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林家出了這樣的大事, 林海棠不能瞞着林燕，寫了一封信表明情況，請江城幫忙送去春陽鎮。

她似乎心情好一些了, 白日裏坐在書桌後謄抄書籍，認認真真摒除雜念，看着像是已經從悲傷裏走出來。

然而，本就清瘦的人變得越發纖細，即使穿着厚實的衣裳看着也單薄，像是來陣風就能将她吹走似的。

書桌很大, 林海棠對面便坐着江城, 屋裏炭盆燒的暖, 但她還是披着厚實的棉衣, 江城卻不怕冷似的只穿了單衣坐在那，左手是賬本，右手是個算盤。

他并不總撥弄算珠, 大多數是心算, 只偶爾需要合計時, 修長的手指擺弄幾下算珠, 清脆的響動之後，他提筆在一旁寫下數目。

“會吵到你嗎？”他擡眼問她。

自從昨日開始, 江城便在她房裏呆了整日, 今日更是早早過來, 她起身匆忙的收拾一番，然後二人一起用了早膳後，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林海棠要寫的書籍很厚, 況且前幾日她病着一個字都沒動，所以時間緊迫起來, 她一坐就是整日。

但沒想到，江城竟然也陪着她坐了一天。

桌上的賬本厚厚一摞，林海棠不懂經商，但想着他應該是很忙的。

那怎麽還整日在這？

“我好多了，這裏有青山照料，你若忙就趕快去吧。”她已經感謝江城為她妥善安排祭祀的事情了，不能再叫他耽擱正事。

江城頭都沒擡，直接了當答道：“我現在做的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房裏看賬本嗎？

漂亮的眸子總算又變得神采奕奕，映出他帶着笑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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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你。”他道。

騰的一股熱氣從下而上的湧入臉頰，她嘴唇嚅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垂下眼睛顫着手磨墨去了。

這幅嬌羞的模樣取悅了江城。

之前她也是羞的，但大多是惱。但現在她對他的感覺，應當算是女人對男人的好感了。

江城心中熨帖，唇角的笑意更濃。

晚上江城陪着她用完晚膳之後離開，他夜裏不宿在這。

原本該留下的，但江氏老宅那邊總不回去不妥，他不想讓旁人知道林海棠的存在，所以總要回去做做樣子。

江城一走，屋裏莫名像是少了好多人似的。

林海棠洗漱過後去熄滅燭臺，想了想，留下書桌上的一盞微弱光亮。

她夜裏睡不大安穩，有時候猛然醒來眼前漆黑一片更讓她害怕。

……

林海棠已經睡着了，江城還在忙碌。

青松心疼主子，道：“您現在是商會會長，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不如分出去一些？”

尤其是年底，各家商戶都要結賬，江城在各地的資産都秘密送回賬本，加之商會的事情，壓在一起着實叫人吃不消。

已經好幾晚上睡不到三個時辰了。

“剛上任自然要燒三把火，暗地裏有不少人等着我出差錯看笑話，更有人想要将我拉下來。”

江城閉眼捏了下鼻梁，“何況年底祖父就要宣布家主人選，不可掉以輕心。”

青松道：“子孫輩分裏，只有主子最優秀，何況老爺子早前就透過說鐘意您。”

江城是老爺子一手帶起來的，還有情分在裏面。

看似板上釘釘，可江城向來穩中求勝，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掉以輕心。

這樣日複一日的熬下來，江城眼下的青黑變得明顯。

這日，林海棠寫完之後磨墨，忍不住一而再的擡頭看他。

“江公子近日公事繁忙吧？”

江城翻開一頁賬本，輕描淡寫的道：“還好。”

青松嘴角抽了抽，暗道自家主子在林姑娘面前就是嘴硬。

林海棠見此也不好說什麽了，但時不時的為江城添茶，足以可見對他是關心的。

她夜裏睡不安穩，白日裏有江城陪着才覺得踏實不少，因此也不再說趕人走的話，二人各自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暮色四合，林海棠揉了下眼睛，提筆還要寫。這時候一只大掌蓋在她的紙上，“今日寫t了許多，來得及交工。”

這幾日忙碌趕上了進度，但林海棠想着早日寫完好接別的活計。不過這話她沒說，視線落在對面他的賬本上，轉移話題道：“你的字很好看。”

筆力遒勁，內斂深沉的同時又帶了年輕人的肆意。所謂筆走游龍，便是如此。

字如其人這句話不假，林海棠的字跡與之天差地別，她的字也寫的漂亮，但和她整個人一樣規規矩矩，柔軟包容性強，不如江城鋒利。

江城起身來到她身側，彎着腰握住她的手。

“做什麽？”

