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第 34 章

江城會功夫耳力比常人好, 他最先聽見動靜,甚至根據腳步聲辨認出來者是佟掌櫃。

可那又如何?

他特意抱着人,背對着窗戶, 保證旁人瞧不見此刻她靡靡嬌豔的模樣。

林海棠推着他,唇齒之間洩出她斷斷續續的聲音。

“……有……有人……”

她閉着眼睛,似乎羞于面對這幅景象。

大家閨秀被教導禮義廉恥,偏偏他是個混不吝的,按着人不松手,軟了身子靠在他前胸。

江城一雙幽暗的眸子看着她, 全程都目光直視, 欣賞花兒綻放, 心中說不出的惬意和悸動。

這些年在江家謹言慎行, 他行事狠厲,為了達到目的可謂不擇手段,更體會人情冷暖, 認定這世上沒有最牢靠的關系。

可林海棠的出現打破他的認知。

她善良單純, 心如赤子。

就算素未蒙面的老婦人, 她也會盡力幫忙。還有那林燕, 明明之前他派人查得消息,林家的幾個姐妹與林海棠的關系一般, 江城猜測她們是嫉妒她。

可林海棠願意把自己掙來的錢給林燕, 甚至還送了金镯子過去。

坦誠對人, 她心善柔軟,猶如佛祖座下的神女。

江城吻着她,愛憐的眼神看她, 心底奇t異的感覺加劇,說不出的春`情蕩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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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香汗淋漓, 似乎累着了,江城才松開人,倆人額頭相抵,他親了親她的鼻尖,繞到她耳垂旁,用牙齒輕咬着。

總有一種想将人揉入骨血裏的感覺,江城舍不得松開她。

“江公子……我有話對你說。”

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江城心中有了猜測,于是輕笑起來。

男人的笑聲響徹在耳邊,她偏過頭躲開,小聲道:“你先把我放下來。”

“先說話。”

他不肯,将人抱的更緊,幾乎鼻尖相碰的距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江城又笑了一聲,眼神也恢複清明,他道:“你在意名分,我給你便是。不過眼看着年底,不如我們先定親,婚事明年開春之後再挑個好日子,你看如何?”

漠北和江南一帶行事作風大不相同,比如婚事。在漠北一帶,若兩個未婚男女看對眼,直接上門提親,第二天就可以入洞房。

江城這些年身邊也出現過莺莺燕燕,更有膽子大者主動獻上。可江城從未将她們放在眼裏,只覺得是胭脂熏入味兒的軟肉罷了。

但是林海棠不一樣。

她美好的如通透的玉石,自然要三媒六聘。她想要這些,他給便是。

昨夜他就想明白了,不過是成親,左右早晚都要和女人成親生子,若對方是林海棠,好像也沒那麽叫人不耐。

只是他想的很好,落入林海棠耳朵裏卻如驚雷。

訂婚這兩個字眼刺的她難受,當即怔愣在原地。

随後緩過來,她連忙道:“什麽?你在說什麽,我……我不定親。”

江城危險的眯了眯眼,摩挲着她後脖頸緩緩握住,像是掐着一段花莖,随時可以折斷。

“嗯?”

他放低了聲音,“你再說一遍?”

手掌收緊,捏的林海棠疼的哼了一聲。

江城見她柳眉微蹙,稍微放緩力道,一雙眼眸諱莫難辨,指腹貼着她的細肉,薄繭刮的發癢。

“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只是一直未尋得到機會。”他指腹有一搭沒一搭的點在脖子上,隐隐讓她有種危險感覺。就好像又回到初見時給她的感覺,像是蟄伏在暗地裏的猛獸。

林海棠低垂着眼睫不敢看他,索性一口氣說完:“我想過完年就啓程回京,找證據上奏聖上,為我父親和我林家所有人平反。”

“原來是這件事。”

江城竟然有種松了口氣的錯覺,手也不知不覺的松開,轉而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你父親的案子是太子親辦,想要推翻怕是難。”

“再難我也想試試,我父親一生清廉,他不該這樣蒙冤而死,到了地下身有冤屈,如何能安?”

