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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此刻的沉默令人駭然，淩暮色大抵也能明白大家的心情，應該是覺得自己與如緋兩個人确實多少有些點背吧，近一天下來始終沒能碰到什麽幸運事，麻煩事反倒一連串地發生。

并非都是大事，只不過那些小麻煩堆積在一起，任她再好脾氣，也有些受不了了。

“哎呀，人一旦倒黴起來啊，真的是連喝水都能塞牙縫。”

淩暮色突然的開口打破了這陣詭異的寂靜，她打趣着自己，語氣輕松，也替溫如緋把之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下去，“我那天碰到太多不順心的事，最後就煩得不行，只有如緋心态始終很穩。”

她說着，環視一圈見大家都明顯都有了反應，不再如剛才那般死氣沉沉，視線便又回到溫如緋臉上。

兩個人依舊如此，透過眼神在那幾秒內進行短促的交流。

她只“說”一句話：如緋，那一段，我也想起來了。

可惜後果也有，前因也有，淩暮色知道了自己與溫如緋這段分手原因。

呼吸也難控，心髒也澀痛，但在她的腦子裏，她的心腔內，仍還是缺失了很多內容。

——她的悲傷是找不到出處的。

緩了兩秒，淩暮色繼續，“可她就是太穩了，才讓我更難受，我那天脾氣大了點，很沖動，回去之後和她吵了架，也頭腦一熱提了分手，再後來，就是持續幾天的冷戰。”

淩暮色早已将情緒完美隐藏起來，她語氣始終格外輕松，至少做到了讓盧雲她們找不出破綻來，認為事情已過，再回憶起來時“吵架”這件事也已變得微不足道，她與溫如緋雙方都沒有負擔，足夠坦然。

可其實，坦然什麽，現在這樣的她，有什麽可坦然的？

“小懶當時真正想要的，我沒能給她，我單純以為，在她難過時給她一些安慰，一切就會好起來。”

淩暮色眼神複雜了一瞬，輕搖了搖頭，“如緋，你不用反思自己，你沒有任何問題，是我沒能控制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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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給溫如緋再回應的機會，轉頭對衆人說：“那次是我們冷戰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

