這麽一句。
幾乎是從嗓子裏憋出的一句話,再說下去,所有情緒會在這川流不息的馬路上潰不成軍。
即使到了機場,陸盼盼也是被顧祁拉着沖進安檢口。
面前排了長龍,他沒辦法安靜地站着,甚至想穿過人群插隊到第一個去。
可是理智告訴他,飛機只能在那個時候起飛,他插隊也沒用。
排隊的時候,顧祁的媽媽打電話來了。
顧祁按三下接聽鍵。
“媽……媽……”
“回來了嗎?”
“在機場了,三點的飛機”
對面沉吟片刻,已經過了最焦急的時刻,聲音反而更沉靜。
“奶奶今天想出門買毛線,在十字路口等車的時候出的意外。”
顧祁胸口劇烈起伏,眼眶倏地紅了。
“現在還在搶救,但是……你快回來吧,或許能見到最後一面。”
顧祁沒說話,對面久久沒能等到回應,又說:“兒子,意外誰能不能預料,你抓緊時間吧,媽
媽……”
那邊再次哽咽,在她忙亂地挂電話之前,顧祁隐約聽到醫生的話。
希望渺茫,請家屬做好心裏準備。
顧祁轉身背對着陸盼盼,肩膀的顫栗久久不止。
“顧祁……”
“我沒事。”顧祁依然背對着陸盼盼,說道,“我沒事……醫生還在搶救,還有希望……”
他說着說着蹲了下來,把頭埋進膝蓋。
“ 我就是很後悔,我為什麽要來這麽遠的地方讀書,我為什麽不在家上學,我放假為什麽不在家
裏多待幾天……”
陸盼盼鼻尖一酸,兩行淚毫無預兆地流下來。
并非對顧祁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她想到了自己也曾這樣猝不及防就失去最親密的家人,說晴天霹靂
也太過膚淺,沒有感受過這種錐心之痛的人無法體會五髒六腑突然被砸得稀巴爛卻還要擠在一起勉強
維持功能的滋味,連呼吸都僅僅靠着最本能的身體機能,全身的細胞都在一陣陣地抽疼。
陸盼盼用袖子胡亂地擦了眼淚,拉着顧祁站起來。
“走吧,該過安檢了。”
顧祁到了候機廳,還有二十分鐘才到登機時間,他沒有坐下,站在檢票口等着。
檢票開始的那一刻,他第一個走進甬道,陸盼盼跟在他身後。
空姐站在機艙口,滿臉笑容,正準備對第一位客人表示歡迎,看到來人赤紅的眼睛,一時竟不知道
如何開口。
顧祁就這麽走了進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忘了安全帶,陸盼盼伸手去幫他,卻被他一把按住手背。
“會沒事的吧?”
陸盼盼反握住他的手,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看似永遠渾身充滿力量的少年竟手心冰冷。
“會好的。”
客人陸陸續續地上來了,機艙漸漸變得嘈雜。
一個女人坐到陸盼盼身邊,打開小桌板,放上電腦,帶上耳機開始說話。
“你們都給我穩住甲方!我正在修改方案,五點半下飛機就趕過來!他們八點走是吧?沒問題!你
們都給我穩住了!我來親自跟他們談!”
“什麽?!沒有可是!必須穩住!這個項目必須拿下來,我們部門業績已經爛成這樣了,要是這個
項目也搞丢了,我們全組都得收拾收拾走人!”
“你們就算跟去動車站也行,反正先繼續磨他們,不能就這麽算了,一旦他們回總公司,那邊的投
标就趁機而入了。別擔心,就按我說的做!只要我到了,我一定有辦法拿下這個項目!”
“就按我說的做!老板已經下死命令了,這個項目拿不下我們全都滾蛋!全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
神!”
