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若有心
第24章 他若有心
第二天,蓮旦起得格外晚,晚到村裏各家的中午飯都吃完了,煙囪裏都不大冒煙了。
他醒來時,看見婷子姐正和小旦在床沿玩。
婷子手把手教小旦把小木塊壘得高高的,胖寶寶一雙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木塊看,小手一揮,把木塊都打掉落了一堆,他愣了一下,然後就嘎嘎地笑了起來。
蓮旦聽見這笑聲,才徹底清醒過來,連忙從被窩裏爬起來。
婷子看見他起來了,笑道:“沒事,你多躺會兒,你家當家的交代過我了,不讓你起來。”
蓮旦臉頰紅了紅,叫了聲婷子姐,眼睛卻往屋子外的方向看。
婷子捂着嘴笑,說:“行了,別看了,他說鎮上有着急的活,你病了讓我幫忙照看你半天,”她朝屋外看了看,“應該再半個時辰就該回來了。”
蓮旦說:“真是不好意思,給婷子姐添麻煩了。”
婷子擺了擺手,“不白幫忙,你家當家的早上給我家拿了兩斤山藥呢,正好登高這兩天念叨着想吃山藥粥,可不想啥來啥嘛!”
蓮旦說:“還是謝謝婷子姐。”
婷子笑了笑,想起了什麽,起身把孩子抱到蓮旦懷裏 ,“我去給你盛粥去,熬了一上午了。”放下孩子,她“啧”了一聲,拍了拍手臂,說:“你家小旦可真夠沉的,這胖小子養得真好。”
說着話,婷子就去外屋盛粥去了。
蓮旦靠在床頭,讓小旦趴在床裏側玩。
他身上還是感覺酸痛憊懶,便又躺回去,側着面對床裏,伸手摸了抹孩子的胖臉蛋兒。
小旦手裏抓着個小木塊,啊啊地晃來晃去,口水流到了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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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旦又有些費力地撐起身體,拿放在枕頭邊上的口水巾,給他擦了擦嘴。
又一次躺回去時,蓮旦覺得脖子和胸前都有點微微的疼,他聽見外屋還有鍋碗瓢盆的動靜,知道婷子姐不會很快進來,便側着身,解開衣襟,悄悄往自己身上看。
剛解開衣襟時,衣裳裏有體溫蒸騰出的一股淡淡藥膏的苦香,但仔細聞聞,又好像什麽味道都沒有了。
脖子他看不見,但胸前看得清清楚楚,光潔如以往,什麽異樣都沒有。蓮旦重新将衣襟合上,系好,吐出了一口氣,又側躺回床上。
就在這時,屋門一響,是婷子姐端了一盆粥進來了。
蓮旦起身把桌子往床邊拉了拉,婷子就把粥盆放上去了,蓮旦說:“婷子姐,你就在我家一起吃點吧,省的吳大娘還得給你留飯。”
婷子倒也不是假客氣的人,“哎”的答應了一聲,就去拿碗筷。
蓮旦在屋裏喊:“竈臺旁邊的鹹菜缸裏有我腌的芥菜疙瘩,再往旁邊那個小壇子裏是鹹鴨蛋,婷子姐,你再拿兩個鹹鴨蛋咱們兩吃吧。”
婷子高興地又“哎”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就把東西都拿過來了。
芥菜疙瘩切絲,鹹鴨蛋一切兩半,蛋黃直流油,婷子自己拿了一半,把另一半給蓮旦,說:“這東西鹹,咱兩吃一個就行。”
鹹鴨蛋在誰家都是好東西,鴨蛋本身就不便宜,比雞蛋還要貴一點,而且現在鹽能賣到十二三文一斤,腌制需要的時候又不短,一般是舍不得拿出來吃的。
蓮旦大方,可婷子也不是愛貪便宜的,剛就只拿了一個嘗嘗得了。