他靠着她的背，獨屬于他的氣息撲面而來，似要将她包圍住。手掌被他握住，而後他就着她的手，在空白紙上寫下三個字。

林海棠。

龍飛鳳舞，仿若海棠花開。

原本想要推開他的力道小了許多，最後她不再反抗，任由他帶着她又寫下兩個字。

二人的姓名緊挨着，像是他們現在的姿勢一樣親密。

江城低頭就能看見她紅透了的耳垂，圓潤飽滿的像是櫻桃，看的他想咬上一口。

很奇怪，他總是難以抑制自己對她親近。這不應該，他向來自律克制，不該這樣。

是蠱毒的關系吧，對，就是如此。

只要不是動情就好，他松了口氣。

松開她的手傳膳，收拾桌面時瞧見女人的皓腕上戴着串珠，江城狹長的眸子眯了眯。

夜裏林海棠總是睡不好，會不自覺的驚醒幾回。但今夜，因為晚膳那道安神雞湯的關系，她睡的很沉。

謹慎的姑娘記得鎖房門，但窗戶卻忘了。吱呀一聲，窗戶被推開，風雪吹了進來，有人輕巧落地，迅速關上窗子免得冷風吹到嬌花。

在炭盆旁站了會，确定寒氣消散後，江城才來到床邊掀開簾子。

恬淡的睡顏盡在眼前，屋內微弱的光亮朦朦胧胧，她看起來更柔軟了。

江城坐在床榻邊，伸手将碎發攏到她而後，随後便拿出随身攜帶的匕首。

他的匕首向來鋒利，冷刃靠近女子的皓腕時，江城眉頭微醋。

她皮膚這樣嬌嫩，這樣很容易傷了她。思忱片刻後，江城先收回匕首，彎腰小心翼翼去取珠串。

睡着的姑娘渾然不知自己的珠串落在他人手中，被嫌棄貶低到一文不值。

江城嗤了一聲，動作利落的磨好後又給她戴了回去。

與來時心境不同，江城離開時眉眼含笑。

快了，蘇士明要徹底走出她心裏了。

……

難得睡的安穩，醒來後精神振奮，林海棠的心情愉悅，只是這份愉悅在珠串散落時戛然而止。

一地的珠子，嘩啦啦的彈跳着滾落，甚至林海棠愣在那，直到有珠子滾在她腳邊才反應過來。

屋外青山聽見動靜，敲門問：“林姑娘怎麽了？”

“沒事。”林海棠蹲下開始撿珠子，每撿起一顆都會想到這些年和蘇士明的點點滴滴。

“這是天意吧。”她喃喃道。

蘇家蘇伯父的态度很明确，他們的婚事就此作罷。林海棠也不是那等糾纏之人，之所以留着串珠只是想留個念想罷了。

如今老天爺都在暗示她放下，她是該徹底忘了蘇士明了。

把那些珠子收攏好放在匣子裏，摸着空蕩蕩的手腕還有點不适應。之前的傷疤塗了祛疤膏顏色淡了不少，但她皮膚過于白皙，因此對比依舊很明顯。

用飯時候，江城頻頻看向她手腕，天還沒黑江城就回到江家老宅，回到自己住處後翻找東西。

青松：“主子，您找什麽，我幫您找。”

八寶架子上是各種盒子，江城翻了幾個後找到一塊沁着紅色的木頭。

“雞血藤？”

青松記得這是那年主子外出遇見的，用整整一塊玉去換來的雞血藤，一直寶貝的緊，怎麽拿出來了？

江城坐下後叫青松取來工具，而後他挽起袖子，開始雕琢。

雞血藤沒那麽珍貴，但這塊料子乃是極品，因此就價值不菲了。青松還知道這東西有藥用功效，戴在身上有益處。

聯想到主子的異常，青松猜測是要送給林姑娘。

雖然江城聰慧行動力強，但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等東西，剛開始不得其法速度很慢，一直到後半夜手镯雛形才出來，他眼中都是紅血絲。

青松心疼主子：“歇歇明日在做也來得及。”

“等不得。”

她手腕上的位置好不容空出來，他一刻都等不得。要讓這镯子像是他一樣，随時随地伴在她身側。

男人輕輕打磨，神色專注，不僅沒有覺得疲憊，甚至愈發的興奮。

一夜過後，江城洗漱收拾妥當才來找林海棠，将躺在絨布上的镯子取出來。

“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所以請不要推辭。”

之前他送過她金石玉器，但她什麽都沒要。如果今日他拿來的是什麽貴重玉镯，林海棠肯定一口推辭。

打磨好的雞血藤镯子滑潤質樸，不知怎麽回事，林海棠一眼就喜歡上了。

林海棠不說話，江城不等她的回答，上前一步給她戴上。夜裏曾握過她的腕子知道她的尺寸，因此戴上正正好好，還能擋住疤痕。

這人動作又快又帶着不容拒絕，強勢的闖入邊界線，用自己的方式模糊二人之間的距離。

他身上的淡香怡人，可林海棠卻屏息，等他退一步後，她才面頰微紅的道謝。

“除夕新年禮。”清潤的聲音道。

他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化為實質似的叫她站立難安。所以胡亂的點頭應下，等江城離開後，林海棠吐出一口氣跌坐在椅子上。

“不對。”秀麗的眉眼帶着迷惑，林海棠嘀咕，“可是還有一個月才過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