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初一
第43章 初一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早上熱熱鬧鬧放過鞭炮,吃了早飯,拜了年後,閑來無事,不少人都聚在一起打葉子牌。
陳霜寧也被人叫去玩牌去了,蓮旦試着玩了幾把,輸得他心驚膽戰的,見梁雲抱着小旦過來了,連忙把孩子抱過來,位置讓給他,讓他坐下玩了。
雪冥拿了果子過來,和蓮旦坐在牌桌旁吃。她還給小旦壓了一小碗果泥,小旦扶着凳子自己站着,仰着小腦袋等着大人吃東西的間隙,時不時喂他一口,他就嗷嗚一口全都吃掉。
吃飽了以後,小旦扶着桌旁大人坐着的椅子,小腳噔噔地繞着圈圈走了,蓮旦想去攔住他,雪冥笑道:“讓他走,看他要去哪。”
兩人就這麽瞅着,看着小旦繞過這桌子,去了臨近的另一張牌桌,趔趔趄趄地撲到了陳霜寧身上。
陳霜寧一把把他抱了起來,放到自己腿上抱着,小旦就去抓他手裏的牌。
蓮旦忙起身走了過去,說:“別打擾你們玩牌,我抱着他吧。”
陳霜寧說:“沒事,我哄他,昨天睡得晚,你回屋再休息一陣。”
雪冥過來牽住蓮旦的手,說:“今晚有煙花看,咱回屋躺會兒養精神,晚上出來看。”
蓮旦被雪冥拽走了,回頭時還能看見小旦一個勁兒去抓陳霜寧手裏的牌,陳霜寧一點不會不耐煩,被抓走了,就讓他拿着,要用時,才拿張別的給他換過來。
蓮旦想,陳霜寧性子看起來很冷,不好親近,但其實,他對孩子,對自己,都很有耐心。
回屋以後,還沒什麽困意,蓮旦和雪冥坐在茶室裏喝茶,吃點心,閑聊。
這幾日裏,蓮旦見到這麽多人,心裏一直有好多疑問,但陳霜寧說不想他牽扯過深,他就忍着不問。
但有一個問題,他覺得問了應該也沒有大礙,便忍不住開口道:“我看好多人都是全家一起過來的,怎麽都是年輕人,不大見年歲大的人呢?”
雪冥喝茶的動作一頓,她緩緩放下茶杯,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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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旦發覺不對,連忙道:“我就是随便問問,你不用回答我的。
雪冥搖了搖頭,神色黯然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就當是聽書了。”
蓮旦愣了一下,點點頭。
雪冥說:“從前,有個壞人,他貪婪、兇殘,沒有人性,他糾集了很多和他一樣的壞人,在一起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
“後來,壞事做多了,他引起了衆怒,他們這群人被江湖中的正義之士打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便決定金盆洗手,找個地方隐居起來。可是,就算是隐居,他那夥人也想過榮華富貴的生活,要建大宅子,有很多的仆從來伺候他們。所以,他們決定在收手之前,再做幾票大的,多積攢些老本。”
蓮旦眉頭皺了起來,有了不好的感覺。
雪冥一手拄額,目光看向不知名的遠方方向。
“但他們在江湖裏已經人人喊打,不好做事,他們就将目光瞄向了江湖外的普通人。”
蓮旦“啊”了一聲,心跳快了幾拍。
雪冥說:“短短幾月,他們偷偷從幾個富戶那裏,搶來了不少銀錢,也殺了不少人,一開始,沒人知道是他們做的,只當是普通的劫匪,後來,他們變本加厲,有一次,甚至在一天之內,連滅了三家的門。”
“這事終于被人發現了,江湖上正義之士聚集起來,要讨伐他們。他們慌了,一路沒頭蒼蠅一樣的逃竄,在路上又殺了不少人,一直到他們找到了理想的隐居之所,逃避了追殺。”
“他們在那裏建了漂亮的宅院,擁有衆多的仆從,伺候他們生活。”
“但他們內心裏,卻并不甘于這樣安于一隅,還想着将來能重出江湖,稱霸一方甚至整個江湖,所以,他們在逃竄的一路上,虜了很多資質不錯的男孩,想把他們培養成将來他們重出江湖的殺器。這些孩子的父母自然是不願意的,所以,為了避免麻煩,他們幾乎殺了這些孩子所有的家人。”
雪冥說到這裏時,停了好一陣。
蓮旦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眼圈紅了。
“這些孩子年歲都不是很小了,畢竟像他們那樣的人,不可能會花費精力去把太小的孩子帶大,都是已經記事能料理自己的孩子,所以,為了達到控制的目的,他們在孩子身上或者用了毒,或者用了蠱蟲。”
“有些孩子在這個過程裏,死去了,還有一些孱弱的,在來路的奔波中就沒了命。”
“剩下的孩子們,天天充滿恐懼,備受折磨,但也互相支撐,牢牢地團結在一起,感情都非常好,這是所有苦難中,唯一的光亮了。”
“其中有一個年紀最小的,脾氣最倔,寧死也不聽話,但資質又實在太好,壞人便想了個很有用的辦法,來控制他。”
雪冥放下手,擡起頭,看向睜大眼睛,眼圈通紅的蓮旦,笑了笑,說:“我告訴你個秘密吧。”
蓮旦聲音顫抖,“什麽?”