她面上的潮湧退下,露出嬌柔卻倔強的眼神。“總要試一試的,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這話是對他說,更像是對着自己說。

江城嘆息。

商人趨利避害是本能,不管是誰如果涉及到東宮太子這等身份尊貴之人,必定不會趟這趟渾水,江城亦然。

“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林海棠點點頭,就聽江城接着道:“那訂婚的事情?”

林海棠面帶為難,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想将其他事情放一放,先辦父親冤案。

猶豫的神情被江城看個正着,他冷笑一聲,提着她腰肢将人放在一旁,起身整理衣衫。

等了一會,她還是沒說話,江城面若冰霜轉身離去。

……

青山這回機靈了不少,敏銳的發現主子臉色不好離開後,林姑娘面色也不大好。

倆人這是……吵架了?

自打林姑娘出現後,主子每次來到別院明顯都放松。青山跟着江城多年,能辨出他是真的高興,對林海棠也真用心。

怎麽就吵架了呢?

林海棠也不知道。

晚上坐在桌前,眼神茫然,等到蠟燭發出噼裏一聲輕響,她緩過神來。

或許,江城是因為她要走而不高興。想想也是,當時他為她贖身花了那麽多銀子,如今她要走銀子卻沒還。

想到這,林海棠提筆寫下欠條,按了手印,收好放在一旁。

還是睡不着,索性拿出未做完的繡活,借着亮光接着繡去了。

一直到夜半三更,青山打了個哈欠過來敲門。“姑娘,夜深了你早點休息吧。”

房門吱呀開了,林海棠探頭往外看,卻見正房漆黑一片。

“江公子今日沒回來睡嗎?”

青山:“早就過了該來的時辰了,估摸着在老宅睡下了吧。”

翌日書肆那邊沒事,林海棠就在家裏安心抄書,但她心不在焉,好幾處落筆慢了,雖然找補回來看不大出來,但林海棠搖頭,又提筆重新寫。

只是又有幾個字寫的不甚滿意,她嘆了口氣,索性先不抄書,開始默寫佛經。

熟記于心的佛經流暢的出現在紙張上,躁動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

江城忙完事情已經過了晌午用飯的時辰,青松送來炖的脫骨母雞湯,幾樣清淡小菜。

“主子,苗大夫說您脾胃越發不好,得好好養養才是。”

說是這麽說,可忙起來談生意都是在酒桌上,避免不了要飲酒。

脾胃又如何能好。

“嗯。”

江城靠在那閉眼,似乎在休憩。

見他食欲不佳,青松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想了想,他出去取來東西,放在桌子上,道:“今日一早送來的,主子,您挑還是送給林姑娘挑?”

那日瞧見有人捧着紅布從布行裏出來,江城叫青松調轉馬車回去,挑選了幾匹布料。但是掌櫃說有更好的料子不日便到,于是江城囑咐來貨了送上門。

托盤上放着六種布料,除了花樣不同外,全部都是紅彤彤的料子,把青松的臉都映襯的紅撲撲。

江城睜眼,看見料子後僵住,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拒絕的模樣。

呵。

能和蘇士明訂婚,就不能和他。

好好,好的很。

撿起布料,青松以為他要選這個,剛要說這個料子好光滑花樣漂亮,就見江城猛的掼在地上。

“都燒了。”

“這……”

江城斜眼看他,板着臉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懂?”

青松立刻撿起地上的料子,連着托盤一起端走了。

“怎麽回事啊?”

青松去了小廚房,直接将布料全部塞進竈膛裏,一把火點燃。

他摸不着頭腦,尋思着那天主子說要挑選紅布料,面上帶着愉悅的笑意,這才幾天就變臉了。

為什麽啊?

主子雖然什麽都沒說,但青松猜測,主子是想和林姑娘成婚。

青松自然樂見其成,過完年主子正好及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而林姑娘溫柔貌美,倆人天造地設的一對。

到底發生了什麽?