兩人坐着就着鹹菜和鴨蛋悶頭喝粥,小旦爬過來,坐旁邊直啪嗒嘴兒,蓮旦就時不時給他喂一口米糊糊,吃得孩子搖頭晃腦的,可高興了。
吃完了,婷子收拾了桌子,擦幹淨手,坐到床邊跟蓮旦說話。
這會兒小旦吃飽了,自己躺床上,一歪頭就睡着了。
婷子看着蓮旦散落在肩頭的長發,緞子一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涼滑的發尾,誇贊道:“你這頭發可真好,不像我的,毛毛躁躁的。”
蓮旦說:“婷子姐頭發多,還黑,好看。”
婷子就抿着嘴兒樂了。
她打量着蓮旦,問道:“我看你這床都下不大來,這到底是什麽病呀,你家當家的也沒說清楚。”
蓮旦自己其實也不清楚,他含含糊糊地道:“沒大事,就是身上不爽利,躺一天便好了。”
婷子探頭看了他一陣,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臉上尴尬地紅了紅,不過到底也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是輕咳了一聲,低聲提醒道:“你別由着你家那位亂來啊,就算是都年輕,也得節制着些,要麽受罪的是你自己。”
“啊?”蓮旦一時還沒明白什麽意思。
婷子笑着擡手掐了他臉頰一把,蓮旦看着她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頓時臉通紅,忙道:“不……不是……。”
婷子卻已經撇開頭偷笑去了,哪裏還搭理他的解釋。
蓮旦着急了,說:“婷子姐,真不是……。”
婷子擺了擺手,說:“行了,不是就不是,我信你還不行嗎!”
說着,她站起身,說:“時候差不多了,你先睡一覺,等醒了你家那位就該回來了,我也得回去了。”
蓮旦無奈地眼看着婷子走了,走的時候還取笑道:“這小臉皮兒薄的……。”
門關上了,人走了。
蓮旦躺回床上,想閉上眼睛睡覺,但睡到中午過了才醒,哪來那麽多覺可睡呢。
他就這麽躺着,仔細品着身上的感受,現下裏,他雖然渾身酸痛,尤其是後腰和腿腳酸軟得厲害,但其實并不像受了風寒似的那樣難過,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憊懶之外的酣暢和舒坦。
蓮旦把被子扯了上來,一直到蓋住了下巴才停住。
他臉頰蹭了蹭粗布的被面,眼睛水潤潤的,發了陣呆,腦子裏空空的,好像有一些畫面閃過,但又好像沒有。
蓮旦眨了眨眼,臉頰莫名紅了。
又躺了一陣,院門還沒動靜,說是差不多快回來的人還沒回來。
剛才婷子姐說,早上陳霜寧拎了兩斤山藥去求她幫忙照顧自己,蓮旦想不出那人求人的樣子是什麽樣的,怎麽想都覺得有點怪,想着想着,不由得就搖搖頭笑了一下。
……
靠山村外的一處山裏,那座用來閉關的山洞外,陳霜寧腳步輕巧地停在了洞門外一兩尺處。
他放下手裏的包袱,擡手抹上自己的臉側,沿着發髻線将一張薄薄的面具小心地摘了下來,放進了一個盒子裏。
再擡頭時,他晃了晃頭發,一個年輕男子就赫然變成了一位妙齡的少女,這少女正是雪冥。
真正的陳霜寧在天還沒亮時,就離開了陳家,趁着夜色上了山。
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為他将面具撕毀了,還有……。
蓮旦日日和陳霜寧相處,又聰明敏銳,雪冥不敢在他面前喬裝成宗主的樣子,便去了隔壁鄰居家請人幫忙。
雪冥放下盒子後,沒出聲,只是朝洞內深深作了一揖。
山洞內,沙啞怪異的嗓音有些不耐煩,“怎麽去這麽久?”
