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夜宴

第40章 夜宴

雪冥打量着蓮旦,說:“還好,這一路沒累瘦。”

蓮旦抿着嘴笑,兩人坐了下來,剛才簇擁着他進來的那些婆子、姑娘和哥兒,也各自找地方坐了。

小旦現在已經從那婆子手裏,轉移到了那年輕哥兒的懷裏,幾個年紀小的小姑娘都湊過來稀罕地圍着他,小旦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還會做鬼臉逗得那幾個咯咯直笑。

雪冥說她早一步回來,已經替蓮旦和小旦都準備好了,一會兒喝完茶,就領他們去住的地方看看。

蓮旦道了謝,眼睛四處打量,見這方廳實在不小,各處雖然看着都好,但這屋子明顯是有年月了。

看完了屋子,又看人,那些叽叽喳喳圍着小旦的男女老少,有的長得很像,應該是近親屬。

雪冥小聲說:“這些都是我那些師兄們的家眷,有的不常住這邊,要過年了才回來的。”

蓮旦點了點頭。

雪冥見他面露疲憊之色,就起身去抱了小旦過來,說:“他們趕路累了,有空再一起玩吧。”

蓮旦起身,沖那些家眷微笑點頭,兩邊互相躬身行禮,便告辭了。

雪冥領着蓮旦穿過了幾個連廊,又走過得有兩處小橋,一直來到了一個挺大的院子裏。

院子裏很靜,看起來沒有人。

他們徑直進了門廳,繞過屏風後,裏面是個會客的茶室,穿過茶室再往裏走,有左右兩道門,雪冥領蓮旦進了左邊那道。

一進屋子,蓮旦就聞到了淡淡的有些熟悉的香味。

屋子裏床、桌、椅俱全,床兩側挂着被撩起的層層疊疊的紗簾,桌子上書冊和筆墨紙硯放在其上,牆上有兩幅字和一幅花鳥圖,角落裏有盆架,上面放着一個銅盆,架子的橫梁上搭着兩方柔軟的棉布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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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側還有張桌子,上面擺了一架琴。

旁邊窗子處,放了一張軟榻,可以用來小憩,也可以倚在上頭看書。

屋子中央,香薰爐裏,淡淡的煙霧飄了出來,剛才蓮旦聞到的香味,就是從這裏來的。

雪冥把小旦的厚衣裳脫了,只留了裏頭的小衣裳,然後把他放到了床上,小旦立刻滿床打滾兒,把床上漂亮的被褥都打亂了。

蓮旦想要去制止,雪冥攔了一下,笑道:“自己父親的地方,想怎麽鬧就怎麽鬧,沒事兒。”

聞言,蓮旦愣了一下,雪冥看着他,眨了眨眼,說:“猜猜這是誰住的屋子?”

蓮旦當然明白是誰的了,臉頰頓時有些紅,說:“我們住這裏,會不會打擾他?”

雪冥搖頭笑道:“沒事的,他交代我了,讓我把他平日裏用的搬到隔壁去,這屋子,就歸你和小旦住。”

蓮旦還是有種鸠占鵲巢的不安,雪冥安撫道:“這屋子陽光好,開窗就是剛才經過的那園子,風景不錯,對孩子有好處。”

蓮旦這才放松了些。

雪冥指了指一處屏風,說:“那後面是浴桶,水是我剛讓人倒進去的,還熱着,你和小旦洗個澡解解乏,一會兒我來叫你們吃飯。”

說着,雪冥就要離開了。

蓮旦看着她,欲言又止。

雪冥捏捏他手腕,說:“一會兒,他也回來吃飯。”

蓮旦忙說:“我……我不是……。”

可雪冥已經嘴角含笑地離開了。

蓮旦給自己和小旦泡了個澡,擦幹以後,剛換完衣裳,門外就傳來敲門聲,是雪冥來叫他們吃飯了。

飯食就擺在他們門口這個小廳的方桌上,陳霜寧已經坐在了桌旁。

小旦見了父親,便伸手着急地要去抱抱,蓮旦快走了幾步,陳霜寧已經起身迎了過來,将孩子抱進了懷裏。

他目光在蓮旦臉上和身上迅速打量了一番,見他們都好,這才開口問道:“餓了吧?”

蓮旦笑了笑,說:“還好。”

雪冥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把羊奶端了過來,放桌上,把小旦抱了過去,一點點喂他。

蓮旦忙起身想自己喂,雪冥說:“我早飯吃得晚,還不大餓呢,你們先吃。”他便只好作罷。

桌上只有他們幾人,都很熟悉了,蓮旦比剛進門時放松了許多。

雪冥不時問他飯菜是否可口,喂完小旦了,也要時不時起身給他們添飯添湯。

一頓飯吃完,陳霜寧就又出去了。

下午蓮旦摟着小旦睡了不少時候,醒來以後,雪冥過來幫忙收拾了一下帶過來的東西,再說會兒話,就該吃晚飯了。

晚飯不在這院子裏,而是安排在一處敞開門就能看見花園的屋子裏。

蓮旦抱着小旦過去時,席上已經坐了人,見他們過來紛紛起身。

雪冥給他介紹,說那個年輕俊朗的玄衣男子叫柳叔齊,是她大師兄。

蓮旦聽過對方和蒼藍山隐士小徒弟鬥輕功的事,在他看來,那都跟神話故事似的,他沒想到能見到真人,頓時睜大了眼睛,盯着這人看了又看。

雪冥在旁邊沖着柳叔齊捂嘴笑道:“我給他講過鬥輕功那回事。”