青松跟着江城時間更長,看出來江城嘴上說着只是利用林海棠,其實格外上心,對待林海棠無微不至,說不動心都是假的。

青松嘆了口氣,用燒火棍把沒燒完的料子挑起來,底下的火苗頓時往上竄,最後一點紅色被火焰吞噬。

唉……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真搞不懂啊。

兩日沒見江城,哪怕她去書肆,也沒碰見他。

佟掌櫃忙着收拾櫃臺,林海棠就站在那默默幫忙擺好賬本等東西。

一張芙蓉面,明顯心不在焉。

佟掌櫃無聲笑了笑,等到晌午去後院吃飯,她邊給林海棠夾菜邊道:“林姑娘啊,我仗着年歲大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林海棠規矩的放下筷子,柔聲道:“佟掌櫃請說。”

“哎哎,你接着吃,邊吃邊聽我說,反正不是什麽大事。”

林海棠便又端起碗,但沒吃東西,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佟掌櫃,乖巧和順的叫人心疼。

佟掌櫃原本是大嗓門,見狀不由自主的放緩了聲音道:“我知道你和東家情投意合,我跟你說啊,當年我和家裏的死鬼也是這樣,濃情蜜意喲。”

說着她還啧啧兩聲,好像在回味當時的甜蜜。“感情好的時候怎麽看他都覺得好,被他哄的得了身子,也覺得高興,剛過門就懷了身孕,他态度也變了不少。”

林海棠聽呆了。

這等風流秘事,她該接着聽嗎?

佟掌櫃話音一轉,又給林海棠夾了一筷子蜜汁排骨,道:“過來人經驗,莫要在婚前給了身子,這樣洞房花燭夜才更驚喜,日子也會蜜裏調油,和和美美。”

林海棠腦子嗡嗡作響,猜到那天被佟掌櫃瞧見了。

她面色漲紅,嚅動着嘴唇有心想解釋,卻被佟掌櫃笑哈哈的打住:“按理說我是東家的人,該向着東家,但我也是女人,姑娘,你放心,我肯定偏心t你。”

“佟掌櫃,我沒有……”

“哎呀,誰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我懂,我懂!哈哈哈哈。”

……

經此一事,林海棠臊的沒臉在書肆呆着了,便回去接着抄書。

一共就四本而已,現在抄寫的乃是最後一本,照着目前的進度,大約還有兩天就能全部寫完,正好年前給人家送過去,免得對方着急。

寫完休息的時候,林海棠不由自主又想到了江城。

或許,他們應該好好談談?

這樣想也是這樣做,林海棠拜托青山傳話,說要見江城一面。

青山放下劈柴的斧頭,笑呵呵的道:“好,姑娘等着,我這就去找主子,放心,知道是你找他,肯定來了。”

林海棠感激的笑笑。

青山騎馬回的江氏老宅,本想着告訴門房一聲,等主子回來就知道消息,但沒想到今日江城就在宅子裏沒出去。

那主子怎麽不去看望林姑娘?

以前就算忙的無法脫身,主子也都會想辦法把事情推了來見人的啊。

青山撓撓頭,還一無所知。

進到屋裏,青松在泡茶,江城随意的歪在椅子上,一只手撐着腦袋,手指随意的瞧着桌面,看起來有點心煩意亂。

“主子。”

青山先是行禮,随後快速道:“林姑娘說請您過去一趟,有話要說。”

江城敲擊桌面的動作停下,聲音懶洋洋,“不去。”

當他是什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青山都不好回複林海棠了,硬着頭皮告訴她主子忙,暫時沒時間過來,說完都不敢看她的臉色,趕忙假裝劈柴去了。

林海棠有些沮喪,不過她又想到一個法子。

下午時候,青山又來了。

青松呵住他:“你不好好保護林姑娘,總跑這兒來做什麽?”

