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邰谙窈的綠頭牌是放出來了,在皇後以為皇上時隔多日準備進後宮時,沒想到,到了傍晚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邰谙窈對此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在位低時,她不希望風頭過盛,畢竟,她還沒入宮時,良妃的事情就給了她一個前車之鑒,太過高調,只會帶來數不清的麻煩。

她是無所謂,但少不得在請安時要聽一些閑言碎語。

她一個美人位份,在這宮中不高不低,總有些人的酸話是她必須得聽的。

這次請安,也是邰谙窈第一次在坤寧宮見到良妃,好在她和良妃的位置有點遠,不需要二人搭話。

但也有人故意不放過她:

“聽說昨日皇上給坤寧宮賞了許多荔枝,叫嫔妾等人真是羨慕。”

皇後捧茶喝一口,心底了然,這話頭明顯不是奔着她來的,果然,那人話音一轉,直朝儀美人而去:“哦,對了,嫔妾險些忘了,不止是皇後娘娘得了賞賜,儀美人也得了不少。”

邰谙窈擡頭朝說話的何美人看去。

何美人沖她笑了笑:“儀美人生得這般好,不免叫皇上惦記着,不似我們這些姐妹,沒個口福。”

邰谙窈不懂,這何美人一番唱念做打是要作甚,将她擡高拱火,她倒是能理解,但也不至于拉着自己和滿宮妃嫔一起貶低。

緊接着,何美人視線陡然放在了良妃身上,邰谙窈握着杯盞的手指一緊,就聽何美人打嘴道:

“瞧嫔妾這嘴,真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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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妃娘娘和儀美人姐妹情深,儀美人得了賞賜,和良妃娘娘得了賞賜是沒什麽不同的。”

滿殿倏然靜了下來。

誰能聽不懂何美人話中的意思?

說着良妃和儀美人姐妹情深,但縱使是親妹妹,不是自個得了賞賜終究是不同的。

而且何美人說得仿佛良妃和儀美人是一體一般,但誰不知道昨日儀美人得了賞賜後,根本沒派人去過蔌和宮。

換句話說,良妃根本t沒沾到儀美人的光。

如果擱她們身上,她們也未必會把荔枝送去蔌和宮,笑話,這姐妹二人,一個得了賞賜的,一個沒得賞賜,尤其還是位低的那個得了賞賜,豈不是明晃晃地打臉麽?

不得不說,不論何美人今日的話是挑撥離間,還是單純看笑話,都格外紮心。

而且,衆人隐晦地對視一眼,面色稍有古怪。

良妃娘娘慣來得寵,往日禦前從未缺過蔌和宮的賞賜,這應當還是良妃頭一遭只見別人笑吧?

良妃許久不曾被人這般當面諷刺過了。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何美人,何美人被她看得渾身一緊,但不等良妃說話,殿內驟然響起一聲杯盞被擱置的聲音,很輕也很悶。

衆人順着聲音來源看去,只見得儀美人放下了杯盞,她擡起杏眸,唇色依舊微白,不見黯淡,反而添了些許勾人心憐的脆弱,顯得那雙眸子越發黑,有股別樣的昳麗,她聲音很輕,仿佛再大聲點就會要了她半條命般,但她說的話卻不似她表現得那般溫柔:

“不會說話還不閉嘴,平白惹人厭煩。”

何美人一愣,沒想到這二人中首當其沖的會是一貫低調安靜的儀美人,待反應過來邰谙窈說了什麽,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嫔妾就事論事,儀美人何必這般苛責。”

邰谙窈偏頭望她,杏眸透徹,仿佛不解:“我只是順着何美人的話一說,怎能就苛責了。”

她手指不緊不慢地撚着杯盞輕轉,納悶道:

“難道何美人說自己不會說話,只是虛詞而已?”

殿內有些悶笑。

誰都知道何美人是虛詞,但被儀美人直接揭穿,就格外丢人了。

何美人心底暗恨,本以為這儀美人是團棉花,沒想到裏面居然還藏了刺,她攥緊了手帕,忍不住指着邰谙窈道:“你——!”

邰谙窈看着那根指着她的手指,眸底神色忽然一點點淡了下來。

何美人對上她的視線,居然有一剎間的啞聲。

皇後見事态越來越不可控,擡手扶額,仿佛是被吵得頭疼:

“夠了。”

她有點恨鐵不成鋼道:“瞧瞧你們,說個話也能說出火氣來,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皇後視線自然而然地略過邰谙窈,不悅地落在何美人身上:

“良妃和儀美人位高于你,豈是你能妄加議論的?看來上一次的罰抄宮規,還是沒讓你漲記性,回去給本宮面壁思過,什麽時候管得住嘴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何美人驚愕,沒想到和儀美人的一番争執,居然落得個禁閉。

她有意求饒,但皇後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何美人立即噤聲,她心底忍不住怨恨。

儀美人當場給她沒臉,皇後視而不見,只知道抓着她的錯處。

擺明了是偏心!

儀美人她何德何能?

倒是聽見何美人被禁閉後,良妃下意識地擡了下頭,眼神不易察覺地變了變。

邰谙窈和良妃被迫捆綁,難免會一直關注良妃,于是将這一點盡收眼底。

她輕眯了眯眼眸,心底疑惑,良妃不想何美人被關禁閉?

