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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安冉默默地站起身, 同父親站在了一起。

陸卿婵燒得暈眩,手臂無力地攀上柳乂的脖頸,淚水順着臉龐往下墜落, 像是大顆大顆剔透的寶石。

她聲音低弱:“難受……”

那語氣嬌柔可憐, 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柳乂神色如常,将她抱在膝上, 輕聲地哄着:“喝些藥吧,待會兒就不難受了。”

“苦……”陸卿婵呢喃地說道, “不喜歡苦……”

她的眸光閃動, 意識不知是飄回了哪一段過往裏。

柳乂擡起眼簾, 用目光示意居室裏的人全都離開。

安冉扯着父親的衣袖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是一瞬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他方才溫聲哄陸卿婵的畫面給安冉的沖擊太大了, 經此一事, 叫她怎麽再直視這位名義上的上峰?

不過必須得說, 祖宗不虧是祖宗, 連柳乂這樣的人也會為之折腰。

等到人都走後柳乂沒有立刻喂陸卿婵服藥, 而是輕輕地解開了她的衣襟。

她原先的衣已經濕透了,現今穿着的是那嬷嬷随機取來的衣物, 雖然幹淨但卻有些粗糙。

陸卿婵的雪膚嬌嫩敏/感,被磨得微微發紅。

若是穿得久了,只怕還要起疹子。

所幸小衣還沒有被雨水淋濕,柳乂解開松垮的衣帶,幫她重新系好的那根搖搖欲墜的細帶。

而後他又解下外衣, 将陸卿婵妥帖地裹了起來,

柳乂捧着她的臉龐, 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輕聲說道:“不難受了, 阿婵。”

陸卿婵被他抱在腿上,似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蹙着的眉微微舒展了少許,但她仍緊緊地攬着他。

她的手臂沒有氣力,連攀附的姿态都無法維持。

陸卿婵咬着下唇,将唇瓣咬得濃豔滴血,薄薄的眼皮也泛着紅,似是哭得有些腫。

柳乂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她這樣柔弱痛苦的神情,心間頓時湧起陣陣嗜血的惡欲。

這是他悉心呵護多日方才恢複了生機的花朵,還未曾照到更多的陽光,便被人如此摧折。

柳乂低眸片刻,将眼底的戾氣壓住。

他端起那盛滿藥汁的瓷碗,捧到陸卿婵的唇瓣,蠱惑地說道:“自己喝,還是要哥哥喂你?”

她是不怕喝苦藥的,可眼下只是聞嗅到了藥氣便皺起了眉。

柳乂輕聲說道:“那哥哥陪你一起喝了。”

他将藥汁飲下,而後在陸卿婵還未反應過時按住了她的後腦。

陸卿婵坐在柳乂的腿上,無措又茫然地被攥住了腰身。

苦意蔓開後她不住地掙動起來,但落在腰身上的那雙手所用的氣力卻越來越重。

等到柳乂放開她時,她帶着哭腔說道:“不喝,我不喝了……”

她的唇瓣紅腫,眼裏也氤氲着水光,瞧起來有些可憐。

但陸卿婵做的事實在是任性至極。

柳乂用拇指抿去唇邊的血跡,神色漸漸地冷了下來,倒并非是因為痛,也不是因為她的忤逆,而是一種長輩面對晚輩任性、無所顧忌時的愠怒。

陸卿婵像個驕縱的孩童,晃動着小腿,一心想從柳乂的腿上下去。

玄色的深衣布料冷硬,又滿是各樣的刺繡,将她腿根的嫩肉都磨得發紅,一截白皙的腿骨裸/露出來,在暗處幾乎發着光。

她又疼又難受。

柳乂的眸色晦暗,卻還是壓着脾氣說道:“你生病了,阿婵。”

生病了又如何呢?就必須要喝藥嗎?

陸卿婵的身上滾燙,意識也已被灼燒殆盡,她不能理解柳乂的擔憂,更不願這樣被他控制着。

可很快腰身又被緊緊地攥着,手腕也被扣在了一處。

陸卿婵像案板上的游魚般掙紮着,她喘着氣說道:“我沒有,我好好的,不用喝藥……”

這樣類似的話語,她曾在小時說過無數次。

柳乂原本是壓得住脾氣的,陸卿婵這一路吃了許多苦,被綁架、被劫掠,途中又一直淋雨疾馳。

然而在她又說出這樣任性的話時,他倏然有些動怒。

一種怪誕的沖動莫名地翻湧上來。

“唔……”陸卿婵的眸光顫動,點漆般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她瞬時就沒有了再掙動的氣力與勇氣。

陸卿婵咬着衣角,伏在柳乂的肩頭,後腰處火辣辣的疼,但更多的是讓她臉頰紅到滴血的羞赧。

他的手指抵在她的唇間,繼而強硬地探入牙關,迫使她無法合唇,也無法咬住舌尖。

那滾燙的痛意跟灼燒似的,但那清脆的聲響更讓她想要尋個地縫藏起來。

視線是模糊的,一想到外間的人若是能聽到,陸卿婵的眼淚更是不住地往下掉。

她的臉頰是滾燙的,身子也是滾燙的,哭聲卻漸漸大了起來。

這人是的确能越養越驕縱的。

片刻的愠怒轉瞬即逝,更多的還是兄長般的關切與擔憂。

柳乂下颌微微擡起,他冷聲說道:“喝了。”

陸卿婵的眼眶通紅,她一阖眼,像壯士斷腕似的猛地端起瓷碗,将苦澀的藥汁全都飲了下去。

她并不怕苦,口腔亦很适應喝藥。

柳乂将瓷碗放置到桌案上,手掌落在她的後腰處,輕輕地按揉着那腫起的傷處。

他的神情又變得溫柔謙和起來,可才受過懲罰的陸卿婵怎麽會領他的情?

