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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殿外有一汪清池,漢白玉階一直沒入水面,雕成芙蓉花的欄杆圍住大半個芙蓉殿。司馬焦拂過那些白玉芙蓉,聽着身旁高太保說起興州之事。

“奴已經查清楚了,太守王陵予确實與秦南王私底下有來往,那王陵予還利用家族關系,為秦南王打造兵器,作坊就在興州路郡。除了王陵予,還有幾個官員也同秦南王有接觸,秦南王轄地更是幾乎已成一個獨立之國……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司馬焦惡劣地扯起了嘴角,漆黑雙眼仿佛無底深井,“既然都投靠了秦南王,還留着做什麽,全都殺了吧。”

他說得輕巧,仿佛不是要殺幾個州的許多官員,而聽的人也沒有絲毫詫異,高太保神情未變,只微笑着點點頭:“奴明白了,只是有些人能明目張膽的直接殺,有些人卻不行,奴會好好安排下去。”

司馬焦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木珠,唔了一聲,“那個王陵予,我要割了他的腦袋,送到秦南王案頭。”

“是,陛下。”高太保仍然微笑。

兩人走到玉階前,高太保忽然開口說:“這次回來,陛下好似心情好了許多,聽說都是那位廖貴妃的功勞?”

司馬焦聽他說起廖停雁,神情微緩,“你剛才也看到她了,怎麽樣,确實是個美人吧,我從河下接來的。”語氣有些像是小孩子對長輩炫耀的得意。

高太保笑着颔首:“确實是個不錯的女子,心思不多,若陛下喜歡,不若令她夜間侍寝?”

司馬焦聽了這話,卻沉下了臉,若不是高太保說這話,換了別人,恐怕此時就要被他着人拖下去了。

“高覓,你知道,孤不想留下血脈。”

聽他不用‘我’,而用‘孤’自稱,高太保就知道他是心裏極不高興,可饒是如此他還是得說。心裏嘆了口氣,高太保語氣溫和:“陛下,不想留血脈,不留便是,只是陛下夜間睡得不甚安穩,時常不能寐,奴想着,若讓貴妃陪伴,或許陛下能高興些,說不定也能睡得更好。”

司馬焦眨眨眼,“可我夜間總是頭疼,萬一哪天不高興把她殺了怎麽辦?”

高太保一愣,在心裏搖頭笑嘆,若真會殺她,又怎麽會煩惱此事?看來,說不定陛下當真要有轉機了。他語氣越發和藹,“陛下不必擔憂,奴保證不會有事。”

司馬焦看看這個從自己出生起就一直陪伴自己,仿佛父親一般的存在,審視了他一陣後,終于還是點點頭,“那便如此吧。”

從芙蓉殿離開,高太保召來一位宦者,吩咐了幾句。

那宦者詫異又惶恐:“這!若讓陛下知曉了……”

高太保看他一眼,“所以要尋找機會,而且你也不需做太多,只要在合适的時候輕輕推上一把便也是了。陛下雖然看似渾噩,實則心中清明,宮廷內外,甚至這天下之大,都在他心中,不論是誰都不可能算計他後全身而退。”

“不過,我這也不是算計陛下,只是看着長大的陛下也該到了這個時候了,總要幫幫他才是。”高太保的笑真切了些,聲音忽然變得低若不聞,“這偌大天下,怎麽能沒有繼任者。血脈……縱使是……殿下的血脈也需得延續。”

恰巧走過太極殿,高太保忍不住停下步子,看向那宏偉的宮殿。時至今日,他還能清楚記得,十幾年前那一片熊熊燃燒的火焰,和火焰中瘋狂的大笑聲。鮮血沿着白玉階蜿蜒而下,四處倒伏的屍體和華美宮殿一同陷于火海,燒成灰燼。

不知不覺過去十數載,當年那滿身鮮血坐在火海邊上的孩童,也早已長大成人,成了一位……可怕的君王。

……

“恭賀貴妃,今夜陛下召您侍寝了。”

“……你再說一遍?”

“陛下方才傳了旨意過來,讓貴妃今夜去侍寝。”

廖停雁從聽到這個消息後就一直處于懷疑狀态,懷疑原著是不是有毒,怎麽哪裏都不對勁;懷疑司馬焦是不是有毒,怎麽老不走尋常路;懷疑自己有毒,換了個芯子才導致皇帝竟然想睡她。

怪自己魅力太大?廖停雁最後懷疑起人生。當初日日上班累成狗的時候,她怎麽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然需要去睡皇帝。

去皇帝寝殿的路上,廖停雁一直在心中罵人。當初她剛進宮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時候司馬焦不睡她,偏偏等到現在她都放松下來覺得自己不會有這方面困擾了,司馬焦又突然宣布要睡她,這人真的有病。而且她現在最擔心的一件事其實是司馬焦到底行不行,萬一他現在是興致上頭,但真上手開車開到一半熄火了,他不會大發雷霆惱羞成怒要殺她吧?

被睡事小,被殺事大。

很快,司馬焦再次用行動告訴了廖停雁,想太多根本沒用,因為她永遠都想不到他會做什麽。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合法夫妻,女方又長得貌若天仙,穿的清涼動人,可司馬焦竟然沒有想睡她的意思,坐在床邊看她的眼神還有點嫌棄。

廖停雁:嫌棄個頭啊!不是你讓我來侍寝嗎!

司馬焦:“怎麽穿成這樣?”