女人聲音尖細,在密封的環境裏顯得聒噪不堪,前排正在哄孩子睡覺的媽媽扭過頭不滿地說:“你
能不能小聲點兒?嚷嚷什麽呢嚷嚷。”
女人不耐煩地瞥前排一眼,繼續跟手機裏的人嚷嚷。
前排媽媽氣不過,陰陽怪氣地指桑罵槐。
陸盼盼揉了揉額角。
這樣嘈雜的環境,越發顯得顧祁安靜。
安靜得讓他心疼。
顧祁一直看着窗外,眉心緊緊皺着。
到現在,他的呼吸依然不是很平穩。
空姐空乘在過道來回穿梭,距離起飛的時間越來越近,機艙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突然,過道裏的所有空乘耳語幾句,然後全部往機艙口集結。
陸盼盼前後的人都在念叨,感覺有什麽事情發生。
而身旁的女人完全注意不到這些,還在電話裏跟同事強調一定要拖住甲方,等她落地。
陸盼盼擡頭張望,眼看着快起飛了,機艙還沒關閉,心裏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顧祁煩躁地關上遮陽板,說道:“怎麽還不起飛。”
“別着急。”陸盼盼心裏也在默默祈禱,“快了,馬上就要起飛了。”
這時,一個乘務長裝扮的女人走進來,朝機艙鞠躬。
所有人似乎都覺得有事情發生,全都看向乘務長,連陸盼盼身旁那個正在進行線上會議的女人也按
了靜音鍵。
乘務長起身看向機艙,說道:“各位乘客,我們機組剛剛接到通知,三位心外科醫生剛剛在醫院獲
取了一顆心髒移植供體,現在急需送往杭州,一位八歲的心髒病男孩正躺在手術臺上等待這顆心髒。
現在移植供心冷缺血只剩不到四個小時,本次航班起飛時間最近,距離杭州不遠,如果各位乘客願意
犧牲寶貴的時間,為這顆移植心髒争取時間,我們就臨時改變航線,迫降杭州,給這顆心髒開啓綠色
通道。”
乘務長話音一落,整個機艙議論紛紛。
陸盼盼第一時間看向顧祁,他目光凝滞在乘務長身上,嘴巴半張着,呼吸似乎都停住。
“顧祁……”陸盼盼想說話,又聽到前方乘務長開口,“醫生們已經進入候機廳,一分一秒都無法
耽誤,尊敬的乘客們,我們不強求不強迫,尊重每個人的意見。還剩三分鐘,如果你願意犧牲這一段
時間,請按亮座位左側的服務燈。”
乘務長說完,再一次深深鞠躬。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次航班如果能迫降杭州,挽救的是一個家庭。”
機艙完全安靜了下來。
陸盼盼身旁的女人突然用力合上電腦,靠着背椅,揉着眉心,另一只手用力按亮了服務燈。
這時候所有人似乎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陸盼盼轉頭,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眶布滿紅血絲,額角的青筋都在抖動。
他緩緩伸手,那雙修長有力的手,在球場上風光無限的手,正在戰栗。
就在他觸碰到服務燈時,陸盼盼難以抑制地從喉嚨裏溢出一聲低喚:“顧祁……”
顧祁擡眼,看着陸盼盼,幾乎用所有力氣笑了笑,然後按下了那個小小的按鈕。
陸盼盼感覺自己的腦子在那一刻炸開了。
心裏有什麽東西奔瀉而下,在身體裏翻江倒海,化作一股想緊緊抱着他的沖動。
顧祁卻在這時候轉過身,再次盯着窗外。
陸盼盼按下身旁的服務燈,然後伸出雙手去握住顧祁的手。
在半個小時前,她還認為自己感同身受。可是現在看來,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心理折磨遠遠小于顧
祁。
她不知道能說什麽,只能緊緊握着她的手。
她不知道如果是自己,會怎麽選擇。
她甚至都不敢去把這種想象加諸在自己身上。
“多大事兒,不就是耽誤兩三個小時嘛,走走走”
“去就去呗,什麽事情也沒有救命來得重要啊。”
“醫生呢,快叫他們上來吧。”
機艙裏的人都發聲了。
一個空姐在乘務長耳邊低聲說了句話,乘務長雙眼立刻亮了,激動又感動地再次鞠躬:“謝謝各位
乘客的諒解,我謹代表患者和醫生感謝大家!”
