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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刻鐘的時間說長不長，對于淩暮色來說卻太難捱。

直至抵達賓館門口，一行人紛紛下車，涼風拂過淩暮色臉頰，她“發燒”跡象明顯稍褪，沉重的心情卻仍未得到緩解。

昏暗夜幕掩住她的神色，她随節目組的人進了賓館，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準備收拾與整理。

她在沙發上獨坐片刻，腦中盤桓着溫如緋在車上與自己說起過的話。

那些話如扯不斷的線，絲絲縷縷纏繞在她身上，她拿起其中一根線的一端，試圖沿路去找尋出口，卻屢受阻撓，幾番掙紮之後只好放棄，癱在沙發上，連稍動一下都覺費力。

她腦中甚至起了一個極端念頭——若再讓自己撞一次腦袋，是否有關于溫如緋的記憶就能毫不費力地回來，被她完完整整重新憶起。

正如電視劇或是電影裏那樣，多少角色都是這樣找回的記憶。

洗澡之前，劉天春敲開她的房門，與她開起了小會。

關于今日白天的總體錄制，淩暮色自己或許有些迷糊了，劉天春卻都幫她記着，與她進行了簡短複盤，提醒她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不過總體看下來，作為少數知情者之一，又作為旁觀者去觀察淩暮色的表現，她所能看到的破綻其實是不多的，想來讓不知情者來看，應該更是毫無破綻了。

但她們都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千萬不能小看了網友。

無需質疑，網友就是有着“火眼金睛”一般的能力，總能捕捉到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繼而不斷深入去分析，且并不是胡亂分析，總有人能分析得八九不離十。

“辛苦你了暮色，堅持住，就這樣繼續演下去吧。”臨了，劉天春站在淩暮色身前，彎腰輕拍她肩，又像是按摩般捏了幾下。

淩暮色卻不覺得肩頸松緩多少，她依舊緊繃着，肩頸緊繃，情緒緊繃。

她想自嘲地回應劉天春一句，自己其實不辛苦，演戲歸演戲，可自己到底也是有錢拿的，但她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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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的确是不辛苦的，可內心痛苦卻也不是假象。

她想向劉天春求助，想得到更多關于自己與溫如緋的信息和線索，可自己的戀愛細節，別人知道什麽？

最多最多，那個她該去求助的人，其實是溫如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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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最後的一段錄制于晚上八點開始。

八點之前，衆人已來到了會議室，眼前仍是那張她們所熟悉的長桌。

墊上節目組專屬的桌布後，仿佛全世界差不多尺寸的長方形桌都為同一張。

桌上放了些瓜子水果與夜宵，這個環節不需要答題做游戲論輸贏，只是為大家提供更閑适的聊天環境，聊聊天提取提取素材就好，也能讓大家彼此更熟絡。

大家繼續按照之前的座位情況來坐，有人晚飯後不會再吃喝，那就純聊天以及傾聽，也有像盧雲這種怎麽也吃不胖，并且也愛吃的，也就無所顧忌，抓起一根串就往嘴裏送。

而第一個話題，由吃得正歡的盧雲來開啓。

淩暮色也嗑起了瓜子，抓一把送到溫如緋面前。

兩個人對視一眼，淩暮色朝她擠出一抹笑，十分自然地移開視線，看向正喋喋不休的盧雲。

值得淩暮色慶幸的是，會議室裏有盧雲與範黎兩個人，就不太可能會冷清，此刻她們将氛圍帶動了起來，也帶她加入話題。

倒是沒有先提情感相關，而是來了個家用好物分享，即使平時在酒店裏用也很方便，提升幸福感。

這一話題也引起淩暮色的興趣，盧雲比她過得精致，不過她不要求精致，便于生活即可，于是也從對方那裏種草了不少好物，只等之後加入購物車。

聊得歡暢時，淩暮色又下意識轉過頭去，看向溫如緋。

這一點她自己心裏是清楚的，喜悅時，或是抗拒某一樣事物時，總會不受控地轉頭看向溫如緋。

按理來說，所有人當中她最熟悉的當然還是自己團隊裏的人，比如劉天春，比如安娜，可那第一眼，她偏偏只看向溫如緋一人。

她當然也想改善這種毛病，可轉念一想，盡管自己心裏不太舒服，但這種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應該會是觀衆愛看的，那索性就順其自然吧。