青山苦着臉:“我也不想的啊,喏,這是姑娘叫我捎給主子的。”

是一封信。

青松放下手中的活,道:“我跟你一起進去,免得你說錯話。”

青山憨笑:“好。”

不出所料,江城看都沒看,直接将信扔在桌子上。但也沒叫毀掉,看來還有轉機。

青山這時候才發現不對勁,等出了屋子小聲問道:“主子和姑娘有争執?”

“你才發現啊?”青松用力點他腦門,“你能不能別光顧着吃,長點心眼子吧!”

主子們鬧別扭,底下的人也跟着遭殃。青山小心思挂在臉上,青松哼了一聲。

“你是不是覺得跟着姑娘好,姑娘不生氣好侍候。”

青山嘿嘿傻笑。

若不是青松說,他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因為林海棠還是溫溫柔柔的,從不難為人。

青松道:“行了,你快回去吧,記得好生侍候姑娘,莫要怠慢。”

青松看的分明,主子心裏記挂着林海棠,倆人早晚得和好。就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主子如此氣憤。

今日在老宅并不是因為江城無事可做,而是老爺子說有重要事情,叫所有江氏一族的人過來。

快到時辰時,江城在起身往主院去。路上碰見江福,正眉飛色舞的和江海說着什麽,瞧見江城後,江福立刻放大聲音,喊道:

“哎呀,二哥,我要恭喜你當了商會掌權人呢!”

江海朗聲笑道:“莫要亂說,才剛當上沒多久,切記低調行事。”

江福是個小胖子,挺着胸脯收緊肚子,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多厲害啊,我們江家嫡出這輩,就二哥最出息了!”

青松皺眉,江福這話明顯就是在給主子聽。

影射主子不是嫡出的身份。

二把手又怎麽樣?還不是被我主子壓着?

青松憤憤,江城倒是一臉坦然,似乎并沒有把江福的話放在眼裏,直接略過他們朝前去了。

“二哥,你看他多狂妄啊!”氣的江福跺腳。

江海冷笑:“他嚣張不了多久,真當老爺子會把家主之位傳給一個身份不明的野種?”

江福湊近:“二哥的意思是?”

江海:“等着看吧。”

這次老爺子突然傳喚,衆人不明所以,有些人猜測應當是和家主之位有關。但還未到年底,應該不是這件事。

江海和江福趕到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到了,老爺子拍了拍桌子,“肅靜,我有事要說。”

屋內安靜的針落可聞,江老爺子渾濁的眼睛掃了一圈,被他看過之人都挺直了腰板。就算不能當上家主,入了老爺子眼睛分得一杯羹也好啊。

“我知道大家都在期待家主大選,本來日子也定下了,早選出來所有人都早安下心。但是,我找人算了一卦,說年底這個日子雖好,但于江家流年不利,所以改為開春再擇選。”

話音落下,猶如油鍋入水,衆人議論紛紛。

江城不動聲色,但手指下意識的蜷縮了一下。

江海忍不住笑,心想祖父還是偏心他們,本來日子将近他還沒把握,現在時間充裕,只要把江城從商會會長位置上拉下馬,他就再也沒有任何底牌争取家主之位了。

而他江海,到時候當上會長,又是江大老爺的嫡出,家主之位板上釘釘。

衆人面色各異,也有人猜到這點,或是同情或是嘲諷,視線不約而同朝着江城看。

從老宅出來,江城面上就風雨欲來的模樣。青松不敢多言,甚至問要不要推掉和劉員外的酒局。

“既然約好就要去。”

下車時,江城已經面帶笑容了,和劉員外坐在雅間裏相談甚歡,酒過三巡之後便敲定了合作事宜。

江城懂得察言觀色,讓劉員外分外高興,還叫人送來他珍藏許久的酒,神秘兮兮的道:“江老弟,你我投緣,否則這等好東西我可不願意和旁人分享。”

劉員外約莫而立的年歲,肚大臉圓,眼皮浮腫,一看就虧空。他又是一臉嘚瑟,江城不用問便知道是什麽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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