雪冥低着頭回道:“面具的材料不夠了,我去想辦法找來了一些。”
“你在怪罪我?”洞裏人的語氣更不悅了。
雪冥卻只是雙手抱拳,淡淡回道:“屬下不敢。”
“哼。”洞裏人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兩邊頓時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雪冥抿了抿唇角,還是開口道:“面具還可以再做,但您的內力一旦不受控,有可能會沖斷筋脈,甚至爆體而亡,”她擡眼時,眼睛已經紅了,“昨夜,宗主不該沉溺于歡愛,置自己于危險的境地……。”
“住口!”洞內人怒道。
雪冥這次卻并沒因畏懼而言聽計從,她哽咽着道:“宗主心裏清楚,您要是出事了,他也未必能活,小旦沒了爹爹和父親,而我也沒了……。”
說到這裏,雪冥倏地停住了,閉上了嘴。
洞內沉默了一陣,沙啞怪異的聲音沉沉地緩緩地,幾乎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也沒了什麽?”
雪冥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緊了,青筋暴露在手背上,她緩緩後退了幾步,又回到洞邊,将裝着新面具的盒子放到洞口,然後,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後腳尖輕點,就消失在了密林中。
頓時,這林子裏,就只剩下偶爾的鳥鳴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洞裏傳來輕微的窸窸窣窣的響動。
不大會兒,有修長的身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長衫,從裏面踱步出來。
長發散落在他前胸背後,擋住了他大半張白得不似活人的臉,發絲的縫隙間,只露出一雙垂着眼皮的雙眸。
一陣風吹來,将他的長衫衣角吹得随風飄蕩。
“柳叔齊。”
他開口,叫出一個名字。
一個身穿玄色衣裳的年輕男子,從樹林中走了出來,向他鞠了一躬。
“她知道了?”身穿白衫的男人問。
柳叔齊抿了抿唇角,說:“她可能一直都知道。”
聞言,白衫男人眼皮顫了顫。
柳叔齊看着他,眼中漸漸現出悲切之色,他咬了咬牙,走近了幾步,開口道:“雪宗,你應該活得更快活些。”
被叫作“雪宗”的男人倏地擡起眼皮,雙眸犀利地看了過來,這一瞬間,那雙眼睛裏,似乎有暗紅色的血河流過。
柳叔齊卻并不懼怕,他又上前一步,看着對方,說:“你成全了所有人,為什麽不能成全一次你自己?”
雪宗定定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可柳叔齊知道,他在聽自己說話。
“就最後自私這一回,肆意這一回,”柳叔齊誠摯道,“你放心,雪冥和我會替你處理好。”
他最後輕聲說:“就當……他是這世上給你的補償。”
柳叔齊彎腰從地上拿起那裝着新面具的盒子,雙手捧過頭頂。
身穿白衫的男子沉默着接過那盒子,轉身回了洞內。
過了一陣,再從裏面出來時,他已換上了蓮旦托人從鎮上買回來的粗布棉袍,頭發也束得一絲不茍。
臉上的面具服帖地覆蓋在臉上,即使在陽光下,也看不出任何異樣。
只那雙眼睛擡起時,與這張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臉格格不入,讓人見之驚心。
陳霜寧擡手接過柳叔齊遞過來的包袱,這是雪冥剛才留下的。
柳叔齊退後幾步,雙手抱拳躬身,再擡頭時,面前已經沒了人影。
柳叔齊望着遠處的樹林,緩緩嘆了口氣,低頭抹了把臉,露出些疲憊之色。
他走到那洞口附近,将周圍的痕跡抹除,之後只一揮手,那洞口就像灑在桌子上的墨汁,被布巾擦掉了一般,抹除得毫無痕跡,只剩下一片荒地。
處理完後,柳叔齊腳尖輕點,幾個縱躍,也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
院門終于吱嘎響起來時,蓮旦才剛剛迷糊着要睡着。
聽到院子裏的腳步聲,他立刻清醒過來,半撐起身體去看。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腳步聲也聽不出多大區別,但他就是覺得是陳霜寧回來了。
果然,裏屋門被輕輕推開,陳霜寧修長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他進屋的剎那,目光便往床這邊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正好撞上,蓮旦莫名地有些窘迫,但還是朝剛進門的人招了招手。
陳霜寧回身把屋門關上,拎着個包袱慢慢走了過來。
蓮旦伸手拍拍床邊的椅子,小聲跟他說:“小旦睡了好一會兒了,應該快醒了。”
陳霜寧“嗯”了一聲,坐到了那張椅子上,把手裏的包袱放到了床沿,蓮旦的面前。
蓮旦好奇地看了一眼,問:“是什麽?”