廖停雁:“女侍們準備的。”搞清楚,她也不想穿的,還不是以為這是他的愛好和特殊吩咐,才忍着羞恥硬着頭皮穿上了!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司馬焦壓根沒有睡她的意思,廖停雁緊張着緊張着,到了自己平時睡覺的時候,睡意自然而然地湧上來,眼睛也慢慢閉上了。

司馬焦依舊和往日一樣睡不着,可聽着旁邊廖停雁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他忍不住坐起來,把廖停雁推醒。

廖停雁一驚,醒了過來,“陛下,怎麽了?”

司馬焦看着她,“無事,你繼續睡。”

廖停雁等了一會兒,看他似乎真的沒事,這才狐疑的繼續閉着眼睛睡覺,等她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身子又被人搖晃着晃醒了。

廖停雁勉強露出笑容:“……陛下?”

司馬焦坐在她身邊,“無事,你睡啊。”

第三次被推醒的時候,廖停雁已經擺不出笑臉了,她的起床氣真的很大,還是這樣幾次三番被人推醒,要不是還有點理智知道旁邊是司馬焦,知道他看着是小白臉其實是只大白鯊,她這會兒已經克制不住動手錘爆他的狗頭了。

“陛下,可是睡不着嗎?”廖停雁咬牙切齒地擠出來這句話。

司馬焦繞着她胸前一縷長發,毫無睡意,“嗯,睡不着,你怎麽睡着的?一下子沒注意你就睡着了。”

廖停雁:“陛下不如先躺下,閉着眼睛,一會兒就能睡着了。”

司馬焦不滿道:“你哄小孩嗎,哪那麽容易睡着。”

廖停雁:“不如妾為陛下唱一曲安眠小調?”為了能安心睡個覺,廖停雁豁出去了。

司馬焦一聽,覺得還挺新鮮,撐着腦袋往她身旁一躺,“唱吧。”

廖停雁清清嗓子,開始唱歌,說實話她的嗓子是女主标配,唱歌好聽,廖停雁自己聽着都感覺十分滿意,可司馬焦越聽越精神,甚至突發奇想,想召幾個樂師來伴奏。

草,用錯技能了。廖停雁現在什麽都不想,只想睡覺,她甚至惡向膽邊生,想把這個煩人精睡到沒力氣折騰,管他到底是腎虧還是腦子有病,幸好殘存的理智阻止了她。

心裏抓狂了一陣,廖停雁恹恹地坐起來,準備舍命陪暴君熬夜。多久沒熬夜了竟然不習慣,她打了兩個呵欠,“陛下想聽曲,那便叫樂師來吧,妾陪您聽。”

司馬焦瞥着她的神色,忽然說:“不想聽了,還是睡覺吧。”

廖停雁已經不相信這個大豬蹄子了,呵呵笑了兩聲,躺在那等着他繼續作妖。可這一睡到天明,從司馬焦的床上醒來,廖停雁才發現昨晚司馬焦真的沒再騷擾她。

不過,床上也早就沒了司馬焦的身影。這人睡又不睡吃也不吃,每天哪來的那麽多精神作妖?廖停雁真是搞不懂。

從這一天起,廖停雁每晚都得到司馬焦這裏報道,睡他的床,蓋他的被子。每晚在她睡着後又把她叫醒,變成司馬焦的保留節目,至于要把她推醒幾次,全都要看司馬焦當天心情怎麽樣,如果他心情好,大發善心,把廖停雁叫醒一次,就不折騰她讓她繼續睡,要是心情不好,就不只是叫醒她幾次這麽簡單。

這天半夜,司馬焦從噩夢中驚醒,同時腦袋傳來熟悉的抽痛。他睜開帶着血絲的眼睛,坐起身暴躁用力地揉按着抽痛的額頭。聽到內裏動靜的宦者瑾德悄聲走進了殿內,有些心驚地看着床上的司馬焦。

他穿着黑色的寝衣,同樣墨黑的頭發垂在臉頰邊上,更襯得臉色蒼白,布滿血絲的雙眼仿若地獄惡鬼一般血紅帶煞。

不管看幾次,瑾德見到陛下這個模樣,心裏都會下意識泛起恐懼。陛下每次發病都會克制不住自己殺人的欲望,若情況不嚴重還好,休息一日也就沒事了,若情況嚴重了,那一雙眼睛幾乎都變成紅色,身邊人就要倒黴了……貴妃還睡在那毫無所覺呢。

瑾德提着心,看到陛下将目光轉向身邊的貴妃。當他擡起那青筋暴突的手,伸向貴妃的脖子,瑾德幾乎喊出聲來。

然而下一刻,瑾德慢慢張大了嘴,愕然望着床上。

廖停雁正做夢夢見自己室友那只傻狗,那傻狗叫大寶貝,鬧騰得很,一大早就喜歡跳到主人床上又蹭又舔,偶爾她這邊房間門沒鎖,那只傻狗還會自己開門跑進來喊她起床,為此廖停雁都不知道跟室友抗議幾次了,但最後每次都還是敗在那傻狗可憐兮兮的表情之下。

她在迷糊中感覺脖子癢癢的,好像是什麽東西在蹭,伸手拉住就揉了幾下,嘴裏含糊道:“好了,大寶貝別鬧。”

臉也癢癢的,像是有什麽毛發蹭過,廖停雁又順手搓了搓‘大寶貝’的毛,親了兩下,“乖,別鬧我睡覺。”

……

司馬焦伸出蒼白的手,緩緩順了一下自己被揉亂的頭發,又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頰,神色古怪地盯着睡死過去的廖停雁。

盯了大半夜,什麽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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