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章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有關她生辰會宴請诰命一事, 邰谙窈是得知較晚的一人,還是周貴嫔告訴她的消息。

她難得懵了一下。

時瑾初在聞樂苑時,根本不曾提起過這件事。

但不得不承認, 她聽到這個消息是高興的,被人惦記着總是一件叫人高興的事。

尤其是對她來說。

得知高嫔被太後叫去時, 她也沒有在意, 這件事上, 她也是被牽連進來的, 若非時瑾初肯替她撐腰, 那麽到時候丢了臉面的人就是她。

這滿宮中最了解太後的莫過于時瑾初。

他既然會這麽做, 那麽應該也是覺得太後不會因此生出不滿。

邰谙窈思緒飄散地想, 就算是太後有不滿,也不應該沖着她來。

翌日, 邰谙窈就恢複了請安,她來時不早不晚, 殿內坐着的妃嫔都忍不住地朝她看過來,等人都到齊了,皇後才不緊不慢地從內殿出來。

她當場宣布了生辰宴一事,沖邰谙窈笑了笑:

“是本宮考慮得不妥當, 差點讓儀婕妤受委屈了。”

邰谙窈能說什麽, 她只是起來福身:“娘娘言重。”

除此外, 她不肯再多說一個字,她坐了回去, 和往日一樣都是安靜得一言不發。

她瞧着滿殿漸漸熱鬧起來, 仿佛她和皇後前兩日的對峙根本不存在一樣, 她半耷拉下眼眸。

不止如此,就連皇後對她的态度和往日沒有區別。

邰谙窈隐晦地眨了下杏眸。

怪不得她能坐在皇後的位置上, 這份調解情緒的功夫就是她沒有的。

六月初,距離生辰宴越來越近,尚衣局的人都來了兩趟,嶄新的宮裝都送了兩套來。

眼見翌日就是高嫔的生辰,請安後,周貴嫔沒忍住跟着邰谙窈一起回了聞樂苑,姚嫔這幾日身子不舒坦,倒是沒跟着一起來。

她一臉欲言又止。

暖陽恰好,邰谙窈也沒拉着她回殿內,而是讓宮人擺了茶點在閑庭的石桌上,她觑了周貴嫔一眼,有點好笑道:

“快說吧,當心憋壞了去。”

周貴嫔被揶揄地輕哼了聲,她沒計較,而是低聲道:“你沒發現,高嫔這段時間都沒再來過聞樂苑麽?”

邰谙窈一頓,怎麽可能沒發現。

但她對高嫔的态度一直都是那樣,也從未真的将高嫔當自己人,如今出了這事,她總不能硬拉着高嫔來聞樂苑吧。

再說,這件事的确挺鬧騰。

論起年齡,高嫔比她還要小上兩歲,她那日在坤寧宮都沒繃住情緒,總不能指望高嫔是個泥人,沒有半點情緒吧?

但話不能說得這麽直白。

邰谙窈輕輕地搖頭:“她之前剛入宮,許是一時覺得我們親近,才會走得近了點。”

她瞥了周貴嫔一眼,打趣道:

“你不也是常被旁事吸引了注意,數日不來我這聞樂苑麽。”

周貴嫔臉一熱,她是愛湊熱鬧了點,陡然被揭穿,她輕咳了聲,羞惱地看向邰谙窈:“得了,我是白擔心你了。”

她只是覺得不論皇後本來要做什麽,如今看這結果,至少皇後是做到了挑撥離間這個的目的。

她又不是真的傻,若是有可能,誰不想拉攏高嫔這個助力。

她倒是無所謂,但是擔心邰谙窈會一時想不開罷了。

邰谙窈将糕點推向她,眸眼都越發柔和了些許,她輕聲:“我知道你擔心我。”

但高嫔是個雙刃劍,誰拿在手裏都會割傷自己。

而且,高嫔自己也不僅僅想給別人做嫁衣,她和姚嫔一樣,都有自己的野心。

即使有掩飾,也從不曾褪去半分。

邰谙窈讓綏錦裝了兩瓶玫瑰露,她彎眸道:“別想這些了,你不是喜歡玫瑰露麽,今年中省殿又送來了一些,你帶回去喝,姚嫔沒來,要辛苦你給她帶回去一瓶了。”

周貴嫔不知想到了什麽,聽見玫瑰露也沒高興,而是有點郁悶地耷拉下腦袋。

她悶聲傳來:

“好難啊。”

這宮中生存難,活得好也難,便是真心交個朋友也難。

從姚嫔溫柔的假象脫離出來,她看得出姚嫔對她有隐瞞,其實不止姚嫔,儀婕妤也是這樣。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宮中沒有純粹的交情,她也能接受利益來往,但她認為這裏頭至少也應該存點真心在的。

和在閨閣時完全不一樣。

有人替她攏了一下被她蹭亂的青絲,話音很輕地傳來:

“都會過去的。”

周貴嫔輕吸了口氣,她點頭,沒再抱怨。

和別人相較而言,她的苦惱都是輕微的,她一直都很知足。

忽然,她覺得邰谙窈碰了碰她的手腕,她納悶地擡起頭:“怎麽了?”

