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舒柏晧鎖上辦公室的門, 然後兩個人躺在長條沙發上,緊緊地抱在一起。這天溫博涼睡的最久,他睡了大概将近六個小時。

不是所有努力都會有回報, 至少不是立刻有。

幸運兒永遠都是少數, 金字塔閃閃發光的頂端之下, 全是屍骸。像他們這樣的互聯網公司太多太多。有的剛剛起步, 還沒來得及起飛,便在資金這第一個關口倒下了;有的略微僥幸,一炮而紅後, 便被科技的迅速更新換代淘汰。

他們已經極其的幸運, 從一片困境裏走到了現在。

沙發窄窄一條,擁抱的姿勢讓舒柏晧動彈不得, 他像是被嵌住了, 腰壓在沙發外側微微凸起, 麻得發酸。舒柏晧一下也不敢動, 因為溫博涼睡得安靜。

溫博涼的臉與他只有一指的距離。溫博涼閉着眼,他的呼吸平和, 鼻息間吐出的溫熱氣息始終在他的脖頸和鎖骨間環繞着。他真的很累,這讓舒柏晧忍不住心裏發酸。

他覺得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那個狹小的工作室, 沒用空調,發燙的主機讓整間工作室像蒸籠一樣燥熱,冬天還能忍受,一到夏天,連氣都透不過來, 耳膜裏都是機器的轟鳴聲。他們這麽汗流浃背地工作着,然後一步一步,從那小小的工作室,搬到了五十層高的摩天大廈……

舒柏晧下意識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溫博涼的臉。溫博涼兩頰冰涼,在他的手指下動了動。舒柏晧立刻收回手,那紛飛的思緒一下停了下來。

那時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幾年之後,他們會這麽親密地擁抱在一起。

上午七點半,溫博涼醒了。

他發現自己懷裏抱了一個東西,軟乎乎的,很舒服。他伸手去摸茶幾上的眼鏡,然後懷裏的人一動,舒柏晧便了。

舒柏晧睜眼開眼睛,只覺腰部一陣鈍痛,差點從沙發上滾了下去。昨天他保持這個姿勢過了一夜,連動都沒動上一下,現在終于嘗到苦果,疼得他汗都出來了。

溫博涼頓時完全清醒,問:“怎麽了?”

舒柏晧換了個姿勢,讓腰部稍微離沙發上的硬板遠一點,說:“沒什麽,”

溫博涼卻一點都沒忽視他的舉動,他溫熱的手掌立刻敷到了舒柏晧的腰間,将他向上一帶,兩人同時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他摸到舒柏晧腰部發硬,知道是昨晚沒睡好,低低訓斥了一聲:“不知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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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呀!”舒柏晧讨好地笑道,但真的有點痛,于是笑得擠眉弄眼。

“瞎鬧。”溫博涼說。

這麽小的地方,他一個人睡有時候醒來都會覺得肩膀和腰部的肌肉有些酸脹,更何況是兩個人了。而現在他竟然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神清氣爽,可見舒柏晧是怎麽将自己硬是縮了起來。

溫博涼又想到半睡半醒間,他無意識抱住了什麽自己東西,他抱的是那麽的用力,即便他并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什麽。而那個“東西”又是那麽安靜,在他的擁抱裏一動不動,任他揉圓搓扁……

原來,這讓他很不舒服……

溫博涼心沉了沉,一時嘗不出滋味。

他伸出手,要将舒柏晧的衣服撂了起來,低聲說,“我看看。”

“不用,”舒柏晧覺得兩人這樣怪得很,伸手擋了一下。

但溫博涼很強硬,一點點将衣服掀了起來。

舒柏晧的腰上睡出了一道紅印子,印子的形狀跟沙發上隆出的花紋完全一致。就是這麽磕出來了。

溫博涼嘆了口氣,用手輕輕握了握舒柏晧的腰。

“呀!”舒柏晧叫了一聲,但緊接着,他從那種發脹發痛的滋味裏,感覺出一絲舒适。他眼睛眯了起來,然後感覺一個溫熱而柔軟的東西落了上來,舒柏晧猛地一睜眼,發現溫博涼正俯下身,在那裏吻了吻。

“別這樣,”舒柏晧不好意思壞了。

這些天大家忙得飛起,腦袋都掉了,根本沒工夫管太多個人衛生問題,隔一兩天随便沖個澡,已經很清爽。

舒柏晧緊緊抓着衣服下擺,不讓溫博涼再進一步。

溫博涼擡起頭,也沒再堅持。他摟了一把舒柏晧的腰,讓他站起來。

這一夜過去,心底的頹廢和陰郁已經一掃而空。溫博涼感到難得的輕松,好像有一個人,将他身上的擔子挑走了一半。

溫博涼說:“先吃早飯。”

溫博涼終于願意吃東西了,舒柏晧連忙答應。他們在大廈樓下的便利店買了肉包子、豆漿、飯團、酸奶和咖啡。

他們面對面坐着,剛剛蘇醒的早晨行人很少,這是一個城市難得的清淨。

舒柏晧緩緩用攪拌棒攪拌着咖啡上層漂浮的那一層奶泡,他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有必要盡快将這個抛出來,他問:“為什麽我們的程序會運行錯誤?是哪裏出問題了?”