柳叔齊無奈地笑了笑,躬身一禮,蓮旦也忙屈膝一禮。

柳叔齊旁邊的人,蓮旦認識,是一路護送他們過來的冷杉。

他今日換下了趕路時的黑色勁裝,穿了灰色長袍,顯得少了幾分戾氣,多了些儒雅,神情也比趕路時放松和平和了許多。

他朝蓮旦躬身行禮,蓮旦回禮時說:“這一路多虧冷大哥照應。”

冷杉笑着點點頭,說:“不必客氣。”

還有兩位,是夫妻,男的叫白無雙,和蓮旦是本家,另一位見過,是剛進這宅子時,幫忙抱小旦的哥兒,叫梁雲。

梁雲對蓮旦說:“我家裏也有孩子,三歲了,你不方便帶孩子時,就把小旦給我帶,兩個孩子還能一起玩。”

蓮旦點了點頭,笑着道了謝。

從沒一下子見這麽多陌生人,他心裏其實有些緊張,但他們對他實在親切,這讓他放松了許多。

後來,等陳霜寧來了,坐到他身邊,蓮旦心裏更踏實了。

桌上的菜很多,蓮旦這一路上也算見過不少世面了,但還是沒見過這麽精致的飯菜。

陳霜寧東西吃的不多,伸筷子基本是給蓮旦夾菜,酒倒是喝了一些。

雪冥說這酒是果子釀的,酒勁兒不大,讓蓮旦也嘗嘗。

蓮旦喝了兩杯下去,臉就紅了,腦袋暈乎乎,不像剛才那麽拘謹,話也多了起來。

一會兒問問梁雲家孩子,一會兒又打聽冷杉家裏幾口人,再問問雪冥什麽菜是怎麽做的,又和大家一起逗逗小旦玩,一頓飯下來,蓮旦特別高興,眼睛亮亮的,臉蛋也紅紅的,嘴角的笑意一直沒褪下去過。

陳霜寧時不時看他一眼,他就笑着看回去,還給人夾了兩筷子自己覺得很好吃的菜,看見對方吃得少,還拍拍人家的手臂,說:“要多吃身體才壯壯的。”

他這種哄孩子的語氣,讓其他人都睜大了眼,陳霜寧反倒神色自然,沒當回事地把夾在碟子裏的菜吃了,完事還“嗯”了一聲。

一頓飯,賓主盡歡。

大家起身往外走時,雪冥、蓮旦和梁雲走在前頭,幾個男人慢悠悠跟在後頭。

應該是因為周圍的山很高,擋住了冷風,這山谷裏比外界要暖和得多,院子裏樹葉和草還是綠的,小橋下的流水也沒上凍。

蓮旦眯着眼睛舒服地仰頭,感受着拂過臉上的清涼的風。

小旦在雪冥懷裏,着急地伸着手臂,想去看院子裏一棵結了果子的樹,他們幾人腳步就比後面快了些,兩邊拉出些距離來。

不過,走在最後的蓮旦,還是能隐隐約約聽到後面的說話聲。

身後,白無雙在問:“怎麽在家了,還戴着面具,不悶嗎?“

蓮旦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聽見陳霜寧沙啞的嗓音緩緩道:“習慣了,不悶。”

蓮旦眼皮垂下去,咬住了嘴唇。

白無雙又問:“最近身體怎樣,上次我讓人送過去的靈芝吃了嗎,有用的話我再想辦法弄些過來。”

陳霜寧說:“我沒事,不用費心了。”

白無雙嘆息道:“你啊!”

後面兩人再說了什麽,蓮旦就聽不清了。

雪冥給小旦摘了個果子在手裏,他抓着就往自己嘴裏塞,被梁雲眼疾手快給搶走了,小旦嘴一癟,就要哭,梁雲笑着把果子掰開,擠了些汁水到他嘴裏,他就高興地直蹦跶了。

就在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從門外跑進院子裏,進來了就徑直跑到蓮旦面前,牽着他的手說:“阿麽,哥哥們在前院放孔明燈,邀你過去看呢!”

蓮旦訝然,回頭看了眼雪冥,對方笑道:“是冷杉家的小閨女,走吧,咱們去看看熱鬧。”

衆人出了院門,又經過一個連廊,出了廊下,是個挺大的空地,空地上,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在那準備放燈。

“阿麽來了!”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喊道。

年紀最大的孩子看着有十一二了,他看見蓮旦他們過來了,就嘴角一咧,笑出兩個酒窩來,喊道:“放!”

七八個亮着光的孔明燈頓時升上天空去,錯落有致的,照亮了這一片頭頂。

雪冥抱着小旦,兩邊看了看,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蓮旦和陳霜寧都仰頭看着天空,不知不覺的,也不知道是誰主動的,本來隔了一人多的距離,漸漸的肩膀就快要靠到一起了。

其他人就站在他們身後,雪冥和梁雲都發現了,兩人相視一笑。

看着頭頂越飛越高的孔明燈,雪冥喃喃道:“要是以後天天如今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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