陸卿婵将頭埋在他的肩窩,肩膀一抽一抽地顫動着,大抵是疼極了,才會這樣委屈地哭。

那淚珠子怎麽掉也掉不完,偏生還不願叫他看見。

柳乂撫着她的後背,勸慰的話語已經到了唇邊,最終還是無聲息地将她抱起。

外邊是陰冷潮濕的夜雨,而居室裏點着爐子,溫暖得像是一方春日。

這間居室并不大,從閑坐的軟榻到床帳只須幾步路,柳乂身形高挑,腿也生得比常人長,三步兩步便走了過來。

他仔細地托着陸卿婵臀根的軟肉,但她還是發出了細微的顫聲。

她本就生得瘦弱,好不容易養出些肉,不過短短數日未見又瘦了回來。

嬷嬷将床鋪得綿軟,帷帳內熱意醺醺,燭光幽暗,很适合入夢。

柳乂将陸卿婵抱到榻上,輕輕地脫下裹着她的外衣,又将被褥拉起妥帖地幫她蓋好。

她緊閉着眼,怎麽也不肯擡眼看他。

那面頰仍然是緋色的,紅得如若盛放的桃花。

柳乂深知此刻不該心猿意馬,然而身體卻先一步地有了動作,他輕輕地擡起陸卿婵的下颌,在她的唇間落了淺淺的一吻。

“別生氣,阿婵。”他低聲說道,“哥哥是怕你……病發得厲害。”

柳乂是不願在她面前流露出這樣的情緒的。

這兩日他都未曾合過眼,去年冬日的事就像回馬燈似的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他一閉眼,就能回想起陸卿婵站在懸崖邊要往下跳的情景。

知悉安啓在楊氏的莊子找尋到陸卿婵時,柳乂剛剛結束一場機要會議。

将領們全都已經回去營帳,侍從也不斷地勸他休息片刻,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直接縱馬而來。

知道她如此冒險後,他生不出欣慰,只覺得心驚。

可這人到底還是失而複得,又回到了他的懷抱裏。

剛一見面就這樣責斥,也是不合适的。

床帳溫暖狹窄,柳乂微微俯身,又輕輕地吻了吻陸卿婵的唇。

唇瓣柔軟,比花朵更為嬌嫩。

陸卿婵的視線還是迷離的,她的眼眶泛紅,意識模糊,像小獸般蜷縮在一處。

柳乂将她攬在懷裏,輕聲說道:“這些天我很擔心你。”

“下次別再冒險了,好嗎?”他撫着她的後背說道,“哥哥不怕威脅,也不怕旁人的圖謀的。”

柳乂不知道要怎麽把這個道理講給陸卿婵,尤其是尚在迷亂狀态裏的陸卿婵。

比起将會到來的麻煩,她會受傷、會離開他這種可能才更令他倉皇。

陸卿婵沒有做聲,她垂着頭,眼眸也阖着,似乎是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柳乂正欲将她抱回到被褥裏,她忽然擡起了手,細細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袖:“我還疼着……”

那聲音低弱甘甜,像是濃稠的糖漿。

他神情微怔,眸色微微暗了暗。

柳乂低聲說道:“我帶了傷藥,要塗些嗎?”

*

陸卿婵是次日正午才從夢中驚醒的,她大喘着氣坐起身。jsg

看見床榻邊的安冉時,陸卿婵差點驚訝地倒吸一口冷氣,直到安冉将藥端到她面前,昨夜紛亂的記憶才逐漸地清晰起來。

她故作平靜地環視了一下左右,輕聲問道:“這裏是何處?”

安冉臉上挂着寡淡的笑容,敲着木桌說道:“先喝藥。”

陸卿婵看了眼瓷碗,藥汁還冒着熱氣,似是負責診治的人早就算好了她會在此時醒來。

她眉頭都沒皺,就将苦澀的藥水一飲而盡。

安冉令侍從将午膳端上來,然後才對着陸卿婵說道:“這裏是弘農楊氏的一處莊子,昨夜雨下得太大,使君有要務忙,晚些時候再來接你。”

陸卿婵看了看居室內的陳設,漸漸地想起昨夜高熱時發生的事。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衣衫已經被換過了,綢褲柔軟冰涼,連帶傷處都沒有那般腫痛。

安冉又問道:“身上好些了嗎?使君遣了位醫官過來。”

羞赧再度湧了上來,陸卿婵眼睫低垂,幾乎不敢看向安冉,只想找個洞鑽進去。

“好、好多了。”她細聲說道,“已經不疼了。”

安冉皺起眉,疑惑地問道:“疼?你磕碰着何處了嗎?”

原來他們不知道嗎?

陸卿婵靈光一閃,急忙補充道:“是頭有些痛,可能是沒有睡好。”

安冉沉聲說道:“先用午膳,待會兒還是讓醫官看看吧。”

陸卿婵還沒順利地轉換角色,聽她這樣說話,頗有些錯愕。

柳乂這是想做什麽?讓安冉給她做貼身侍女嗎?

一想到柳乂,陸卿婵的腦中便湧現出許多難以言說的情景,手裏執着的木筷也倏然落在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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