她沒有說出具體時間，也賭大家不會多問。

一個多月的時間，她不知道這在大家的概念中是否算得上“很久”，何況，時間仍在繼續一分一秒地向前着，她與溫如緋至今還未複合，也不知何時才能等到那一時刻。

淩暮色說完全場又安靜下來，似乎又冷了場。

範黎趕緊開口，向她與溫如緋道謝，感謝她們願意分享這樣幾樁私密事。

緊接着，她陷入沉思，又與容嘉麗親昵聊了起來，再之後，盧雲與範黎兩組人又開始相互提問。

自己暫時還不被提問到，淩暮色也看似放松下來，內心卻仍沉浸在剛才那個問題中。

記憶找回一部分，人卻越陷越深，越發迷茫了。

溫如緋從自己身旁拿了個外表油亮的橘子過來，剝開後取一瓣遞到淩暮色唇邊。

淩暮色正自顧自發着呆，忽有一片不明物體于她眼前晃了一下，她一眨眼，眼前景象清晰起來，先是溫如緋那只懸空的手，偏移過來時，也看到那瓣月牙狀的橙色小橘子。

這場面有幾分趣味性，淩暮色只是愣了那一下，旋即張開嘴，由溫如緋将它送進自己嘴中。

她雙唇閉合尚早，柔軟的雙瓣恰好含住那一寸還未來得及挪開的指尖。

淩暮色雙頰一熱，當即掀唇，眼看溫如緋不疾不徐，将手指|抽|出，這才又重新合了唇。

上下齒碰撞之間，橘子甜味在口腔內炸開，肆意蔓延。

“很甜诶，好吃。”感嘆一句後，淩暮色又張了嘴，發出輕微的“啊”聲，并拖長這個音，帶了幾分嬌嗔的撒嬌意味。

溫如緋又往她口中塞了一瓣橘子，聽她催促自己也嘗嘗。

她笑着應好，喂淩暮色，也喂自己，淺金色溫和的日光傾灑下來，一切恰好。

-

晚飯之後節目錄制結束，一行人回到酒店。

淩暮色如往常那樣坐在沙發上，松軟的沙發墊本該讓坐着的人感到舒适，她卻反倒坐立難安，內心亦分毫感覺不到舒暢。

晚飯時倒是并沒有發生什麽異常，大家吃吃喝喝，再答答題，聊得挺開心的，只是一回到房間裏，待在這個只自己一人的小空間裏，一些情緒便又不自覺開始翻騰，蠢蠢欲動。

人總是如此。

淩暮色取出手機，漫不經心在微博上随手翻動幾下，心思本就不在這裏，那一條條博文翻過即忘，也不知自己都翻到了些什麽內容，什麽都沒能進到腦子裏。

她又随意翻閱熱搜，一眼看下來，出現了幾個自己熟悉的名字，卻沒有任何一個自己感興趣的詞條。

這個時候她有些煩躁，想着別人的事，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呢……那索性就不再多看，直接退出了微博。

她的手機桌面十分簡潔，軟件總共也沒幾個，盯着微博旁的微信圖标，她忽然又想，或許，自己該去溫如緋房裏一趟。

她點進微信，卻意外發現，就在四五分鐘之前，溫如緋給自己發來過消息，只是通知并未彈出，沒有提醒，她對此也就一無所知。

溫如緋沒說什麽，只說她想過來，問淩暮色是否同意。

怎麽還問我同不同意呢，想過來就過來，難道還能把你關在門外不成？

淩暮色看得想笑，卻又體會到內心幾分酸澀，怎麽她們之間……

她并沒有給溫如緋回複，直接起了身，随手将手機往外套兜中一塞，走出了房間。

溫如緋房間還是在她旁邊，每每都是這樣的安排，不過對于她二人來說，也确實方便許多。

這是她又一次敲開溫如緋房門，而上一次，她記得是在先導片錄制那一日，她特意去找了趟溫如緋，目的卻是邀請她幫忙一同演戲。

可今日，可此刻，當她再去找溫如緋時，一切已完全變了樣。

溫如緋開了門，側身讓她進來。

她走進去，沒有言語，一切看似都如此自然，像是她們之間的常态。

溫如緋房間的擺設除方位外，與她房間沒有區別，她在沙發前坐下，溫如緋也在她身旁坐下。

茶幾上擺放着幾袋下午野餐時節目組準備的小零食，看起來，都像是自己拿給溫如緋的。

結束野餐時，她不看其他，精準拿起兩包杏幹塞給溫如緋，就仿佛心中認定了這樣東西是對方愛吃的。

“為什麽寫小餅幹？”

那些零食裏，最喜歡的明明該是杏幹吧？

開口第一句是這樣的，就連淩暮色自己都有些詫異，可她就是這樣，跟随自己內心最真實的那個想法問出口來。

答案她有，她因此更像是想要确認什麽。

“覺得你會寫餅幹。”溫如緋注視着她的眼睛，認真答道，“所以我也寫了餅幹。”

這也正是淩暮色所想的那個答案。

這個默契考驗游戲，好像無論題目相關是溫如緋還是她自己，永遠總是由溫如緋來揣測自己會填上的答案，溫如緋想對了，那就對了，溫如緋猜錯了，那就錯了。

她對此感到無力，心底又更躁動難安。

“如緋……”如同呓語般，她輕喚溫如緋的名字。

“嗯？”溫如緋溫柔應聲，探手過來輕摟淩暮色手臂。

淩暮色順其自然貼近她幾分，頭一歪抵在她肩膀，能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溫度正一分分輕柔包裹住自己。

“如緋。”

她又低聲呼喚一遍溫如緋的名字，這是有意識地輕念，像是想要借助這個名字，再讓自己去回想起一些什麽。

溫如緋也仍耐心地回應着，哪怕淩暮色不說其他，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停呼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會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回應。

“我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讓你說出那段經歷，你會生氣嗎？”

終于，淩暮色說出了梗在自己心間的那個問題。

她的聲音有些低沉，不像以往那樣清亮又甜美，反而悶悶的，似是從地底深處冒出來的聲音。

溫如緋扶在淩暮色臂膀的手慢慢上移，攀上她肩膀，指尖觸碰到她柔順的頭發，替她輕捋着發絲，指尖仿佛也沾染上了屬于她頭發的淡淡氣味。

溫如緋語氣坦蕩，回答了淩暮色的問題，“小懶，我們總要把它掰開來說的，不是嗎……何況它本就是事實，沒什麽不能承認，我并不怕在觀衆面前直視它。”

