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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舒柏晧依然頂着兩只黑眼圈。
廚房有人的聲音,舒柏晧出門看,張阿姨剛剛做好早飯,将雞蛋卷和小米粥裝進碗裏。
張阿姨是溫博涼的清潔保姆,平時照料他日常的衣食住行。但因為溫博涼很少回家,所以主要工作只是保持房間的整潔幹淨。
張阿姨看見舒柏晧從客房出來,手裏的鍋鏟差點掉在了地上。
她雖然跟舒柏晧碰過面,但在她給溫博涼做家政的這麽些年,溫博涼家裏別說人了,就連一只動物都沒留過夜,而現在舒柏晧卻在這裏住了一晚。
前一晚溫博涼還提前跟她打電話,請她明天的早飯多做一點,口味最好清淡,而她那是還沒往這方面想……
舒柏晧見張阿姨誤會,連忙解釋:“我是溫總的秘書舒柏晧,這幾天我家暖氣壞了,溫總讓我在他家住幾天。”
“哦哦,”張阿姨快速收起詫異的神情,原來還不只一天了……
她立刻将案幾一收拾,說:“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溫總沒交代你愛吃什麽,我就随便做了一點,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好的,謝謝。”舒柏晧送張阿姨出去。
這時溫博涼也到廚房。
他已經穿好衣服,金邊眼鏡,純白色襯衣、淺棕色羊毛針織衫,還有藏藍色的西裝褲,他着裝一絲不茍,整個人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神采奕奕。他在桌邊坐下,拿起張阿姨準備好的咖啡緩緩抿了一口,問:“昨晚睡得怎麽樣。”
舒柏晧心虛道:“很好……你呢?”
溫博涼點了點頭,說:“很好,吃早飯吧。”
張阿姨将沒有将早餐分成兩人份,雞蛋餅和小米粥分別放在一只托盤和大碗裏。
溫博涼拿了碗,分成兩份,說:“如果有什麽想吃的可以告訴張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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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舒柏晧忙點頭。
他知道溫博涼喜歡的所有東西,但溫博涼卻連問他想吃什麽的興趣都沒有。
但舒柏晧一點也不在意這些。
溫博涼看了眼窗外,說:“今晚我幫你把東西搬過來。”
舒柏晧剛好停下車,剎車一時踩得急了,身體跟着車身晃了三晃。溫博涼推門下車,他看了一下表,說:“下班的時候來我辦公室,我可能會忘。”
溫博涼的一句話,讓舒柏晧這一整天都有了期待。
突然舒柏晧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而且一震就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舒柏晧本來準備等到了再看,但被震得沒辦法,只能掏出來随手劃開屏幕,這一劃便點開了小周他們瘋狂發給他的語音——先是小李:“老大,老大溫總到了沒啊?現在是幾級警報?”
接着是阿美的聲音,“老大,昨晚你睡得還好嗎?溫總沒為難你吧,是我害了你,早知道我就不多這一嘴了,老大我對不起你啊!”
還有小周問:“老大,溫總睡覺打呼嚕嗎?”
阿美無語道:“你怎麽不問溫總上廁所嗎?”
小周立刻改口問:“老大,溫總上廁所嗎?”
舒柏晧:“……”
他立刻關了揚聲器。
溫博涼不是個聾子,他正在翻閱文檔的手停了一下,長眉蹙起,露出不悅得神情,“剛剛是誰?”
舒柏晧忍住沒說是你表外甥,而是笑笑說:“是小周,他是我們部門的行政專員,大學畢業沒多久,咋咋呼呼的,嘴上沒個把門的。”
小周是個富二代,家裏不愁吃穿,在像W市一樣的大城市裏有三四套房,每個月什麽不做,光躺着就賺不少房租。
舒柏晧管這叫躺贏,所以雖然小周職位不高,是舒柏晧的下屬,每月拿幾千塊錢的收入,卻每天開寶馬上下班,天然沒有階級觀念,跟舒柏晧這個小領導沒大沒小,他唯一怕的就是捉摸不透情緒看不穿的大老板兼表舅溫博涼了。
溫博涼點點頭,也沒有要為難一下小周的意思。
溫博涼不是愛計較的人,雖然被人在背後說壞話,但知道是誰了,這事兒到便翻篇,等秋後再細細算賬。
舒柏晧進辦公室,小周那群湊熱鬧不嫌事大的立刻便湊了過來,圍着他問:“老大,您昨天在溫總家住的啊?睡得怎麽樣啊?我看您黑眼圈沒消呢,怎麽了?沒睡好?溫總是不是逼你加班寫策劃案了?我就知道!”小周自己被自己氣得直跳腳,連連替舒柏晧打抱不平,“這樣吧,老大還是搬出來,暫時跟我住一起,我哪兒房間多……”
舒柏晧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才讓自己不笑出聲。
他咳了一聲,清清嗓子,然後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說:“別瞎鬧,再瞎鬧罰寫十份工作聯系函。”
這群小子一聽要上工作聯系函,立刻跑得比兔子還快,紛紛做鳥獸散。
舒柏晧忍不住又笑了笑,然後開始今天的工作。
沒人知道他現在多開心。
到了六點下班時間,溫博涼這次沒有忘。
他給最後一份需要他簽子的文件蓋上章,然後将萬寶龍放進筆筒裏,穿上外套離開辦公室。
這或許是公司成立這麽久,溫博涼第一次按點下班,正在等電梯的同事們看見溫博涼和舒柏晧一起做電梯,全都吓呆了,全程一句八卦不談,大氣也不敢出,互相用眼神表達着自己的震驚。
溫博涼對周圍人的情緒天然的愚鈍。他并不覺得電梯的氣氛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得怪異,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顯示屏,看着數字從49層變成底下負二層。
