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升高二的學生們有一個外出到臨市的研學活動,要去一周。
自從許言隽來到陶家。
陶桃就沒跟她哥分開過這麽長時間。
去的那天,陶桃依依不舍地追送到大巴車門口。
細嫩藕白的小手臂一直朝着開遠的大巴車揮手。
“阿姨,家裏空蕩蕩的,好安靜呀。”
陶桃身體一歪趴在沙發上,整個人有氣無力的。
阿姨忍俊不禁:“你哥這才離開第一天呢,桃桃就想啦。”
“唔……”
陶桃悶聲,把腦袋埋進軟綿的抱枕裏。
直到盛家的司機把盛芽送過來,兩個人一塊兒玩起了游戲。
她才漸漸接受了哥哥離開家這件事。
只不過接下來的日子。
陶桃依舊是抱着日歷本子數着過。
好在一周不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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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場雨,入了深秋。
許言隽也就回家了。
聽到汽車引擎聲傳來,陶桃興沖沖跳下沙發。
想起她哥看到自己沒穿鞋肯定要說,又趕忙走回去把鞋子穿上。
這雙拖鞋上有個立體的小兔,是上個月許言隽給她買的。
陶桃跑過去把門打開。
看着面前背光站着的清朗高大少年,她目光一頓。
許言隽提了提單肩背包,把手裏兩個剛才順手從花園裏摘的百香果遞給她。
少年薄唇微揚:“怎麽,不認識我了?”
陶桃眨眨眼,一面接過百香果,把頭擡得高高的。
“哥哥,你怎麽突然長那——麽高了,我脖子好酸呀。”
許維國的身高就有一米八,基因擺在這兒。
加上許言隽身邊盛朗張超然他們都喜歡運動。
少年人的身高可不就一眨眼蹿上去了。
方婉秋走過來上下打量:“以前每天看着倒沒發覺,你哥這一走再回來,看着的确是長高了不少,也曬黑了。”
面前少年雖然依舊清瘦,但已不似從前單薄。
肩寬腿長,腰背挺括,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甚至往上。
眉眼淡然斂起,五官輪廓利落幹淨。
深棕色的瞳孔溫淡冷靜。
看似平和從容,也只有對着熟悉的人。
旁人是很難靠近他的。
“對呀哥哥,你曬黑了。”
陶桃抓着他的手臂翻轉看。
青筋淡浮,肌肉勻稱,看着很有力量感。
只不過原本白淨的膚色的确曬成了小麥色。
許言隽反手捏了捏她軟軟的手背。
同她開起玩笑:“哥哥曬黑了,就不好看了?”
“唔……”陶桃伸出雙臂晃了晃,示意許言隽把她抱起來。
從地面驟然騰空,陶桃笑意盈盈地勾住許言隽的脖子。
她長睫撲眨,認真打量。
最後用小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側臉,“哥哥的臉沒有曬黑,所以還是很好看的!”
許言隽薄唇上揚,露出明顯溫和的笑容。
方婉秋也跟着笑:“可不得了,這麽喜歡看小帥哥,以後要把你送去當明星才行,這樣你就每天都能看到漂亮的哥哥姐姐們了。”
-
許言隽回來的時間還挺巧。
今天恰好是方老太太的大壽宴會。
自從發覺子舒表姐和方子晉不太喜歡她哥之後。
陶桃這幾年就一直都有意地避着來方家。
實在沒理由可找了,才會乖乖跟着方婉秋來。
方老太太看重小輩的學習成績。
捧在心尖上的自然是方子舒。
并且,她對方婉秋放養式的教育頗有微詞。
每次只要陶桃過來,方老太太都會把她叫到跟前耳提面命。
翻來覆去叮囑,三句不離學習。
久而久之,陶桃都會背她的詞兒了。
“子舒在華中的成績一直是不錯的,只不過這次發揮失常了。”
方老太太笑眯眯地說:“言隽,你們是同年級,應該有很多話題可以聊,子舒,一會兒跟着你言隽哥哥好好學學,有什麽不懂的多問問他。”
“知道了奶奶。”
方子舒放下筷子,乖巧點頭,目光往許言隽的方向看了眼,見他沒有出言,眼神閃爍深思。
她這次的确考砸了。
即便身在華中,她也聽過許言隽的名號。
附中學神,要麽年級第一,要麽第二。
沒掉出過前二,從無敗績。
她真沒想到,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竟然有這麽聰明的腦袋。
早知道當初就……
飯後,長輩們在正廳閑聊,幾個小孩兒聚在角落地毯上玩玩具。
因着老太太多次催促,方子舒抱着輔導課本找到許言隽。
許言隽淡淡颔首,二人一前一後穿過回廊,進了一處偏廳。
陶桃恰好被一個遠親小表妹帶來的玩具所吸引。
待她想起什麽,一擡頭。
才發現她哥已經不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偏廳遠離花園西側,很安靜。
方子舒抱緊課本,抿了抿唇,主動搭話道:“聽說下次華中附中和光明會舉行三校聯考,你複習得怎麽樣?”