為什麽?

請安在一場鬧劇散罷,衆人潮水般退去,片刻,坤寧宮中就剩下一片安靜。

邰谙窈位低,晚了一步出來,良妃依舊等在門口。

見狀,邰谙窈忍住心底的情緒,她快步走近,似有不解:“娘娘在等嫔妾?”

良妃聽着她口中拉遠距離的稱呼,一時間本來要說的話皆數堵在了喉間,許久,她說:

“我好久沒見你了,要不要去我宮中坐坐?”

邰谙窈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良妃身側的儀仗,對于像個奴才一樣跟在別人儀仗旁邊的這種事情半點興趣都沒有,她沒有猶豫地推辭:“嫔妾久病初愈,聞樂苑還有事情要處理,還是改日再去叨擾娘娘。”

聞言,良妃沉默了片刻,再開口,她低聲說:“你別把何美人的話放在心上,你能得賞賜,我也替你高興。”

酸澀是真的,覺得有點難堪也是真的,但替二妹妹高興也絕非作假。

邰谙窈袖中的手指微動,她不肯對上良妃的視線,死死地垂着杏眸:

“嫔妾都知道的。”

四周尚有妃嫔未散,良妃到底沒再多說,今日暖陽很盛,邰谙窈卻依舊穿着披風,一陣清風拂過,披風被吹得散了些,良妃下意識地伸手替她攏了攏。

邰谙窈不由自主地渾身僵硬。

良妃松了手,擔憂她的身子,溫柔囑咐:“今日風大,你別貪玩,早點回去。”

邰谙窈不知該回什麽,她攥着衣袖的指骨微微發白。

等良妃的儀仗走遠,邰谙窈依舊站在原地,她垂着杏眸,眼睑在鼻梁上垂下一片陰影,誰也看不清她在想什麽。

她許手指攥得太過用勁,指骨處傳來一陣疼意。

良妃越是這樣待她溫柔,越是襯得她卑劣不堪。

她忍不住地想,當年她那對父母準備回京時,想必也會覺得慶幸當年重病的人是她,而非長姐吧?

今日是秋鳴陪着主子來請安,見良妃走了許久,主子依舊沒動,她小心地喚了聲:

“主子,時間不早了,咱們要不要回宮?”

邰谙窈回神,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間,杏眸恹恹地耷拉下來:“回吧。”

如今将近八月,禦花園的花依舊盛開,不見半點頹廢。

其中有一支胭脂點雪開得極其茂盛勾人,邰谙窈來請安時就瞧見了,如今請安散罷,她路過涼亭時,就見有人伸手折了那支胭脂點雪,意有所指道:

“瞧瞧,這不論是花還是人,都得生得格外出衆不同,否則,怎麽能引人注意呢?”

秋鳴聽得皺了皺眉。

邰谙窈頭都沒擡,病得久了,她難免有點性情古怪,她此時心情不好,也懶得給其眼神,情緒淡淡地越過那人而去。

偏這般态度,惹得那人臉色發青,她叫住了邰谙窈:

“儀美人到底不是正經入宮,連規矩都不懂麽?”

邰谙窈被叫住,她深呼吸一口氣,終于肯轉身,她仿佛才看見了那人,一臉驚詫,她屈膝道:

“原來是周嫔。今日這暖陽着實刺目,曬得嫔妾頭暈眼花,一時沒注意到周嫔,還請周嫔見諒。”

周嫔被她一番話堵住,狐疑地看向她,确認她臉色蒼白,應該是真的不适後,惱意才褪了點,她又是憋屈又是郁悶:“起來吧,省得待會暈倒,還賴我欺負了你。”

她恩寵平平,雖然位高一級,但邰谙窈也有封號,位份相差無幾,偏昨日賞賜又告訴衆人,儀美人頗得聖意。

周嫔惱歸惱,卻是不怎麽真敢罰她。

邰谙窈也有點意外,經過穎婕妤和何美人,她險些以為這滿宮的人都只會沖動惹事。

少一樁事也是好的,這般想着,邰谙窈對周嫔的态度倒是好了一點,她被秋鳴扶起來時,餘光瞥見灌木叢後的一點明黃色,她陡然一怔,視線徐徐上升,撞入某人饒有興致的眼底。

邰谙窈心底一緊,她沒有裝作沒看見,而是等周嫔一行人離開後,她繞過灌木叢,柔荑拎着裙裾,俏生生地站到那人面前。

時瑾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今日一襲青黛色襦裙,簡簡單單,腰身被束起,仿若幽谷汵汵溪流處的一支白山茶,楚楚動人,也格外勾人。

時瑾初垂眼,想看看她要做什麽。

就見她仰起白淨的臉蛋,杏眸稍許窘迫,她悶聲埋怨道:

“您怎麽偷看呀?!”

埋怨的聲音輕細,仿若是在撒嬌,藏着些許隐晦的親昵,她臉上被暖陽曬得一抹緋紅,額間也是熱得微許有些香汗。

時瑾初的眸色意味深長,他倏地勾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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