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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強烈的不安感再次湧起，秋風似已停下，燥熱裹着淩暮色。

哪怕現在後悔又有何用，淩暮色只能盡可能沉住氣，臉上始終保持淡淡笑意。

她那種松弛的狀态，看起來明顯也與她內心所想的逼問無關，只純粹是與溫如緋親密又自然的閑聊。

她到底還是相當專業的一位演員。

“爬雨露山的時候我們止步于半山腰，沒有再繼續往上走，而是選擇纜車直接坐上山頂，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會想把那次經歷算作是成功爬完了一座山。”

這是淩暮色不會想到的解釋。

她忽然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麽，但溫如緋言下之意她已清晰。

——之所以會隐瞞什麽，并不是因為想要抛卻一切曾與自己相關的記憶，就當做什麽都不曾發生過，讓一切重新開始，而是知道自己好面子，于是特意隐瞞不說。

卻也正因如此，給淩暮色造成了誤導。

她險些以為，自己就要在溫如緋面前暴露了，也要在觀衆面前暴露了，所幸有溫如緋在，将這件事圓了回來。

但淩暮色轉念又一想，溫如緋剛才還特意提一句“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知道什麽啊知道，她是這麽好面子的一個人嗎？她一直都很輸得起的好嗎，怎麽就成了一個好面子的人？

這個溫如緋……

我自己的确也有問題，不該突然提到這件事，但你也不該把話在鏡頭前說得這麽絕對吧，把我說成這樣好面子的人，這“人設”我才不要。

以及，她不懂當時的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輕易就選擇了放棄？

或許，是因為雨露山特別高，相對山清山較難向上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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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想了想，還是要敢于面對，畢竟當時我的确沒有堅持走上去，這是事實，不過今天不會了，今天不會有任何問題，我們可以的。”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淩暮色能感覺到耳邊的風複又恢複流動。

其實，這一陣陣向她拂來的風正如她的心情，時壞時佳，時停時動。

淩暮色有意朝溫如緋做出自信滿滿的表情，覺得自己在圍欄邊吹了片刻風，得到的好處也不少，一是人清醒了許多，二是她的體力也已完全恢複，體內充滿了電。

再次恢複到一個元氣滿滿的暮小懶。

幾秒之後，淩暮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在無形之中受到了溫如緋的影響。

她當然知道溫如緋總習慣喊的名字是自己的微信名“暮小懶”，那是她自己給取的名字嘛，只是自己當初取這個昵稱究竟是因為什麽，因為自己在生活裏是個很懶的人？

對于這個微信昵稱的由來，淩暮色實在想不起來了。

這也是讓她感到奇怪的一點，她不可能想起來這種事，除非……

淩暮色其實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除非，自己這個微信名又與溫如緋有關。

她回想之前發生過的一幕幕，想起溫如緋喊自己“暮小懶”或是“小懶”時自己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反問自己，若這個昵稱與溫如緋關聯不大，只是對方樂意用自己的微信名來稱呼自己，自己不該會有當時那麽劇烈的反應。

難道……暮小懶這個稱呼本就是溫如緋給自己取的，因為自己喜歡被這樣喊，于是特意将這個稱呼用在了微信昵稱上？

淩暮色知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只不過，現在不是去想這件事的時刻。

“如緋，休息好了嗎，我們繼續往上走吧？”見溫如緋臉上也沒有露出疲态，淩暮色滿懷期待地問她。

溫如緋遞出手，掌心朝上，“好了，走吧。”

淩暮色十分自然地伸手過去，被那只微涼的手輕輕握住，慢慢增了力量，握得更緊了些。

她知道旁邊的VJ正在進行着拍攝，或許特寫也給了自己與溫如緋相握的手上，但她自知，這并不是在演。

——沒有演技，全是最真摯的情感外露。

“小懶。”

來了，它終于還是又來了……當這個稱呼再一次從溫如緋口中被輕聲喚出時，淩暮色情緒複雜，想要抓住一段短促記憶的小尾巴，卻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

它溜走的速度太快，她只能眼看着它從自己手心裏逃走，立即沒了影兒。

“嗯……”這一聲回應，有些沉悶，有些黏黏糊糊的。

大半的情緒是沮喪失落，旁人聽起來，反而更像是淩暮色正在對溫如緋撒着嬌。

“你的手很暖。”