當她看向溫如緋時，溫如緋亦同時看向她，兩個人目光相觸，于一瞬間碰撞火花。

又是如此，她們仿佛用眼神交流了很多很多內容。

只有淩暮色自己知道，不過就是故弄玄虛罷了。

氛圍一旦嗨起來時，時間就會被忽略，飛快流逝，一下沒了影蹤。

若非節目組提醒，她們這幾人的天還能繼續聊下去，一直聊到淩晨。

溫如緋其實不喜歡吃瓜子，這一點她确信淩暮色是知道的，而當淩暮色抓着一把瓜子放于她面前時，自她眼底閃過的那絲失落，她猜想淩暮色并沒能看見。

是真的忘記了，還是故意如此？

就因為自己在車上對她說的那些話，惹她生氣了？

不過，淩暮色放到她面前的那一堆她卻并不拒絕，聽着她們之間的聊天，慢慢也就吃完了。

她仍覺得瓜子這種東西吃起來實在幹澀難咽，與她注定沒有緣分。

中途淩暮色見她桌前空了，又問她想吃什麽，溫如緋輕搖了搖頭，示意淩暮色不用幫她拿。

淩暮色想起最初拿的那些瓜子，現在一個也沒剩下，誤以為溫如緋也挺喜歡嗑瓜子。

她又替溫如緋抓了一把放過去，若她想吃就可以繼續吃，反之放着也不要緊，結束時再收回袋中。

眼看着那只手又為自己送來一把瓜子，溫如緋朝手的主人違心地笑了笑，繼續慢慢嗑着一顆又一顆，直至這一把再被清空。

整個錄制過程，她左手撐着下巴，側頭只關注着淩暮色一人，她們聊了什麽她一概不知。

她只是盯着淩暮色一頭披散着柔順的黑發，鼻尖嗅到洗發水淡淡的香味，時不時目光也擦過淩暮色露出的那張側臉。

她複雜的情緒無人能看穿，既想保留住每分每秒淩暮色的歡聲笑語，又盼眼前的人轉回頭來的次數更多一些。

但說來也諷刺，以前如膠似漆的她們，怎麽現在想讓對方多看自己一眼都成了奢求。

-

錄制結束後，淩暮色主動去拉溫如緋的手，與她一起上了樓。

電梯上盧雲問起淩暮色，她與溫如緋怎麽一直分開住，直接訂個大床房住一間不是也方便很多嗎？

淩暮色笑笑解釋，這是她們彼此之間的習慣，過去從來都是一個人睡，自然也繼續保持這樣的習慣，等以後她們有了屬于她們自己的家，同住同睡的時間也并不會少。

話已說出口後，她才開始後悔，暗怨自己将話說得太滿，後半句實在多餘，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啊……

可惜說出的話如同潑出的水，她唯有慶幸這話并不是在鏡頭前說的，否則日後又得狠狠打自己的臉。

心底一聲無奈嘆息之後，淩暮色感覺到手背被一股不算大的力量捏了捏。

她無需低頭查看也能知道，又是溫如緋在蓄意“搗亂”。

反正除她們自己之外也沒有人能看見她們手上的小動作，淩暮色幹脆裝作無知狀，并不去理會溫如緋。

兩個人仿佛賭氣般，她故意不理她，她則故意又加重手上力度。

于是一個依舊不理會另一個，另一個繼續用力，直至有一方先敗下陣來。

而這個主動投降的人，只能，也只會是溫如緋。

她控制着力量，不忍心讓淩暮色疼，只好緩緩松開手，只繼續輕輕與淩暮色的手相握着，先放棄了這次看起來無比幼稚的暗中較勁行為。

她指腹在淩暮色肌膚上輕柔摩挲着，就像是在為自己剛才做的傻事而忏悔。

她們的房間在這家賓館裏依舊相鄰，溫如緋在淩暮色之後，等目送淩暮色進房後，溫如緋這才回了自己房間。

第二扇房門關上後，這條狹窄的走道徹底沒了聲音，靜悄悄仿佛從未有人走過。

淩暮色并未第一時間走向沙發，轉過身，後背抵着堅硬冰涼的房門，側耳傾聽門外動靜。

這家賓館隔音一般，溫如緋腳步極輕極輕，她自然就聽不真切，但也能聽見對方關門的聲響。

再然後，仿佛這個世界都寂靜下來，她陷入一個幾乎靜音的空間內，唯一能聽見的，就只剩她自己略微粗重的呼吸聲。

她在門口站了将近半分鐘時間，最終還是回到了沙發前，坐下後開始發呆。

除了努力去探尋回憶，她好像無事可做。

未坐多時，那股煩躁情緒突然又生，她坐不住，索性起身在房間內胡亂走動，不想走了就又坐回去，始終坐立難安，怎樣都難以舒坦。

她想發火，宣洩點什麽，可她又能宣洩什麽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就看會兒劇本吧。

她險些都忘了，自己還帶了新電影的劇本過來，眼看即将進組，她臺詞盡管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但那并不是可以不用再看劇本的借口。

拿了劇本坐回沙發上，她翻開至第一頁，眼前密密麻麻一片自己做下的記號卻反而看得她頭疼。

當她準備硬着頭皮繼續看下去時，仍放在睡衣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卻輕震一下，又迫使她停下動作。

她取出查看信息內容。

【緋】：在看劇本嗎？

淩暮色心頭一震，下意識擡頭看向左側牆壁。

牆的那端是溫如緋的房間，但此刻她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不知為何溫如緋視線竟能穿透這堵牆，看見自己正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