她說完,立刻跑到艙門口。
不到兩分鐘,三個拖着精密箱子的男人上來了。
他們樣貌平平,都帶着眼鏡,從機艙口到座位的一段路上連連鞠躬道謝。
有好奇的人目光跟着這幾個醫生移動,看到他們坐下來才轉回頭。
空乘們再次出來進行安全提示。
五分鐘後,飛機起飛了。
顧祁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發。
陸盼盼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覺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握得她有些疼。
直到飛機進入平流層,顧祁突然解開安全帶,說要去上廁所。
陸盼盼身旁的女人面無表情地起身讓道,顧祁出去後,她重重地坐回去,閉着眼睛睡覺。
陸盼盼在座位上等了很久。
她一次又一次地看時間,顧祁一直沒出來。
一個男人去了衛生間幾趟都有人,找空姐解決。空姐去衛生間敲了門,也只能無奈地跟男乘客搖
頭。
陸盼盼坐不下去了。
她走到衛生間門口,輕輕敲門。
“顧祁,你還好嗎?”
“顧祁?”
“飛機快降落了,你必須出來了。”
話畢,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打開。
陸盼盼還沒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麽,就被大力拉進懷抱。
顧祁緊緊抱着她,頭埋在她身後,什麽也沒說,她卻能切身地感覺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逐漸平穩的
呼吸。
陸盼盼伸手抱住顧祁,拍了拍他的背,然後摸着他的頭發,輕聲道:“都會好的。”
她知道,顧祁在開門的那一刻抱住她,只是不想她看見他哭。
陸盼盼就當做不知道。
當做沒感覺他顫抖的肩膀,當做沒感覺到脖子裏的熱流。
“都會好的。”
飛機降落在杭州機場的那一刻,還沒停穩,三個醫生就解開安全帶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空姐叫他們先等飛機停穩,那三個醫生按捺不住,連連跟飛機上的人道謝。
直到飛機停穩,他們拖着箱子,一秒也不耽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空乘們開始陸陸續續給飛機上的乘客發食物,讓大家修整片刻,等待下一趟飛行。
陸盼盼身旁的女人睜開眼睛,往窗戶看去,那三個醫生正在上擺渡車。
“哎,小家夥,活下去啊,你阿姨我可是為你丢了飯碗,”
她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發語音。
“散了散了,趕不上了,我一會兒下飛機直接去酒店睡覺。”
說完,她戴上眼罩,繼續睡覺。
飛機裏鬧鬧嚷嚷的,前排的小孩又哭了起來,有人拆開零食,空氣裏彌漫着各種味道。
顧祁開了手機,一下子彈出十幾個未接電話和幾十條未讀短信。
他看了眼,沒撥回去,也沒看信息,直接關機。
陸盼盼看到他這個動作,心底一顫,渾身酸軟又無力。
半個小時後,飛機再度起飛。
這一趟,顧祁雖然還是安靜地看着窗外,陸盼盼卻能感覺到他情緒平複了許多。
但越是這種平靜,越是讓人心疼。
他一定是感應到了什麽,才不打電話,不看消息,只靜靜地等待着飛機落地。
又是兩個時的飛行,飛機終于落地。
顧祁和陸盼盼一下擺渡車就往出口跑去,顧祁媽媽安排好的司機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當顧祁坐上車,扣上安全帶的那一刻,直接閉上了眼睛。
陸盼盼坐在他身旁,感覺渾身的力氣好像都在這幾個小時的飛行裏散盡。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精力耗盡的感覺,也從未因為一個男人這麽揪心過。
路上,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司機是個憨厚的胖大叔,一言不發,一路踩油門,在半個小時內飙到了醫院。
顧祁用盡全力克制住的情緒在看到這磅礴的大樓那一刻再次潰不成軍。
他咬着牙跑進去,好幾次差點撞到行人,總算在電梯關閉前一秒按住了電梯門。
幸好陸盼盼平時有運動的習慣才堪堪跟上去。
電梯緩緩上升。