舒柏晧對讓溫博涼這麽早下班已經有些愧疚,更不好意思讓溫博涼親自幫忙搬東西,更何況他的東西并不算多,頂多取上幾身貼身衣物,要不了什麽人力物力。
畢竟,他們只是在一起住上十來天而已。
舒柏晧取了車,車剛出停車站,溫博涼便再次開始翻閱文件,這一次他在看營銷中心送來的推廣策劃案。
舒柏晧的家很快就到了。
他住的地方是老小區,這裏房屋雖然舊,但房租便宜。
舒柏晧雖然已經做到了公司總監的位子,但因為家庭關系,前期的累計僅僅只是讓他到達別人起跑線的地步,所以在吃穿用度方面,舒柏晧好不挑剔,能省則省。
上樓的時候,舒柏晧一眼便看見門上貼的公告還在,公告說水管一周就能修好,他立刻快手快腳将公告撕了下來,随手塞進褲兜裏。
“到了,這是我家。”舒柏晧推開門,有些局促地跟溫博涼介紹。
他雖然窮,但不窮酸,即便住在老房子裏,依然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那一間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收拾得還算整齊,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只是在天之驕子的溫博涼面前,舒柏晧依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舒柏晧顧不上換鞋,穿着皮鞋大步往卧室去,說:“在這裏等我一下。”
舒柏晧取了幾身換洗衣物,還有一些他平時會用到的生活用品,然後從房間出來。
他一出來便看見溫博涼正在看他放在窗戶前的吊蘭。
舒柏晧渾身一下冷到了手指尖。
他猜到這一天不會不久,但始終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他局促地站在原地。
這是讀大學時他送給溫博涼寝室的同一個品種。
那個時候他想送溫博涼一束花。
最好是紅玫瑰那種,代表愛情。
但他是男生,溫博涼也是,他這麽做便斷送了他之後的全部暗戀生涯。于是舒柏晧決定曲線救國,送了他們寝室每一個人一盆吊蘭去參加學校的宿舍評比大賽。
那時他還年輕,很多事情沒有經驗,不知道該如何做得更好,這個蠢笨的辦法,已經是他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大男生也都粗心,大家雖然接受了,但一點也沒上心,放在窗臺上然後再也沒管過。
舒柏晧每天從圖書館回來,如果記着,便會給吊蘭澆點水,他不懂太多技巧,只是澆水,卻讓這些綠植活過了四年。
而這裏面,溫博涼的那一盆長得最好。
舒柏晧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澆水時的心情是最真誠的原因,直到非常偶然的一次,舒柏晧從圖書館回寝室,看見溫博涼在給他的那一株澆水。
溫博涼大一便開始創業,他回寝室的次數屈指可數,那盆吊蘭與他而言更是可有可無,但那一刻,他的動作和他坐在電腦前敲代碼一樣地專注,
那一刻舒柏晧心都軟了。
只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舉動,卻讓舒柏晧覺得自己那些年默默積攢的愛念全部得到了回報。
溫博涼回過身,那雙微微帶尖的眼角藏在金邊眼鏡後方,讓他看上去像敏銳而冷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們寝室以前的那一盆嗎?這麽多年,不可能還長這麽好吧。”他再次回過頭,繼續觀察着眼前的花。
舒柏晧勉強笑笑說:“當然不是了,那都過多久了?”
那一盆很早以前便枯死了。
吊蘭很難活過冬天,他便每一年都養一株新的,這一株已經是今年剛換的。
舒柏晧無比慶幸自己養的是植物,而不是其他會說話的鹦鹉,不然這一刻,它估計會将他所有的秘密統統告訴溫博涼。
“畢業的時候我本來準備将我的那一盆帶走的,”溫博涼繼續說。
他再次回過頭,銳利地眼神在舒柏晧身上一掃而過,“但卻發現它不見了,也不知道被誰拿走了,你比我在寝室待的時間長,你知道嗎?”
舒柏晧嗓子發幹。
那一盆是他拿走的,像是拿走他的一個念想。
他本以為溫博涼不會發現的,沒想到他不僅發現了,還記了這麽久……
“我拿走的是我自己的。”舒柏晧慌不擇言,“我不知道你的也不見了。”
溫博涼眉毛微微挑了挑,縱使他并不善于察言觀色,但此刻舒柏晧臉上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已然是司馬昭之心。
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即便是将他的拿走了,那也并無關系,一盆吊蘭又值什麽錢?
然而舒柏晧的表現卻太過古怪,明顯得像是小孩子被家長抓包,怕得要死。
舒柏晧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在要求他別再說了。
溫博涼微微蹙眉,他覺得他的心底被什麽東西輕輕撓了撓。
似乎要觸摸到一個東西,但那東西太虛無,沒有形狀,讓人撲一個空。
他繼續看着那盆吊蘭,平靜道:“花很漂亮,冬天沒人管容易謝,要不要帶走?”
舒柏晧木讷地站在原地,說:“嗯,好。”
溫博涼問:“可以走了嗎?”
“嗯,好,走吧。”舒柏晧緊緊将花盆抱在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真不怪溫博涼情商低,一般追人都是送玫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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