對此，她有何懼？

正如她此前所說的那樣，盡管直白，卻也是事實——除了失去淩暮色，沒有什麽再能讓她恐懼。

“那麽小懶，現在你也知道了，我們的‘分手’，就是這個原因。”

耳邊傳來溫如緋一聲帶着笑意的氣音，淩暮色長長地嗯了聲，聲音越發微弱，直至這間房間內再也沒了她們任何一方的聲響。

那天夜裏，溫如緋沒有再談複合的事情，兩個人只是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彼此靠攏，相互依偎，等待時間悄悄流逝。

然後，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溫如緋松開了懷抱住淩暮色的手，俯身在她額上落下極輕，卻又極久的一枚吻。

淩暮色能清晰感覺到，她帶着暖意的柔|軟雙唇與自己肌膚觸碰時那種極其輕微的摩擦感，連帶着心尖也泛起一陣癢|酥|酥的感覺。

她閉起眼睛，竟忽然幻想起，若是這一吻慢慢滑落，落在自己唇上，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與溫如緋親吻，那大抵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吧，是會讓她銘心刻骨，抑或抓心撓肺？

縱然只是落在額上的一抹簡單純情的吻，淩暮色依然留戀着，舍不得與溫如緋就此分開，心底深處還奢求更多更多。

這一刻，她變得前所未有的貪心，漂亮的圓眸裏充斥着濃得道不盡的依戀。

“回去吧。”

短短三個字從溫如緋齒縫間鑽了出來，盡管柔情似海，淩暮色心卻也同時驀地一沉，沉入她這片包容萬物，又深不見底的海。

她顯然有些失落，也并不準備藏着掖着，情緒全然外露。

她知道溫如緋肯定也看見了，卻不見對方有什麽表示，淩暮色索性也不再提示下去，收了心思，乖乖起身，任溫如緋将自己送至門口，又送自己回到房間。

她沒有想到，最初是自己去了溫如緋房間，等到兩個人分別時，卻是在她自己的房間門口，由她自己目送溫如緋離去。

“早點休息，不要多想，晚安了小懶。”

離開時，溫如緋站在淩暮色門口，與她輕聲道了晚安。

走廊上昏黃的燈光照得淩暮色有些恍惚，有一個瞬間，仿佛這一次的分別便是長久的分離，這讓她心中空蕩感更加肆意翻湧。

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在停頓半晌後，寫滿憂慮的臉上終于換上微甜的笑容，一雙黢黑的瞳眸散發着剔透的光：

“你也是，晚安，如緋。”

當溫如緋消失在自己視野裏後，淩暮色着急探出頭去，看到那道身影就側對着自己站在她房間門口，心底才又安心幾分。

她出現在溫如緋的餘光裏，占據溫如緋全部的餘光時，溫如緋微怔，随即立刻偏過頭來，兩道溫熱的目光又于半空碰上，黏着交纏。

“咔嚓”一聲，并不怎麽響亮，但在這條寂靜異常的走道中尤為突兀的聲音剛好在這時響起，淩暮色斜對面的那扇房門被打開，從房內走出兩道舉止親密的身影。

“诶？小淩、溫老師，你們在幹嘛呢？”

出來的人正是盧雲與簡一寧，一見到向外探出腦袋的淩暮色與站在門口的溫如緋，她雙眼都亮了，高嗓又沒能控制住，在走廊上回蕩。

“我倆沒幹嘛，你們這是去哪兒啊？”淩暮色避開這個問題，反問回去。

“我肚子餓了，跟一寧去樓下整點夜宵吃吃，那你們繼續，不打擾你們，我們先溜了。”

盧雲朝她們擺擺手，與簡一寧匆匆離開了。

她顯然把淩暮色與溫如緋此刻這種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行為定義為了小情侶之間的一種“情|趣”。

淩暮色無所謂她們怎麽想，轉回頭，又一次笑着與溫如緋道了聲晚安。

這也是她今夜與溫如緋道的最後一聲晚安。

她已想好，等到明日太陽升起後，她還要親自與如緋熱情燦爛地道一聲——

早上好呀如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