“Algorithm。”溫博涼低聲念出一個單詞,然後擡眼看向窗外。

Algorithm,算法。

算法是解題方案的準确而完整的描述,是一系列解決問題的清晰指令,也是一個程序的核心。如果一個算法有缺陷,或不适合于某個問題,執行這個算法将不會解決這個問題。所以這個地方出現了問題,那麽整個項目便分崩離析……

溫博涼說:“我錯誤的判斷了算法的時間複雜度。”

“什麽意思?”舒柏晧問。

溫博涼說:“簡單來說,如果我們現在的運算能力有限。根據我們現在的算法設計。完成整個程序的運算,需要120年的時間。”

一個算法的優劣可以用空間複雜度與時間複雜度來衡量。他們的算法僅僅只是理論上成立,現實中并沒有可以依托的運算速度。

舒柏晧說:“美國那邊怎麽交代?”

“不用擔心,”溫博涼搖了搖頭,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手指在表盤上輕輕敲了敲,說:“美國那邊我可以頂着,我們的研發資金不會少一分錢。”

舒柏晧松了口氣。

溫博涼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即便一遍遍被打敗,也一定要重新站起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一類人——極其執着。

溫博涼喝下咖啡,說:“大家這段時間,大家已經非常疲憊了,再這麽強撐下去并沒有太大的意義。休息一段時間吧,我給大家帶薪七天假日,七天後我們個再繼續。”

溫博涼給大家放了帶薪七天假。大家雖然很失望項目再一次失敗了,但溫博涼仁至義盡,沒有一個人因此決定辭職放棄,大家依然堅定地和溫博涼站在了一起。

他們這天難得的一起回了家。他們工作的這段時間裏,張阿姨将家裏料理得很好,喵喵也很好,

舒柏晧撕了客廳的挂歷,他撕掉小半個月,直到挂歷上顯示出正确的日期,他默默在心裏算了算時間,然後說:“伯父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吧了吧。”

溫博涼點點頭,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說:“是的。”

舒柏晧說:“要去嗎?”

“嗯,”溫博涼點頭道:“哥哥已經将爸爸的行程表發到了我的郵箱。爸爸下個星期二會到美國西雅圖開會。生日會在那天晚上。”

他頓了頓,向舒柏晧走了幾步,同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說:“你和我一起去,我們可以在那裏度假,七天後再回來。”

都說旅行是最能檢驗一段感情。旅行裏,細小的情緒被放大,彼此的缺點無處隐藏,在日常生活裏壓抑的摩擦,全部會就此引爆。但舒柏晧一點都不在意,他太高興,太期待溫博涼能夠他一起旅行。

“嗯,好!”舒柏晧陶陶然道。

但舒柏晧樂着樂着,又有點遺憾了。他一刻都舍不得和溫博涼分開,但溫博涼将會回到他的家庭去,而那個家庭讨厭他,反感他,一點也容不了他。

“喵喵,”這時喵喵跑了出來,在他腳邊打滾。舒柏晧讓自己不要再繼續胡思亂想,他伸手将喵喵勾了起來,他們的喵喵比上一次又胖了一圈,已經像一只白色的河豚。

舒柏晧無奈道:“張阿姨真的是一口都沒讓你少吃啊……”

喵喵:“喵喵!!”

舒柏晧給喵喵撸了撸貓,突然發現喵喵的肚子上,有一根雜毛。

舒柏晧愣了愣,以為喵喵是是因為懷孕發生變異,于是毛色變了,他伸手又撸了一把,那根毛竟然掉了下來——這根毛,不是喵喵身上的!

舒柏晧敏銳察覺了什麽,他仔細端詳,淺灰色,質地較硬,光澤一般,沒有他們家喵喵養尊處優,但是很健康。

“怎麽了?”溫博涼注意舒柏晧蹲在地上半晌沒說話,走了過去。

舒柏晧舉起那根毛,說:“我想,我應該找到孩它爸了。”

舒柏晧極其專注地研究了一下那根毛,然後摸着下巴認真分析道:“這應該,是只公貓。”

溫博涼:“……”

“除此之外呢?”溫博涼說:“你還分析出什麽了嗎?”