陳霜寧将包袱皮打開,給他看。
蓮旦伸頭看了一眼,就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神色。
那包袱裏,裝着一疊天藍色的布料,摸起來和陳霜寧剛回來時穿的那一身很像。
之前為了給孩子做襖子和棉褲,蓮旦看棉花價格合适,便一次買了不少備用。
有這塊布料,能給陳霜寧再做一身襖子了。
蓮旦擡頭看着年輕的男人,小聲說:“你喜歡斜襟的還是直襟的,這兩天沒事,正好給你把襖子做出來。”
陳霜寧卻搖了搖頭道:“這布料是給你買的。”
蓮旦頓時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不敢相信似的,遲疑着問:“是給我的?”
陳霜寧說:“今年冬天應該比去年冷,你給自己做件厚襖子。”
蓮旦問:“那你呢?”
陳霜寧說:“離上凍還早,我這件襖子還能穿一陣,過些日子日結工的工錢攢多了再買。”
蓮旦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說了會話,陳霜寧從包袱裏又拿出個油紙包來,打開給蓮旦看,蓮旦竟都沒見過那是什麽,只知道是吃的,特別好聞,香甜極了。
陳霜寧拿出一塊來,示意他吃,蓮旦沒伸手接,他下意識就一探頭,把那塊糕點吃了進去。
這糕點白白的,糯糯的,有股荷花的清香,蓮旦哪裏吃過這麽好的東西,頓時幸福地眯住了眼睛。
他沒注意到,剛才他從對方手裏吃這塊糕點時,陳霜寧倏地繃緊的神情,以及那之後,他收回去的食指指腹,在拇指上輕輕撚了又撚。
“好吃。”蓮旦高興道。
陳霜寧正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他淡淡道:“喜歡就多吃一點,晚飯可以晚些吃。”
蓮旦又從紙包裏拿了一塊,卻沒塞到自己嘴裏。
唐花的話他還記得,親近的話他到底只能說出那麽一句來,再多一句他都說不出了。
但……,蓮旦将手裏那塊糕點遞了過去,羞赧地說:“你也吃。”
陳霜寧擡眸看了過來,看見蓮旦臉上的兩坨紅暈,這時候的他,已懂得了眼前這哥兒的心意,自然不會再對對方此時的心思感到費解難懂了。
陳霜寧好一會兒都沒動,也沒出聲,只神色沉靜地看着蓮旦。
蓮旦手裏擎着那塊糕點,目光柔軟如水,輕輕籠罩着眼前的年輕男人,這麽近的距離,他好像又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片潔白雪域和深潭中的游魚。
蓮旦咬了咬唇,頂着快要發燙的面皮,将手裏的糕點又往前遞了遞。
這一次,陳霜寧沒有再無動于衷。
他微微向前探身,張開嘴唇,将蓮旦手裏的糕點也吃了進去。
蓮旦收回手,心跳飛快,連耳朵尖也紅了,但仍然堅持着不退縮,沖着這年輕的男人笑的眉眼彎彎,好看極了。
陳霜寧一雙眸子定定凝在他臉上,好一會兒,才将目光收回去。
……
糕點吃得肚子不餓了,晚上把中午喝剩的粥熱一下,又把泡好水的幹土豆片用葷油炖了,就是一頓飯。
粥是陳霜寧熱的,土豆片是蓮旦熬的。
這會兒他不大難受了,稍微幹點活正好活動活動。
吃過飯收拾好,小旦在床裏來回爬,蓮旦用被子和自己當隔檔,把他攔在裏面,任他撒歡。
今天白天這胖寶寶睡多了,晚上就不困,蓮旦有意讓他多爬爬,消耗一下精神,好能睡個好覺。
陳霜寧收拾完了外屋,洗了手,就照例拿了筆墨紙硯過來,教蓮旦認字寫字。
小旦這會兒爬累了,蓮旦就把他抱在懷裏,跟自己一起聽陳霜寧講字。
認完了今天的十幾個字,蓮旦開始練字了。
他今天複習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還把小旦的名字寫出來給他看。
小旦“啊啊”地用小胖手拍着那張寫了名字的紙,就好像看懂了很高興似的。
寫完了他們兩的名字,蓮旦的筆停了下來,他看向了正在看書的陳霜寧。
陳霜寧應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擡眸看了過來。
蓮旦嘴唇動了動,輕聲說:“你的名字怎麽寫,我想學。”
聞言,陳霜寧的瞳孔好像縮了一下,那之後,他沉默地拿過蓮旦手裏的毛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陳霜寧”三個字。
蓮旦低頭看了一陣,把小旦搗亂的手連同胖乎乎的小身體一起攏進懷裏,他看着陳霜寧,問:“我能試試嗎?”
