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大早從睡夢中醒來,看到床邊坐着個滿臉不愉快的司馬焦是什麽樣的體驗?——是從美夢走進噩夢的體驗。

廖停雁眨眨眼,還有點迷糊,看看窗外不怎麽明亮的天色,她暗道,司馬焦不是個昏君嗎,昏君難道不應該睡到日上三竿不早朝嗎,為什麽這麽一大早的來擾人清夢?他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的昏君人設。

因為對方是随時可能發病的司馬焦,廖停雁只能強忍起床氣,圍着被子坐起來,露出标準的工作微笑,喚道:“陛下。”

誰還不是社畜了,多少應付過那麽一兩個難搞的老板。

下巴一涼,司馬焦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臉,廖停雁心裏打鼓,心道這人該不是一大早要發瘋?

“你不高興?因為孤打擾你休息了?”司馬焦說。

廖停雁再次思考起究竟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司馬焦太敏銳,怎麽每次都直中紅心?她掙紮着繼續自己的表演,“怎麽會,妾已經休息好了。”

司馬焦哼了一聲,甩袖大步走了出去。廖停雁看着被他踢得發出吱呀聲響的門,猶豫了片刻後,又躺了回去。休息夠是不可能休息夠的,既然司馬焦走了,她就繼續睡呗,趕路這麽久,元氣哪那麽容易恢複。

結果等她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又在床邊發現了司馬焦。

“……陛下。”

廖停雁不明白他到底要搞什麽,這樣幾次三番突然出現,莫非是要用這種特殊的方法折磨她?

“這回睡夠了?”司馬焦沉着臉問。

廖停雁敢搖頭嗎?不敢。于是在她點頭後,司馬焦把她從床上薅起來,拉着就往外走。廖停雁還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頭發都披散着沒有梳,勉強穿上了床邊的鞋,跟着司馬焦踉踉跄跄往外走。

路上迎面遇到的宦者女侍,全都退後跪下,沒有一個人敢多看一眼儀表不整的廖停雁。司馬焦步子走得太大,廖停雁只能小跑着跟上,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又涼又用力,她掙脫不開也不敢掙脫,一言不發跟着司馬焦越走越偏僻。

看到前方出現被圍起來的栅欄,還隐隐聽到虎嘯,廖停雁背後出了一陣冷汗。不是吧,特地等她睡個好覺,然後把她扔到這裏來喂老虎?!

老虎的吼聲越來越近,饒是廖停雁,這個時候也心裏直發虛,忍不住腿軟顫抖起來。察覺到廖停雁微微顫抖,司馬焦扭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看,他問:“怎麽沒穿外衣?”

廖停雁:“……”你媽!你給我時間穿外衣了嗎?還有臉問?

司馬焦:“又怕熱又怕冷,你真是麻煩。”

廖停雁:“……”過獎,你比我麻煩多了。

司馬焦放開她,脫下了身上那件外袍披到廖停雁身上。

廖停雁默然,把那件沒什麽溫度但透着一股不知什麽香的外衣穿上,覺得司馬焦可能并不是帶她來送死。

她跟在司馬焦身後,距離那一片虎嘯越來越遠,最後來到了一片花園中,廖停雁看到幾只孔雀悠閑地拖着尾巴在草地間走動。

看來這裏是宮內的獸園,據說分為很多區域,養了些不同的動物,這一片應當就是養孔雀的。

“今早飼養的人來回禀,說園裏那只白孔雀開屏了。”司馬焦說,“那只白孔雀,先前春天的時候其他孔雀都開屏,只有它不開屏,現在才終于肯開屏……你不是說想看?”

他們先前在馬車上閑聊的時候,廖停雁還以為他是個路人甲,說話都很随便,那時司馬焦提起孔雀,她确實說過想看白孔雀開屏。沒想到,他真記着,還果然帶她來看,廖停雁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司馬焦左右看不見那白孔雀,已經不耐煩地召來飼養的宦者,“那只白孔雀呢?”

飼養的宦者腦袋冒汗,連忙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白孔雀,可白孔雀已經合攏尾巴,沒有再開屏了。司馬焦黑着臉,看向廖停雁,“它開屏的時候你非要睡覺,現在看不到了。”

廖停雁心說,原來你那麽一大早坐在我床邊是要帶我來看白孔雀開屏,你又不早說,虎着臉坐在那誰知道你要幹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殺人呢。

“是妾的錯,待下次這白孔雀開屏,妾再來看吧。”廖停雁拿出伺候上司一天改稿八遍的工作素養,溫溫柔柔地說。

但她目前的老板司馬焦比從前的老板難搞多了,他冷聲道:“不行。”轉頭示意那飼養宦者,“你去,現在就讓這只孔雀開屏。”

飼養宦者要被吓哭了,他的上一任便是這樣,最後被扔進了虎山裏,屍體都沒了。如果讓皇帝陛下不高興,不止他要死,這只白孔雀可能也會被拔了毛送到禦膳間去成為一道菜,擺上陛下的食案。為了他們這兩條小命,他必須得去嘗試一下。

也許是今天這只白孔雀确實心情不錯,恰好給面子的再度開了一次屏,司馬焦這下子高興了,賞了那宦者一匣子黃金。

本來在看白孔雀開屏的廖停雁多瞄了一眼那匣子黃金,金燦燦的金錢氣味,皇帝不愧是皇帝,殺人大手筆,賞人也大手筆。

她就這麽偷瞄了一眼,就給司馬焦發現了。

“你也想要?”

