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寺廟裏的長生燈不是誰都可以點的, 林海棠父母兄長三盞燈，香油錢不菲。但江城一手操辦，林海棠并不知曉, 她跪在t蒲團上，雙手合十，一臉虔誠。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佛祖寶相，巨大的佛身映襯她的身形格外渺小。

于檀香袅袅，木魚聲陣陣中, 林海棠磕了三個頭。

“願佛祖庇護父母兄長泉下安寧, 保佑我此行順利, 林家蒙冤得反。”

磕頭之後便是上香, 林海棠身側的蘇士明陪着她過去，将三炷香插在香爐裏。

蘇士明很少做這等事情，衣袖一角不小心碰到香灰卻不察, 林海棠低頭, 溫柔的拉過他的衣袖, 小心翼翼将香灰抖落。

蘇士明莞爾一笑, 林海棠也對他笑，“多謝你陪我。”

女子衣着清雅, 面容昳麗, 身上帶了一種普度衆生的佛性, 一如當年他初見她時那樣。

蘇士明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她鬓邊的碎發攏至而後。

“客氣什麽，你我本就情同一家。”

殿內香火多煙霧缭繞, 倆人站在一起的身影若有若現，看起來男才女貌濃情蜜意。

站在門口角落的江城唇角泛起冷意, 在林海棠轉過身看見他時，他笑意不變，只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猶如伏在暗處的野獸，直勾勾的朝林海棠看過來。

視線化成實質，林海棠渾身泛起寒意，感覺他的眼神如薄刃，似要破開她的衣物。

那些和江城親密的畫面一一閃過，強勢的人眼神也霸道，現在他就好像要将她拆骨入腹。

林海棠慌了神，蘇士明伸了手，将她擋在身後。

Advertisement

“莫慌。”蘇士明道。

倆人朝着門口走，林海棠低垂眼眸只看自己腳下路，暗自祈禱不要和江城碰上，她真的不想看見他了。

可事與願違，一片陰影忽地籠罩下來，将林海棠纖弱的身子罩的嚴嚴實實。

她不需要仔細嗅，便能在萦繞的香火氣中聞到江城身上，獨特的清冽氣味。

“林姑娘，好久不見。”

江城盯着她，一字一句。

從她離開到今日，總計十六天。

卻漫長的仿若幾個春夏秋冬。

“嗯。”

林海棠聲如蚊讷，掐着袖口強自鎮定。

但說出來的話帶着顫音：“我還有事，勞煩江公子讓一讓。”

讓？讓到哪裏去？

江城眸色晦暗，“我有話同你說。”

“江公子，想必你也聽見海棠說，我們有事需要早些下山。”

蘇士明溫和一笑，擋在了林海棠面前，“而且，你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兩個男人對峙着。

蘇士明書生貴氣，而江城則矜貴放浪，氣勢逼人。

他俯視着蘇士明，淡淡道：“輪不到你為她做決定。”

江城讓青松和青山出去找人，找了許多天都沒有任何消息。江城索性叫他們不要找，選在正月十五這天來寺廟守株待兔。

果然，林海棠來了，還是和蘇士明一起。

她走了之後很快就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江城愠怒，但覺得，只要她認個錯，他可以不在乎這些。

“林海棠。”

越過蘇士明的頭頂，江城瞧見女子烏黑的發鬓，他眉頭微蹙，語氣帶着不容拒絕：“過來。”

林海棠心下一痛。

那三個月，江城待她溫柔，對她克制，一度讓她以為江城就是這樣斯文有禮的商賈。

但事實證明，她錯了，錯的離譜。

如今他蠻橫強勢的樣子才是真面目。

躲在暗處的野獸不再隐藏獠牙，張開血盆大口朝着獵物細弱脖頸而來。

“不。”

她走出來看似平靜，但眼睫顫顫。

“江公子，你曾說過，我們兩清了。”

說完，林海棠也不等江城反應，拉着蘇士明的衣袖離開。

在和他錯身而過的時候，蘇士明翹起唇角對他笑了一下。

勝利者的姿态，殺人誅心。

寺廟內不許喧鬧，但百姓們的議論嘈雜聲混在一起，吵的江城頭痛，他扶額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

青松上前：“主子，我追上去攔人？”

“不用，青山跟上去看看她如今住在哪就好。”

“是。”

青松道：“主子，承載瓷器的商隊馬上就要從江南啓程了，您看……”

林姑娘和那位蘇公子在一起，或許瓷器已經不需要了。

沒想到江城眼神陰鸷：“一切照常準備。”

“等她在外面吃幾天苦頭，就知道我對她有多好了。”

有時候不碰壁便不知道珍惜。

話是這樣說，但晚上青山來彙報林海棠所住的地方後，江城擰着眉頭道：“她就住在那麽小的院子裏？”

青山：“是，不過林姑娘收拾的很幹淨，我進去看了，廚房也整潔，就是食物不多，只有半壇子大米，還有一些晾曬的幹菜和臘肉。”