雪冥苦笑了一下,說:“陳霜寧确實是真名,我們家姓陳,我是他的妹妹,真名……叫陳霜若,我們被帶到這裏後,都有代號,雪冥只是我的代號,他的代號是雪宗。”
蓮旦驚愕也恍然地看着她,她有一雙和陳霜寧非常相像的眼睛。
雪冥說:“我被送走時才三歲,是在外面被婆子帶大的,回到這宅子,與他再見時,已經過去了十餘年,他以為我不記得他了,但我其實記得一清二楚。”
雪冥将面前的茶水一口氣仰頭灌了下去,放下杯子時,她說:“我也記得,我三歲那年春節那天,我的父母、祖父母,還有其他親屬,家裏的仆從,是怎麽被殺害的,他們的血把花園裏的水渠,都徹底染紅了。”
蓮旦流出了眼淚來,他握住了雪冥放在桌上的手。
雪冥搖了搖頭,說:“我沒事,該死的人,四年前就已經死的透透的了,我哥他們親手報了仇。”
“只有左右兩護法,趁亂逃了出去,左護法你見過,就是那靈勻寺的圓鏡和尚。”
蓮旦震驚地“啊”了一聲,聽見雪冥繼續道:“只要把這兩個餘孽除掉,我們的父母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雪冥起身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子,外面的園子,和地勢較低處的院落頓時映入眼簾。
她看着外面,瞳孔微縮,“這宅子,是用我們父母的家當建造的。”
“我哥解散了這個令人惡心的魔教,但很多人不願意離開,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家了,這裏就保留下來,當做我們的家。”
“有一些人出去後,建立了家庭,開始了新生活,但彼此間還會經常聯系和見面。”
“而且,左右護法不除,他們都明白,早晚會發展成心腹大患,所以他們分散在各地,随時注意着這兩人的動靜,配合我哥他們的行動。”
“每年春節時,他們會回來,但也不只是為了過節。”
“我和我哥是當年春節那天被帶過來的,他們知道他心裏難過,是特地來陪他的。”
蓮旦低頭抹了把眼淚,輕聲問道:“既然那些壞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你們兄妹為什麽還不相認呢?”
“他不想認我。”
“為什麽?”
雪冥卻垂着頭,沒有回答。
過了一陣,蓮旦想到另一個問題,問道:“你……今年多大?“
雪冥回答道:“十七歲。”
蓮旦驚愕地看着她。
雪冥說:“我哥他,過了這個春節,正好二十歲。”
也就是說,蓮旦初遇陳霜寧時,他才十八歲。
……
當天晚上,陳霜寧又喝多了,但沒昨天多。
他做什麽都還很正常,幾乎看不出醉意來。
只是,衆人在外面看完煙花後,他突然說要給大家做宵夜時,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明确意識到,他确實喝多了。
陳霜寧不讓別人陪着,自己去了廚房。在飯廳裏等着的衆人坐立不安,只有蓮旦很正常地扯着小旦的兩個小手,陪精力旺盛的他滿地溜達。
就連雪冥的臉上,都有猶豫着要不要趕緊跑掉,但又想着她哥難得下廚一次,不捧場實在不應該的糾結。
就這麽糾結着,陳霜寧已經喊人進去端面了。
大家夥齊齊整整坐在桌旁,一碗碗說不清是面片還是面條的糊糊擺在面前。
柳叔齊咬咬牙,端起碗吃了一口,扭頭咳嗽了一聲,才勉強咽下去。
而雪冥旁邊的蓮旦,已經一口口唏哩呼嚕吃了起來,不大會兒就把一碗面吃光了,中途還喂了小旦幾口,小旦也是吃得嘎嘎香。
蓮旦吃完了,放下碗,才看見所有人目光齊刷刷看着自己。
陳霜寧手指輕敲桌子,咚咚兩聲,頓時,大家收回忙收回目光,就算是捏着鼻子,也把面前的糊糊喝了下去。
雪冥喝一口緩一陣,她還偷偷問蓮旦,“你怎麽吃得下的?”
蓮旦莫名道:“為什麽吃不下,不挺好吃的嗎?”
“以前我哥一說要做飯,師兄弟們都能被吓跑了,”雪冥笑着搖頭,“你們可真是……。”
“可真是”什麽,她沒說出來。
見衆人吃得差不多了,陳霜寧站了起來,說:“做飯的不洗碗,我先走了。”
說着,他就走到蓮旦面前,把他懷裏的小旦抱了去,放到了雪冥懷裏。
蓮旦不解地看着他,陳霜寧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說:“走,領你玩去。”
蓮旦一臉懵地被拽出了屋,雪冥怕她哥喝多了亂來,趕緊追了出去,柳叔齊他們也跟在了後面。
出了飯廳,陳霜寧放開蓮旦的手腕,轉而攬住了他的腰,蓮旦臉還沒來得及紅,就突地腦袋一暈,眼前一花,人已經在半空中了,他“啊”地尖叫了一聲,連忙死死摟住了年輕男人的脖子,把自己緊貼在對方身上,就怕掉下去。
陳霜寧抱着蓮旦,兩人身體輕盈地像鳥兒,在房頂和樹梢上輕點,便躍起來老高,伴随着哥兒的尖叫聲,兩人最後落在了院子裏大樹的一個枝丫上。
今晚天氣不錯,天上雲淡如霧,彎月如鈎,樹上一對兒人影,一個灑脫不羁,一個緊緊抱着另一個,又怕又稀奇地到處打量。
柳叔齊皺眉不贊同道:“他不該随便用內力的。”
雪冥仰頭看着樹枝上的兩人,臉上是淡淡的笑意,說:“他難得這麽高興,就依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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