簡單組合在一起的這幾個字，在搭上溫如緋似笑非笑溫柔的語氣時，卻又觸動起了淩暮色心弦，那方湖面，又泛起淺淺波紋。

淩暮色深知，自己手暖源自剛才的緊張，不只手是溫熱的，她渾身幾乎都是滾燙的，就連雙頰也燙了起來。

好在她們站在這裏，站在室外，站在半山腰上，風從來不曾停下過，始終在盡力替她降着溫。

“如緋，你的手有點冰，很冷嗎？”淩暮色說。

溫如緋輕輕搖頭，眼眸又裹含溫情，“那正好，你的手暖着我的手。”

淩暮色心頭驀地一震，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因這句疑似情話的回應而感到詭異或者肉麻，她總覺得溫如緋話裏有話，更像是借助手的溫暖來隐喻什麽。

倘若她臉皮可以再厚上一些，大概就會去想，是否自己曾經做過什麽事，讓溫如緋感覺到了溫暖，因此溫如緋所說的“你的手暖着我的手”其實更多想要表達的是：

小懶，你溫暖着我。

可惜在這個時候，淩暮色臉皮的堆積程度未能再更上一步，她根本沒有往這方面去靠攏，反将重心都放在了“手”這個僞關鍵詞上。

-

看到淩暮色與溫如緋牽着手折返，範黎與容嘉麗也從石凳前起身，跟上她們。

這一回，由淩暮色和溫如緋領頭，另二人走在她們身後。

“不知道她倆現在什麽情況了，很有可能已經爬到山頂了。”

範黎在想自己身後說話的音量淩暮色聽得很清楚，她回頭迅速看了對方一眼，有些難以确定，“不至于吧，我看山清山還挺高的，她們怎麽可能那麽快，中間應該還是要休息的吧，不然還挺累的。”

“小盧那個精力充沛的樣子，說不定還真能不間斷地從山腳一路走到山頂。”

讓淩暮色詫異的是，這話和範黎沒有什麽關系，盡管那語氣平淡得驚人，卻至少也是從容嘉麗口中被說出來的。

她選擇暫時保持沉默，将說話的機會留給另一個人。

她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接下來輪到範黎發言了，并且範黎會說什麽，她大致也能猜個七八。

“容容，你這是在誇盧雲嗎？”果不其然，正如淩暮色所料，範黎開口了，“那你也誇誇我。”

淩暮色的确猜了個大半，不過後半句她猜不到，聽到後亦來了興致。

她很好奇，容老師會怎麽誇範黎呢？

她忍不住又回頭看去，又擔心不看路自己容易絆着臺階，只好很快又回過頭來，卻堪堪又與溫如緋的視線擦過。

她謹慎邁着步子，又看向溫如緋，認真注視着她，看她滿臉都寫滿笑意，也不知道究竟在笑什麽，難道也與自己一樣，在好奇容嘉麗對範黎的誇法？

正思索着，她眼前忽然一晃，眨眼之間溫如緋已側身向她靠近。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本就不遠，此刻徹底是肩膀相抵，連臉頰也險些就要相觸。

溫如緋和自己貼得那麽近，一看就是故意為之，淩暮色輕哼一聲，只她自己才聽得見，就連離她咫尺的溫如緋都不可能會聽得見。

“小懶，你現在的樣子，很像是一個愛聽八卦的，怎麽眉飛色舞的？”溫如緋有意壓低聲音，用着只她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着。

眉飛色舞……哪有那麽誇張，頂多有那麽一點新奇罷了。

淩暮色忍不住腹诽一句，但還是聽見去了溫如緋的話，有意收斂表情。

溫如緋的目光在她臉上掃蕩着，瞥見她變動的表情，不由被逗笑，氣音拂過淩暮色耳廓，“笨吶小懶，剛才我是逗你玩的，你怎麽還當真了呢？”

那笑聲盡管迷人，又在有意無意間撥撩向淩暮色心尖，但淩暮色堅信對方這抹笑意分明就是在笑話自己的天真，也就不再管它是否撩人。

總而言之，現在橫豎都是溫如緋的不對。

淩暮色恍如初醒，強忍着白眼斜向溫如緋的沖動，也朝她揚起一枚笑臉。

她笑得很假，一眼即能被戳穿是在假笑，而這正是她想要的——用虛假的笑容來回敬溫如緋“調|戲”般的笑容。

這也導致，溫如緋笑容更肆意了。

她低低笑出聲來，笑聲回蕩在淩暮色耳邊，她耳尖肉眼可見瞬間紅了起來。

她氣得緊抿雙唇，一記眼刀投向身旁的人，眼神裏的意思清晰明了：你有病吧溫如緋——

她往上快走兩步，卻忘了自己正與溫如緋手拉着手，于是她這急促的兩步，剛好也将溫如緋帶動着向上。

兩道身影，仍始終保持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