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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許黎明的五官很好看, 陸白天一直這樣覺得,比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好看,她沒有化妝, 臉頰素素的,嘴唇又粉又軟,鼻子挺拔如小山,眉毛沒有修過, 偶爾有些桀骜的雜毛。
頭發永遠蓬松順直,很帥, 也很美麗。
她湊近的時候,鼻尖呼出淡淡的鼻息, 撩得人心弦輕軟。
陸白天臉越來越漲,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着夏天的熱氣, 吹得她越發頭昏。
如果那兩片嘴唇覆上了自己的,會是怎樣的觸覺,她會不會暈倒?陸白天不自覺地想,但是她今天沒有喝水, 嘴巴很幹,嘴唇也很幹。
她又很快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臉更紅了,于是将身子猛地一轉, 鼻尖擦着許黎明的滑了過去。
“你, 你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她口齒不清地說着,而後将手抽出來, 小跑出了門。
鼻尖殘留着對方滑溜溜的觸感,許黎明摸着鼻子有些走神, 又忍不住笑。
她沒有心情再看書了,于是将書本一合,研究起了小小書桌上堆放的書籍。
陸白天看的書很雜,有小說,也有散文,甚至還有幾本恐怖故事,許黎明拿出一本來,很快被上面的圖畫吓到,重新放了回去。
喜歡看這種書,怪不得寫出來的東西,那麽獨特。
陸白天的筆記本電腦擺在一旁,沒有關機,看式樣是很老舊的電腦了,很厚重卻并不是游戲本,鍵盤上的字母磨損了一半,一看便知勞苦功高。
許黎明輕輕碰了一下,屏幕很快亮起,幹淨的屏幕上只有寥寥幾個文件夾,其中有個文件夾寫着作品兩個字。
是陸白天之前寫過的文章麽?許黎明手指忽然很癢,很想打開文件夾一探究竟。
但她最終忍住了,這樣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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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白天端着兩杯茶水走進門,她看見電腦開着,拖鞋與地面頓時發出了一聲摩擦。
而後走上前放下杯子,不動聲色地合上了電腦:“喝點水吧。”
陸白天面對自己一向沒什麽隐瞞的,許黎明覺得她的舉動有些怪異,目光流連過筆記本上面褪色的貼畫。
笑着開口:“看起來用了蠻久了。”
陸白天嗯了一聲,她将手放在膝蓋上坐下,輕聲說:“高中時媽媽看我每天手寫很吃力,偷偷攢了幾個月生活費買的。”
她将手放在電腦上,愛惜地摸着上面的貼畫。
許黎明猶豫了會兒,還是開口:“阿姨很久沒有工作,那你們的生活費……”
不會都是陸白天打工賺的吧?她要高考,還要兼顧賺錢,平日得有多累。
許黎明很難不會覺得心疼。
“還好,媽媽有一些積蓄。”陸白天垂着濃密的睫毛,語氣淡淡,“之前,那個男人也給了一些撫養費,雖然後來就不再給了,但也算攢下了一些。”
“供我讀完高中是可以的,何況我自己也能賺點。”陸白天說。
應該沒有這麽雲淡風輕,許黎明看着她的表情想,華傳學費就不便宜,雖說可以貸款,也有助學金,但畢竟壓力會很大。
加上陸鳴知要長期服藥,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所以陸白天才會那麽拼了命地兼職賺錢吧。
和她比起來,自己的生活,真的是太順了。
許黎明看着白天垂着眼的樣子,很想把她抱在懷裏,摸摸她的頭。
許黎明移開了眼神,故意将語氣營造得輕快,不讓自己表現出可憐別人的意味:“這樣啊。”