舒柏晧又想了想,說:“應該是一只灰貓……但也不一定,我們毛的樣本太少了,它也有可能是一直花貓,這根毛是它身上的花紋……”

喵喵似乎怕自己的“情郎”被發現,撲騰一下躍進舒柏晧懷裏。舒柏晧伸手接了一下,手一空,再一低頭,那根絨毛已經不知道弄去了什麽地方。

“诶,我的毛呢,我的毛呢?”舒柏晧在地上找了半天,真的是連一根毛都沒找到!

他有點來氣,拎着喵喵的後脖頸便敲它腦門,吓唬道:“你給我等着吧,等你那小‘奸夫’上了門,看我不用衣架暴打它!”

喵喵:“喵喵。”

“喵喵……”窗戶外傳來一聲貓叫,跟屋裏的喵喵一唱一和。舒柏晧趕緊順着聲音跑去看,十幾層高的公寓的窗戶外面,竟然趴着一只小黑貓。

那貓有一雙黃色的琥珀眼睛,脖子上有一圈灰色的雜毛,正在窗戶外面舔自己的臉。

舒柏晧吓了一跳,“它是怎麽上來的?”

溫博涼說:“應該是順着空調管道爬上來的。”

書房的窗戶不是全封閉式結構,可以打開一半。溫博涼給貓咪打開了窗戶,小貓背一弓,鑽了進來,然後前爪并攏,和喵喵一起并排站在舒柏晧跟前。

舒柏晧看了一會窗戶,又看了一會小貓,“你們……你們!”他氣不打一處來,說:“原來你們就是這樣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勾搭上的!”

“喵喵。”小貓咪老實交代道。

舒柏晧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女婿小黑貓。

小黑是個串子,長得真不怎麽好看,臉不對稱,一邊大一邊小,如果再看仔細點,嘴唇上有個小缺口,身上的毛色也不純,脖子上一圈灰色的雜毛,一眼看過去,像是帶了一條滑稽的圍巾。

舒柏晧看小黑是岳父看女婿,怎麽看怎麽不喜歡,他站起身,兩手臂抗拒地抱在胸前,不滿道:“要找,怎麽也得找個品種好點的吧,弄個這樣的回家,像什麽樣子!”

不是貴族,不是家貓,還一身雜毛,這如果按照人的标準,就是一個沒房沒車的窮小子!

溫博涼俯下身,給兩個小家夥一人喂了一塊魚幹,說:“長得不好看也沒辦法了,木已成舟,孩子都有了,只能讓它進門了。”

舒柏晧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

他去廚房給它們拿牛奶喝。

這小情侶就這麽被接受了。它們重逢後便在貓窩裏打滾,互相玩抓尾巴和舔肚子的游戲。

舒柏晧站在一邊看,本來覺得挺好笑的,但看着看着,他突然臉色一變,低聲驚呼道:“壞了。”

“怎麽了?”溫博涼問。

舒柏晧一手扶額,他有點尴尬,又有點好笑道:“我覺得……我覺得我對小黑的态度,和你爸爸對我的态度一模一樣。”

溫博涼也明顯愣了愣,然後他嘴角一牽,說:“是有點,但我爸爸可比你兇多了。”

舒柏晧再怎麽張牙舞爪,也只是紙老虎,他爸爸可是真·老虎。

“所以他們是怎麽做到讓我們這麽快就接受他們了的呢?”舒柏晧說,他認真思考起來。

這個案例有很大的參考價值。一個沒房沒車沒錢的窮小子,是如何讓一個白富美的老父親,在短短十分鐘裏就接受了它?

舒柏晧想了一會,突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啊!”

其實就這麽簡單——生米做成熟飯,讓他們當爹媽的想後悔也來不及!

舒柏晧這麽一想,不由摩拳擦掌起來。

他的眼睛抑制不住地,不老實地往溫博涼身上瞟。

溫博涼起初還不知道舒柏晧在想什麽,但他馬上捕捉到舒柏晧那不正經的,在自己腹部流連忘返的目光,一下便明白舒柏晧在想什麽,頓時臉色一沉,低喝道:“想什麽呢?”

“啊……”舒柏晧連忙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說:“沒什麽,我什麽也沒想。”

溫博涼才不放過他,直接将他扔進卧房裏,然後将大門一帶,說:“沒關系,我們今晚可以試一試你想的方法可不可行……”

作者有話要說:  捂眼睛捂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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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佬灌溉!~~

讀者“松本樓清”,灌溉營養液 52018-10-11 10:18:20

讀者“Mumuzi3lll”,灌溉營養液 32018-10-11 00:31:42

(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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