邰谙窈撥着她的瑪瑙珠子,搖了搖頭:

“有些髒了,不如你取下來,讓綏錦替你擦幹淨。”

周貴嫔望着手腕上的珠串,她心不在焉,也沒瞧見哪處髒了,聽話地取下來讓綏錦拿去擦洗,她只是順着這條珠串想起了姚嫔。

不論姚嫔心底有什麽想法,她親眼瞧過姚嫔磨這些瑪瑙時的艱難,她必須得承認,姚嫔對她向來都是不錯的。

周貴嫔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等綏錦将珠串送了回來,她就起身告辭。

她讓念景拎着玫瑰露,回了長春宮。

一切都還沒到最壞的地步,她不應該杞人憂天。

********

翌日,是高嫔的生辰,地點仍是擺在了攬月樓。

畢竟凝香閣是偏殿,一時裝不下這麽多人,再說,鐘粹宮還有位小公主,到時驚擾到小公主就不好了。

高嫔是主角,沒人想搶她的風頭。

邰谙窈也是一樣,她穿着身簡單的青黛色襦裙,也不出挑,只是她容貌姣姣,讓人不自覺地望向她。

她是和周貴嫔一起來的,沒有那麽顯眼,輕易地融入人群中,尋到位置坐下後,她瞧見高嫔朝她看了一眼。

今日唱戲。

戲折子傳到了邰谙窈跟前,她随意點了一場,就交給了周貴嫔。

等皇後都到了,聖駕還是沒來,邰谙窈瞧見不止高嫔朝外看去,其餘妃嫔也是翹首以盼。

期間,高嫔衣袖不慎沾濕,她到內殿換了身衣裳。

梢芝跟着她,有點心急:“主子,您說今日皇上會不會來?”

高嫔瞧了眼殿內,四下無人,她冷靜道:

“我入宮後,除了搬去合頤宮一事外,這半年時間都是安安分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會來的,況且,我昨日還特意求了姑母。”

再說她搬去合頤宮後,也從未對儀婕妤做什麽,還依着她所言地和儀婕妤交好。

将衣裳攏好,她掃了眼裙裾,不見一點淩亂,她才擡起頭,低聲問:“都安排好了麽?”

梢芝點頭,有點緊張道:

“主子放心,奴婢都安排妥當了。”

稍頓,她有點猶疑和忐忑:“您當真要這麽做麽?”

殿內安靜了一刻,才響起高嫔的聲音:

“娘說過,這世間讨好一個人的辦法,萬變不離其宗,如何都逃不開四個字——投其所好。”

她也想像姑母t一樣,給高家帶來榮耀。

但如今高家成了她前路的阻礙,她做不到讓皇上對她另眼相待,只能另謀出路。

皇上如今擺在明面上的喜好,其實一目了然。

高嫔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眸色篤定,堅聲道:

“做事最忌猶豫不前,我心意已決,不必再勸。”

梢芝只好咽回了想要勸說的話。

她在殿內耽誤的時間不長,出來時,恰好聽見唱禮聲,眼見時瑾初走了進來,她心底長籲了一口氣。

邰谙窈和衆人一同福身行禮,時瑾初掃過來一眼,但邰谙窈壓根沒朝他看,後日有她風光的時候,這個時候一點也不想出風頭。

上趕着給高嫔找不痛快,太後再好的脾氣,也會生出不虞。

誰叫人家才是天生一個陣營的人。

時瑾初瞧出了她的心思,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他走到上位,皇後給他讓出位置:

“皇上可有想看的戲?”

她将戲折子遞給了時瑾初,今日是高嫔生辰,她越過衆人,坐在了時瑾初的另一側。

時瑾初翻了翻戲折子,他又往某人看了一眼。

許是今日的戲格外好看,她看得目不轉睛,一點心神都不肯分出來。

時瑾初扯了下唇角,他合上戲折子,轉而直接給了高嫔,皇後一愣,高嫔也愕然,她忙忙接過來,就聽他說:

“今天是高嫔的生辰,朕還是不喧賓奪主了。”

皇後點頭笑了笑,沒再說話。

邰谙窈一口沒沾飯菜,她慣是能管得住嘴,只碰了點時令的荔枝,不叫自己看起來格格不入。

一盤荔枝空了,有宮人默不作聲地給她添了一盤。

她掃了眼四周,只有她這一桌被添了荔枝。

京城不易得荔枝,都得在荔枝還透着青色時就快馬加鞭地送來,如今每桌子上都有一盤荔枝已經是難得。

邰谙窈一頓,她還是沒忍住,朝上看了一眼,但某人視線不緊不慢地落在戲臺子上,仿佛讓送來荔枝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周貴嫔再望過來時,些許驚愕:

“咦,我見你一直在吃,怎麽沒見少?”

邰谙窈耳根子一紅,宮人來得很安靜,根本沒引起注意,周貴嫔只是分神看了眼戲臺,荔枝就被端上來了,邰谙窈不知怎麽的,一時稍有些許的不自在,她不着痕跡地掩飾道:

“是你看錯了。”

幸好荔枝殼也被撤了下去,叫她的話看上去真實了一點。

周貴嫔只是有點納悶,也沒在意,偏邰谙窈又催了句“到你點的戲了”,她輕而易舉地被轉移了話題。

邰谙窈望向那盤荔枝,片刻,她拿起一顆荔枝剝開,被她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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