“沒怎麽複習。”
許言隽靠坐在離門口很近的椅子上,陽光從百葉窗扇斜照進來,少年清俊的臉龐一半映光,一半陷入陰影。
方子舒看得有些失神,待察覺彼此之間太過安靜,她又道:“那你知道考點都有哪些嗎?”
“不知道,跟以前的那些沒差別吧。”
許言隽眉梢微斂,尾音漫不經心拖着。
似乎聽得出有幾分不耐煩,又因他面色溫潤從容,看着平易近人。
一時難辨他真實情緒。
可方子舒自來天之驕女,何曾被人一問三拒。
她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你什麽意思!”
許言擡眸看過去,表情溫淡不驚:“抱歉,我不擅長幫別人輔導功課,只不過方奶奶開口,我不好拂老人家意。”
“不擅長幫別人輔導?”方子舒有點不服氣,“可我聽說陶桃的功課一直都是你輔導的。”
“她和別人不同。”
許言隽道:“我只有一個妹妹。”
方才在飯桌上,長輩們玩笑說起他們幾個小輩的年齡。
方子舒和許言隽雖然同齡,但比他小了幾個月。
曹錦琴有意攀結,便笑着說:“言隽,這麽算來子舒也是你妹妹,一會兒多給子舒看看試卷,可別厚此薄彼啊。”
接着又對方婉秋說:“早知道讓她爸把子舒也弄去附中,和你們家言隽同班好了,也不至于現在成績這麽不穩定。”
在飯桌上許言隽一向話少。
他既是小輩,又是寄養。
禮數上自然要比旁人做得更足。
但他禮數足并不是旁人可以得寸進尺的理由。
他不認為自己需要一再讓步給一個曾經貶低過他的人。
更甚者,方子舒拿陶桃相比,另一層意思已經十分冒犯。
她在指責他可以給陶桃輔導,卻拒絕她。
話裏已經有遷怒陶桃的含義。
這是他不允許的。
“陶桃很敬愛她的表姐,希望你別讓小朋友單純的心靈受到什麽傷害。”
言罷,許言隽起身離開。
留下臉色十分難看的方子舒僵在原地。
……
方家的花園修得很大,江南中式風,回廊四通八達。
陶桃步伐飛快,穿過涼亭,一雙眼睛焦急地四處探看。
直到看到許言隽的影子,眼裏才迅速閃出亮光。
“哥哥!”
她小跑過來,一臉緊張:“子舒姐姐她跟你說什麽了呀?”
“沒說什麽,怎麽了?”
許言隽擡手捋了捋她淩亂的鬓角碎發。
“我……”陶桃咬着唇。
猶豫兩秒,她牽起他手把人拽入亭子裏。
“哥哥你坐。”
陶桃拉着他往木凳坐下,自己站到他面前。
彼此高度正好能夠平視。
陶桃看着他,一臉鄭重其事:“我想好了,也決定好了。”
許言隽挑了挑眉:“決定什麽了?”
“媽媽說,哥哥你沒有爸爸媽媽了……”她主動去他的手,就像彼此初見時那樣,“所以,我願意把爸爸媽媽分給你!”
子舒姐姐曾經跟她說過,哥哥會搶走爸爸媽媽。
不可否認,她心裏的确有點小擔憂。
爸爸媽媽是她最愛的人,就算是哥哥也只能排在第三。
她害怕被人搶走爸爸媽媽。
可如果那個人是哥哥的話……
是哥哥的話,她願意跟哥哥分享!
許言隽怔了怔。
“但是……”
陶桃有些不太好意思,對着手指戳了戳:“但是只能分一半給你噢。”
這處小亭離主廳很近,大人們熱鬧的交談聲不時傳過來,更襯得他們這處的靜谧。
許言隽有時午夜夢醒,看着無邊無際的黑夜,無父無母的人世間,想着‘可憐’一詞大抵是能夠形容在自己身上的。
有時候他也曾設想,如果沒有來到陶家,自己就那麽一個人孤獨地活着。
他能活得下去嗎。
抛家棄子的母親沒有為他考慮過這個問題,父親在他眼前縱身一躍時或許也沒有。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又深谙自己其實是幸運的。
他有一個最會溫暖人心的妹妹。
她甚至願意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與他共享。
這輩子她要什麽他都會給。
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頭。
許言隽擡手,曲指輕撫她面頰,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我妹妹這麽大方呢。”
“也……也沒有很大方。”
陶桃小臉微紅,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
外婆總說言隽哥哥多虧遇上他們家。
可她卻明白,哥哥也為他們家付出了很多。
自從有了哥哥,媽媽就不用再擔心她一個人在家,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去上班。
爸爸也不用再因為教她算術題而一直捂着小心髒。
因為哪怕再難的題目哥哥也會耐心地教她。
她和哥哥一起上學之後,座位抽屜裏的小零食就沒斷過,班裏誰都羨慕她有個聰明又厲害的哥哥。
“桃桃。”許言隽指尖微攏,輕輕包裹她的小手,“謝謝你願意把爸爸媽媽分一半給我,不過——”
他望着她,“哥哥是屬于桃桃的。”
少年人的誓言總是真誠又深刻。
陶桃愣了愣,純澈圓潤的眼珠有一簇亮光迅速升了起來。
“所以爸爸媽媽和我,都屬于桃桃,誰也分不走,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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