陳霜寧便把筆交給他,将小旦抱到了自己腿上。
蓮旦一筆一劃極為認真地,模仿着年輕男人的筆跡,把這三個字寫了出來。
寫完之後,他端詳着道:“這名字好看。”
陳霜寧開口緩緩道:“都說名字好聽,哪有說名字好看的。”
蓮旦很認真地看着他,說:“陳霜寧三個字,就是聽着好聽,寫起來也好看。”
說完,蓮旦就盯着近在咫尺的年輕男人看。
親近的話,他終于又說出來一句,可對方還是看起來無動于衷。
唐花說了,讀書人都是通情曉意的,他說了親近話,對方只要有心,自然就……。
可是,如果人家沒那個心思呢?
可小旦現在就被抱在陳霜寧的懷裏,他們之間連孩子都有了啊!
蓮旦眉頭微動,突然後知後覺地想到,當初他嫁來陳家,陳霜寧可是并不知曉的。那晚上在靈勻寺裏,是自己求他,才有那一晚,後來才有了小旦。
這麽一想,蓮旦頓時喪氣得不行,肩膀都耷拉下來。
而陳霜寧則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還在看着紙上的字跡。
有些發黃的宣紙上,蓮旦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寫在上面,小旦寫在下面斜着一點點,而陳霜寧三個字,就寫在蓮旦名字的旁邊,小旦的上方。
這就像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家譜,孩子是小旦,爹爹是蓮旦,而父親,則是他。
蓮旦垂着頭,眼眶漸漸紅了,他不想讓年輕男人看見自己的眼淚,轉身向床裏側,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哭音,背對着對方說:“我困了,想休息了。”
身後的人還是一點動靜也沒,眼淚順着臉頰噼裏啪啦往下掉,蓮旦心酸得不行,想要趴進被窩裏。
可他沒能成功,一只微涼的手握住了他手腕,蓮旦身體一僵,不明白身後那人的意思,眼淚還是委屈地不停流,他想回頭看,也沒法回。
“蓮旦。”沙啞又怪異的嗓音緩緩叫出他的名字。
蓮旦聽了,眼淚非但沒有停止,反倒哭得更兇了。
抓着他手腕的手松開了,來到哥兒薄薄的肩膀,握住了,态度強硬不顧蓮旦的掙紮,将他的身體扳了過來,兩人面對着面。
蓮旦委屈地擡眼看向陳霜寧,既然無法掩飾,就幹脆破罐子破摔,他哭得連臉頰和鼻頭都紅了,滿臉都是淚水。
陳霜寧站在床邊,垂眸看着他。
蓮旦似乎又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那無垠的純白雪域,好多天來一直不敢開口說出去的話,無論如何都想說出來,他擡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哽咽着道:“窗邊那麽冷,你到床上睡好不好?”
他等了一陣,陳霜寧卻并沒回應,只是用一種令他看不懂的目光看着他。
蓮旦再也受不住了,掙紮着就要轉身鑽進被子裏,卻被死死握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他崩潰地哭着道:“你……!”
一個字才出口,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那一小團胭紅,已被微涼的薄薄的另一副嘴唇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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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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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