“她跟着我的時候，何曾吃過這種苦？”

江城冷笑，“偏偏有福不享，要跟着蘇士明受罪。”

青山撓頭，尴尬道：“主子，忘了和您說，那處小院好像只有林姑娘一個人住。”

眉頭肉眼可見的立刻舒展，江城望了過來，像是沒聽清似的，“你方才說什麽？”

“我去的時候林姑娘好像出去買菜了，所以把房間也逛了一圈，只有一處能住人的卧房，全是姑娘家的東西。”

“是了，她是守禮節知廉恥的好姑娘。”

江城面上的笑意濃郁，慵懶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松地點着桌面道：

“就知道她不會同蘇士明一起。”

青山面帶疑惑，尋思你啥時候說了啊？這不是我告訴你的嗎？但這話他可不敢說。

青松接話道：“主子，要不要我送些東西過去？”

想到林海棠外柔內剛的性子，江城搖頭：“罷了，就算送她也不會收。”

“再等等，”江城胸有成竹，“她會回來我身邊的。”

……

嘴上說着不在意的江城，每日處理完公務都要讓青山報備林海棠的一日行程。

每次說到蘇士明去小院的時候，江城滿臉不耐煩，青山也學聰明了，趕忙略過這一段，只說林海棠出門采買了什麽，又做了些什麽。

每日都能聽到她的消息，好像又回到別院的時候。江城捏着鼻梁，道：“暗中保護，莫要被她發現。”

“是！”

如此幾天，青山這天回來報，說林海棠好像要走了。

“我見林姑娘收拾行李，還出門買了幹糧，應該是要走吧？”

江城想到她曾說過等過完年就踏上回京路。

“蘇士明呢？”

不問還好，一問青山面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江城眯着眼，氣定神閑：“說。”

“蘇士明今天只在林姑娘那呆了一小會，出來時候我聽見他們主仆二人在商量着什麽，湊近些才聽見，他們說……說……”

“說什麽？”江城端起茶盞，輕吹上面漂浮的茶葉。

青山一咬牙：“說要準備婚事，不日成婚！”

砰——茶盞猛的摔在桌上，滾燙的液體四濺，男人修長如玉的手上頓時燙的發紅，他卻僅僅抿着唇，一聲不吭。

以為晾林海棠幾日，就能等來她回心轉意，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要和蘇士明成親的消息。

青山已經能感受到江城的暴怒了，他想，主子好像并不是不喜歡林姑娘，相反，他愛慘了林姑娘。

一陣風過去，青山擡頭，就聽見房門打開聲音，江城已經不見蹤影。

“怎麽辦啊？”青山急了，“主子這是去做什麽”

青松正捧着大氅，趕忙道：“還用說嗎？肯定是去找林姑娘了，趕緊跟上！”

過完除夕的漠城寒風依舊淩冽，冷意并沒有吹滅江城的怒火，反而越發的旺盛。

下車叩門，聽見院裏女子柔軟聲音道：“誰？”

“開門。”

院裏安靜一瞬，有輕巧的腳步聲走了過來，但院門依舊合着。

“江公子，是有什麽事情嗎？”

林海棠沒有開門的打算，她兩只手垂在袖子裏，說不清楚此刻的感受，只知道不想與他再有瓜葛了。

日落西山，最後一絲光亮消失，整個院子籠罩在暗色裏，林海棠沒聽見外面有動靜，仿若方才是幻覺。

“開門。”

清潤的聲音染了幾分煩躁，确定是江城。

“有事直說便好。”

林海棠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他們之間哪裏還有牽絆？

或許，他就是過來看她出糗。

見她沒有開門的意思，江城面容冷峻，透過門縫之前的狹小縫隙看過去。隐隐只能看見她的輪廓，柔軟美好的姑娘。

“你要嫁人了？”

林海棠心中一跳，脫口而出道：“你怎麽知道？”

明明是今日一早她才松口答應的。

也不知怎麽了，她如今覺得蘇士明說的對，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情分做不得假，她想每日都看見他。

而且蘇士明拿着他們的婚約給她看，告訴她，他們t成婚天經地義。

“你休想！”

隔着門板林海棠都感受到對方的愠怒，咬牙切齒，似要沖進來将她撕個粉碎。

她忍不住後退一步，看見門縫之間黑黝黝的眼睛。

“我……我如何與江公子無關，還請你速速離去。”

“無關。”

江城咀嚼着這兩個字，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寒風卷着他的笑聲，齊齊的朝着林海棠身上刮，似有千斤重。

她再次退後，又聽見他道：“我也曾與你提過要成婚，先來後到，你合該嫁給我。”

什麽先來後到？林海棠覺得他瘋了。

想都不想回到房裏，将房門關的嚴實。

她就靠在門板上聽着外面動靜，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把房門開一條縫隙側耳傾聽，外面好似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