她幾乎有點迫切地想知道關于陸白天更多的事,她沒發覺。
“這是阿姨年輕的樣子嗎?”許黎明看着書架角落貼着的一張合影問。
照片沒有用相框保存,就那麽随便貼着,已經有些褪色,但女人的美麗卻沒有褪色,她穿着火一樣惹眼的紅裙,笑容明媚燦爛。
許黎明看着竟有些移不開眼神。
陸白天點頭,她也看着那張照片,身子不自主地左右晃動:“我記事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只是後來……”
自從生病後,就像一個漏了氣的氣球,美麗不複存在,迅速地幹癟下去。
陸鳴知從前是個極愛拍照的人,然而後面她因為吃藥而身材變了形,臉也變了形,就越發痛恨這些照片。
某次發病時,她坐在床上将所有照片撕了個粉碎,這一張是陸白天躲在趴在床底下,偷偷從地上零碎的照片裏,抓過來的。
她還記得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女人坐在床上哭喊嚎叫,無數紙屑洋洋灑灑落下,陸白天蜷縮在床底發抖。
她不知道媽媽怎麽了,她很害怕。
後來她縮在床底睡着了,似乎從那一夜開始,她就開始蜷縮着睡覺,似乎那樣就會感到安全。
頭頂忽然覆上一股溫熱,打斷了陸白天的回憶,她繃緊了肩膀,感受那雙手順着發絲的方向,一下下撫摸着。
她像一只貓似的被這樣的撫摸撫平了心緒,不自主地往許黎明那邊倒,回憶暫且抛到腦後。
許黎明的手很溫暖,很舒服。
好想要更多。
“沒事了,都過去了。”許黎明很不擅長安慰人,她只能用動作來表示安撫。
陸白天輕輕點頭。
外賣到了,陸鳴知開門拿了外賣,她拎着兩大袋子沉重的飯菜放到桌上,而後輕輕敲她們的房門。
“白天,黎明,吃飯了。”她說,而後看着開門的黎明,語氣窘迫,“怎麽買了這麽多啊,很貴吧,阿姨怎麽好讓你破費……”
“沒事兒的阿姨。”許黎明嘴角尖尖,“白天浪費一天時間幫我補習,我請你們吃飯是應該的。”
她熟絡地上前打開外賣袋,将裏面的菜挨個兒拿出來,陸白天和陸鳴知連忙上前幫忙,三個人圍在狹小的茶幾前忙忙碌碌,竟生出幾分平凡的熱鬧。
“阿姨,我上次見你愛喝湯,這次特意點了另一家的,紅棗烏雞湯,是他們店的招牌,你嘗嘗。”
這家店的外賣很實誠,裝湯的器皿是一個黑色的大瓦罐,許黎明盛出一碗遞給陸鳴知,陸鳴知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
“真不好意思,我們家連張餐桌都放不下,委屈你了。”陸鳴知滿臉歉意,她起身想讓許黎明坐在沙發上,被許黎明搖頭拒絕。
她拉過地上的小板凳,遞給陸白天一個,打算和她并排坐在茶幾對面。
“白天,快讓你同學來沙發上坐,客人怎麽能……”
“真沒事。”許黎明扭頭沖着陸白天笑,“我們平時排練時都是蹲在地上吃的,有桌子已經很好了。”
“許黎明……”陸白天也用雙手扯着她不讓她坐下,但被對方深深一看,将她手拍了拍,她就不自覺松開了手。
許黎明笑笑,屈膝落座。
陸白天低頭隐藏臉上的紅暈,随她坐下。
陸鳴知看看陸白天,又看看許黎明,而後輕笑:“真好,我們白天也能有這麽好的朋友。”
陸鳴知雖然不适應,但是為了盡到長輩的責任,偶爾努力找話題,和許黎明搭話,許黎明也認真回複。
一來一回,用餐氛圍十分和諧。
直到陸鳴知還是磕磕絆絆地說出了幾乎所有長輩必問的問題:“你這孩子這麽漂亮,家境又好,在學校肯定有不少人追你吧。”
許黎明剛夾的一筷子菜又放回碗裏,她看向陸白天,陸白天沒有看她,悶頭扒着幹幹淨淨的白米飯。
“白天,吃菜。”許黎明夾了個雞腿放進她碗裏,得到一聲微弱的謝謝。
“也沒有。”許黎明淡笑着回複陸鳴知。
陸鳴知似乎有些走神,她看着桌上的菜,沒有再動:“現在很多小男孩,都很會哄騙人,你樣貌好家世好,得多提防。”
“得找個人品好的,這樣……”
“媽媽。”陸白天忽然開口,她将碗放回桌面,瓷碗和玻璃的碰撞聲很是刺耳。
陸鳴知聲音一滞,她低頭慢慢扒菜,模模糊糊道歉:“對不起,阿姨不該提這種事。”