到達四樓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站在最前面的顧祁卻沒有出去,後面的人繞過他走出去。
陸盼盼就站在顧祁身旁,想了想,什麽都沒說。
“其實我有感覺了,但我還是很害怕。”顧祁看着前方亮堂的走廊。
“去吧。”陸盼盼說,“你的媽媽和你的妹妹都在等你。”
顧祁還是站着沒動,“我一直跟着奶奶,直到高考畢業,奶奶身體不好了,才搬回鄉下生活。”
陸盼盼點頭:“嗯。”
顧祁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只是嘆了一口氣,往前走去。
他們根據指示牌,拐了一個直角,就看見坐在樓梯口,頭埋在膝蓋上的程音。
程音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一張小臉上全是淚。
她鼻頭通紅,聲音沙啞,說話也沒有什麽力氣。
“哥哥,你怎麽才來啊?奶奶已經走了……一個小時前,她走了……”
陸盼盼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程音挨着她坐,頭靠着她肩膀。
哭了半天,小姑娘累了,快睡過去了,而自己媽媽和哥哥還在病房裏。
從陸盼盼進入醫院到現在,顧祁的媽媽就沒有出過那間病房。
顧祁進去後也沒有再出來。
陸盼盼給吳祿打了電話,說了這邊的情況,順便還讓吳祿幫忙給顧祁請個假。
他現在這樣,估計也沒記起要給學院請假這回事兒。
吳祿打電話給劉賴文請假了,劉賴文也很驚訝,怎麽上午還好好的,下午就發生了這種事。
于是他也忘了自己本來是要給顧祁的家長打電話說他請假兩個月這件事。
大約一個小時過去,顧祁和他媽媽出來了。
和陸盼盼的想象不一樣,他的媽媽頭發松散地搭在腦後,面容清瘦,不太有精神,高挑的身材在白
色燈光下顯得瘦弱不堪。
程雲惠看到陸盼盼,不解地說:“您是?”
陸盼盼想起身,可程音靠着她睡着了,她一時沒法推開程音,就聽見顧祁說:“她叫陸盼盼,是她
陪我回來的。”
陸盼盼不知道顧祁這話到底有什麽特別的,總是程雲惠聽了,眼裏頓時充滿了好奇,忍不住打量陸
盼盼。
但她也只是說:“謝謝您。”
這時,程音醒了,迷糊地看着顧祁和程雲惠。
“阿音,先回家吧。”顧祁說。
“我不。”程音揉眼睛,“我要留在這兒。”
顧祁半蹲下來,聲音無力,“你留在這裏幫不上什麽忙,奶奶的……後事我和媽媽來處理就行了,
你回去休息吧。”
顧祁又看向陸盼盼,他的聲音越發柔和:“你跟阿音回我家休息好不好?我今晚跟我媽有很多
事。”
陸盼盼點頭:“好。”
顧祁站起來,回頭都程雲惠說:“媽,我送她們出去。”
程雲惠的目光再次掃過陸盼盼,随後點頭:“路上慢點。”
顧祁帶着陸盼盼和程音下樓。
天已經完全黑了,三人站在醫院門口等着司機把車開過來。
面前是川流不息的馬路,汽車電動車飛快駛過,一切看起來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
顧祁靜靜地站着,雖然整個人都平和了下來,眼裏還是有散不去的悲痛。
陸盼盼擡頭看他。
“接下來就處理後事了嗎?”
顧祁點頭。
陸盼盼張嘴,還想繼續說話,顧祁又說:“不用擔心我,家裏就我一個男人,我再怎麽難受也得把
奶奶的後事處理好。”
又是這種感覺。
陸盼盼感覺自己的心又酸又澀。
明明失去親人的不是她。
“今天辛苦你了。”顧祁說,“家裏有幹淨的客房,讓阿音幫你收拾一下。”
司機把車開來了,就停在他們面前。
顧祁說:“回去吧,早點休息。”
陸盼盼長嘆一口氣,伸手幫他把外套的拉鏈拉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病房待了太久,陸盼盼感覺顧祁的衣服上有一股藥水的味道。
太清冷,太蕭瑟,太醒神。
這種味道像一面玻璃罩,把顧祁圈在一個沒有空氣的地方,迫使他不得不壓抑住心裏的難過,打起
精神處理後事。
他不過才二十歲。
陸盼盼的姐姐是四年前去世的。
那時候陸盼盼也才二十歲,而且她還有爸媽,有姐夫,也覺得天都塌了。
她現在根本無法切身地體會顧祁的感受。
陸盼盼手沒放下,順勢抱住了他。
“別怕,你還有媽媽,還有妹妹。”
她又收緊了手臂,臉頰在他胸前蹭了蹭。
“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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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