那不應該,女主的人設怎麽能喜歡黃金這種阿堵物呢。廖停雁含蓄地回答道:“妾更喜歡玉。”絕頂的好玉可比黃金值錢多了,聽上去逼格也更高。

司馬焦:“那玩意兒有什麽好喜歡的,孤的私庫裏那麽多。”

他這麽說着,就把廖停雁帶去私庫看玉。廖停雁興致勃勃,比看白孔雀的時候高興多了。雖然白孔雀開屏确實好看不錯,但她其實在原本的世界看過白孔雀開屏,與之相比還是看寶貝更有意思。

這個時候,廖停雁完全不在意自己頭發沒梳衣服沒穿好,反正她現在是司馬焦的貴妃,壓根沒有一個男人女人敢多看她一眼,而司馬焦也就是看看而已。

廖停雁再度合理懷疑司馬焦可能不行。

“喏,這些玉你要喜歡,讓人送到你的宮殿裏去好了。”司馬焦不太在意地指了指那些瑩潤美麗的玉石。

廖停雁:“多謝陛下賞賜。”哈哈哈真的嗎!這個糖衣炮彈承受不住啊!甚至已經開始被這些漂亮的玉蒙蔽雙眼,覺得司馬焦這人其實不錯了!

司馬焦掂了掂一枚玉環,“這種東西,孤無聊的時候曾砸着玩聽響,沒什麽用。”

廖停雁受不了了,這個敗家玩意兒,竟然用這麽好的玉砸着玩?浪費的她心都痛起來了,簡直想把他的腦殼按在地上砸着玩。

“呵呵,陛下,這樣的美玉,砸着玩太過可惜了。”

“哦?”司馬焦手裏把玩着那枚玉環,走到外面的池子邊,順手就扔出去砸池裏的紅鯉魚。咕咚一聲,上好的玉環就掉進了水裏,濺起一片水花。

廖停雁:“……”草。

司馬焦看到廖停雁的表情,轉頭在她沒看到的時候露出個心曠神怡的笑,感覺心情好多了——廖停雁每次嘴裏說着話,眼睛裏都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傻得和外表有些不相符,特別有趣。

被司馬焦折騰了一上午,廖停雁在快近午的時候,終于能回到自己那座宮殿梳洗裝扮順便吃點東西。其他不說,宮內吃的穿的用的俱是頂尖,連服侍的女侍們都心靈手巧,合心意的就好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特別是桂葉,她還沒說話,只一個眼神,桂葉就知道她是餓了想吃東西還是渴了想喝水。

到底是怎麽被訓練出來的,被司馬焦吓大的嗎?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廖停雁,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在不久的将來變成一個廢人,原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話都不用說路都不用走,是這樣享受的事情。和現在的待遇比起來,當初她在河下雖然也有人伺候,但那會兒她基本上很多事也是自己做的,而且仆從們都比較随意,沒有宮中的規矩嚴苛,在這裏,桂葉帶領着幾十個宮人專門伺候她一個,皇家頂配服務,果然貼心舒适。

廖停雁不明白了,要是司馬焦日日過着這種神仙般的日子,怎麽還會長成那個魔王樣?

“貴妃,幾位婕妤美人來拜見您了。”桂葉來通禀。

正在吃瓜的廖停雁一頓,擦擦手坐起來,“那就讓美人們進來吧。”

來了!宮鬥第一場重頭戲!身處宮廷,怎麽可能沒有争鬥,哪怕明面再和諧,私底下一定也是暗流洶湧。在來的路上,她不知道設想了多少次宮鬥副本的艱難險阻,次次都腦補自己剛入宮被高位的嫔妃欺壓,和同病相憐的美人成為朋友又慘遭背叛,一路走得虐心不已,腦補的頭都要禿了。

——結果進宮半天成為了目前最高等級的貴妃,以前的腦補和各種劇情模拟全都沒用了,只能見機行事。

十幾個份位最高的美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其他美人因為份位太低根本沒有來拜見她的資格。這群美人來拜見她,全程低着頭,一個一個規規矩矩,拜完了之後又依次退下。

廖停雁還沒來得及發揮一下,就見她們都下去了。

等等,說是拜見就真的只是拜見一下就走嗎?那種大家坐一圈然後笑吟吟的你戳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再互相吹捧的情況是不存在的?

廖停雁沒反應過來,桂葉見她不吭聲的盯着衆美人離去的方向,還以為她在不高興這麽多人來吵鬧,便小心翼翼解釋道:“衆位美人只能在您第一次入宮時過來面見,以後每日都只會在殿外叩拜請安,不需要您親自接見,您喜愛清靜,她們也不敢貿然來打擾的。”

也就是說她不需要每天開茶話會和一群美人聊天。

想了一會兒,廖停雁忽然恍然大悟,她明白了,不是沒有想宮鬥的美人,而是宮內所有懷揣着夢想,想要通過宮鬥走上人生巅峰的美人,都已經被司馬焦給鬥死了。

皇帝不務正業,沒事就想着殺自己小老婆,導致她這個貴妃,竟毫無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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