“沒事沒事,随便問問嘛。”許黎明察覺到了氣氛的驟變,忙出聲打圓場,将碗往陸白天面前推推。
“白天,吃點菜,等會兒涼了。”
她聲音溫和,手在後面輕輕拍了拍陸白天的後背,陸白天便拿起碗筷,埋頭往嘴裏塞,吃得嘴巴鼓鼓。
她将碗裏的飯菜吃幹淨後,輕聲對陸鳴知說了句對不起,然後起身回了房間。
許黎明也放下了碗,起身要幫忙收拾,被陸鳴知推開:“阿姨來,你們兩個學習累了,快點回屋休息吧。”
“時間還早,也可以睡個午覺,醒來再背。”陸鳴知罕見地露出微笑,布滿皺紋的眼睛彎着,隐約能看出照片上年輕女人的模樣。
許黎明說了聲謝謝阿姨,然後走回陸白天的卧室,反手關上了門。
陸白天正端坐在桌前幫許黎明抄寫筆記,她的字跡娟秀清晰,速度快得像打印。
“這個也是重點,我幫你抄下來……”她一邊寫一邊說着。
許黎明揚手從她手裏抽出了筆,懶洋洋坐下:“剛吃完飯,歇歇再寫。”
人吃飽了就會犯困,所以剛吃完飯是絕對不适合學習的,許黎明堅定地認為。
她打了個哈欠。
“好吧。”陸白天沒有反對,她關上了窗戶,打開了客廳裏的空調,便隐約有涼風順着門縫吹進狹小的卧室。
她和陸鳴知平時很少開空調,能用風扇就用風扇,但是今天許黎明來了,還是開空調涼快些。
“你要不要休息會兒?”陸白天看着犯困的許黎明說。
“好啊。”這個提議正合許黎明意,她手臂一伸便拉上了窗簾,屋子頓時暗下去,微弱的天光透過草綠色的窗簾擠進卧室,像鑲嵌在牆上的巨大翡翠。
在一片朦胧的綠色裏,許黎明很快困得睜不開眼了,于是她脫掉鞋翻身上床。
如今和陸白天熟了,睡她的床比睡自己的床還要舒服。
雖然床很小,小得腿都很難伸開,但觸感幹燥,滿滿的都是香味,頭頂花花綠綠的海報仿佛踏入舊時光,溫暖得像躺在搖籃裏。
許黎明翻了個身,右手撐着頭,戴着珍珠戒指的那只手伸出去,在床單上緩緩拍了拍,像是勾引似的。
她确實在試圖勾引,但無奈她學不出秦朝鶴的妖冶樣子,反而更像威脅。
“這麽黑就別看書了,近視會加重的。”她說。
陸白天聞言合上了書,依舊呆坐在椅子上。
“啧。”許黎明又拍了拍床,“過來睡會兒。”
陸白天頓了很久,然後走過來,小心地坐在床沿,慢慢爬上床去,筆直躺好。
小床兩個人躺屬實太窄,尤其夏天不蓋被子,兩人但凡有一個曲起胳膊,就會碰到對方。
“會不會還是熱?”陸白天開口,她扭頭看去,正好看見許黎明鼻尖沁出的薄汗。
“還行。”許黎明說,确實還好,熱是有點熱,但靜靜躺着感受門縫的風,有種別樣的舒适。
但那涼風忽然大了許多,吹散了身上的熱氣,許黎明睜眼一看,只見陸白天手裏正捏着把大蒲扇,一下下扇着。
她扇得很努力,照顧到了許黎明身體的每一寸。
許黎明心中微微泛起酸澀,她想按住白天勞累的手,但又眷戀她的呵護,便始終沒有動,直到那風小了下去,最後徹底消失。
大蒲扇啪嗒一聲落在許黎明身上,白天睡着了。
她一直都很累吧,許黎明側身躺着,輕輕拿起扇子,學着女孩的樣子扇風,只在電視劇裏看見過的竹編的大扇子很不好把控,她扇了幾下才适應。
女孩的睡顏美好恬靜,她像勞作了一天後沉睡的天使,手腳疲軟,躺在朦胧的天光中。
許黎明貪婪地看着她的側臉,手有些酸了,便換另一只。
這時手機響起,她眼疾手快開了靜音,然後查看那條消息,是秦朝鶴發來的微信公衆號鏈接,公衆號名叫“戀愛心理學”。
一看就是那種拿來做廣告的營銷號,許黎明嗤之以鼻地點開,随便翻了翻,都是些沒用的廢話。
「親吻,親吻是鑒別愛與否的重要條件……」
誰不知道啊,許黎明給秦朝鶴發了個四十米大刀的表情包,關了手機,重新躺好。
然後看着陸白天的臉呼吸一滞。
她臉蛋軟軟的,像剝了殼的雞蛋,也像剛剛蒸好,冒着騰騰熱氣的年糕。
親起來或許也像。
許黎明湊上前,白嫩的臉蛋角落有一顆痣,落在眼尾下面一指寬的位置,是标準的淚痣。
許黎明微俯肩膀,讓幹燥的嘴唇落在了那顆淚痣上。
陸白天周身一抖,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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