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春風08

第八章  春風08

第八章  春風08

車子在晴光廣場東面入口的馬路邊停下。平時這裏是不能停車的，今天搞活動，特意給出席領導和嘉賓劃出位置。

廣場中央搭建了一個大型展臺，背景展板上寫着“激發消費動能，點亮城市熱度”的字樣，落款處的指導單位和主辦單位是有關省級部門，下面則是密密麻麻的省內數一數二的大型企業，涵蓋餐飲、商超、家電、汽車、文旅等多個領域。

蔣菡芮已經脫掉剛才穿的休閑外套，換上一套車上常備的正裝。

早早等在這裏的下級恭敬地打開車門，請蔣菡芮下車。緊接着，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伸手：“蔣主任，歡迎。”

蔣菡芮和他握了握手：“程董。”

此人便是晴光集團的董事長程墨秋，晴光集團正是本次活動的承辦方之一。

程墨秋掃視一眼車內，誇贊道：“有陣子不見，令郎愈發一表人才了。”

葉珩下車站到蔣菡芮身後，禮貌地問好：“程董好，今天我只是個司機。”

“司機不要說話，”蔣菡芮沒有回頭，面容不悅，“不好意思，司機不太懂規矩。”

葉珩乖乖道：“好的蔣主任。”

程墨秋笑了聲，假裝沒看出這對母子在鬧別扭。

活動正式開始。前面是一些和消費者的互動小游戲，獎品十分豐厚。之後一衆企業代表上臺發言，最後是領導致辭。

蔣菡芮最後上臺致辭。

她全程脫稿，神情自若。比起前面一衆男性的企業家和部門領導，聲音沒那麽洪亮，卻有種娓娓道來的從容，帶着位居高位的威嚴，充滿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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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程墨秋問旁邊的葉珩：“等會我們要請包括蔣主任在內的幾位領導吃飯，你也一起來？”

葉珩伸了個懶腰：“我就算了吧，司機不能說話，更不配上桌。”

程墨秋了然：“不想來就算了。最近在做什麽？”

“沒幹什麽，畫點東西，不務正業，挺開心的。”

“這不挺好的，蔣主任是不是對你太嚴格了。”

葉珩玩笑道：“也不是，蔣主任對我要求可低了，就是不要突然給他帶個外孫回去。”

程墨秋瞧了眼葉珩的臉，笑道：“有這個擔心也正常。我以前也擔心我兒子來着。”

葉珩滿頭問號：“不至于吧程叔叔，程光才十八歲吧？”

“我是說我大兒子，沈熾。他應該比你大點，”程墨秋說，“不過這麽多年，我都要往相反方向擔心了。

“哦，他啊，”聽見這個名字，葉珩心中一動，“程叔叔，沈熾這兩天也回來了吧？”

程墨秋點頭：“嗯，回來了。你找他有事？不太巧，他今天晚上要參加高中同學會。”

葉珩心滿意足：“沒事，那就好。“

致辭完畢，活動也圓滿結束。程墨秋起身去安排就餐事宜。

蔣菡芮跟下屬交代了兩句，然後走過來對葉珩說：“你可以回去了，順便把車開回去。”

“您還真把我當司機使喚了啊。”

“那你就一起去吃飯。”

“以司機的身份？”

“以葉珩的身份。”蔣菡芮在葉字上加重讀音。

葉珩哦了一聲：”那還是算了。”

蔣菡芮雖然猜到了，仍不免失望，揮揮手讓他滾。

葉珩認真地對蔣菡芮說：“老媽，你知道程叔叔的大兒子是他老婆跟前夫生的吧？”

蔣菡芮皺眉：“知道，怎麽了。”

葉珩嘆氣：“你就不能學學人家。”

“你要說什麽。”

“學人家找男人的眼光和對渣男的态度啊，”葉珩耐心地說，“前夫是個人渣就直接踹，轉頭找個更好的，程叔叔現在把她寵上天。晴光集團是用老婆兒子名字命名，連別人的兒子也視如己出。你不覺得，這應該給你點啓發？”

蔣菡芮心平氣和地看着兒子：“我承認我眼光很差，但離婚讓他和那個女的雙宿雙飛？呵，以前不是沒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不要的，現在想反悔，想都不要想。還有，韓曉晴的前夫死了，自殺，你不知道嗎？”

葉珩不吭聲。

蔣菡芮冷冷地說：“啓發就是，葉雲想要自由，除非他也去死。”

*

晚上六點，方輕燃站在酒店大門前，有股掉頭就走的沖動。

對于自己現在為什麽會站在這裏，即便事已至此，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今天早上，她正在陽臺晾曬換洗床單，葉珩從卧室走出來，睡眼惺忪，撸着一頭亂毛，沒睡醒的語氣軟乎乎的：“早啊。”

從冰箱裏拿出一瓶酸奶，仰頭喝掉大半瓶，晃晃腦袋，清醒不少：“你洗了床單？怎麽不早說，早知道我的也一起洗。”

方輕燃：“今天還很長，你再洗就是了”。

“我今天有事，等會就要出門，”葉珩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确認道，“對了，同學會，你會去吧？”

方輕燃回到客廳，拉上陽臺門：“我怎麽覺得你比我還想去。要不我把時間地點告訴你，你直接去。”

葉珩認真地想了一下：“可以诶，時間應該來得及。到時候就說我是和你住在一起的朋友？”

……住在一起的朋友，都什麽跟什麽。

方輕燃從他身後路過，聞言，沒忍住用手中的衣架敲了下葉珩的腦袋。

葉珩嘟嘴：“第二次了哦。我是不是太放縱你了，除了我媽，你是第二個打我的女人。”

方輕燃詫異：“你媽媽會對打你？我以為你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才不是，我媽對我可嚴格了，”他晃晃空掉的酸奶瓶子，“準确來說，我爸才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好的，小少爺。”

“幹嘛加個小？男人不能說小。”

“你想被打第三下嗎？”

“好兇！”

十點半，葉珩收拾好，經過客廳時和方輕燃打招呼：“我出門了哦。”

方輕燃坐在沙發上看書，聞聲擡頭打量起葉珩。他今天的打扮比昨天正式一些，至少T恤上沒有卡通圖案。上半身是白色T恤打底外搭白色寬松襯衫，下半身是咖色的休閑長褲，撲面而來的清爽。

“別忘了晚上去同學會哦。”他站在玄關，踩進運動鞋。

方輕燃翻過一頁書：“我再看看吧。”

“你會去的。拜拜。”葉珩篤定地丢下一句，關門離開。

“……”走就走，還要留這麽一句，煩人。

中午，方輕燃用昨晚剩下的菜簡單弄了點吃的。下午本來想午睡一會，結果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睜眼滾到三點。

莫名的心神不寧。

難捱地磨蹭到四點鐘，她拉開衣櫃，挑選衣服。五點鐘，化好妝。

時間回到現在，她站在酒店門口。

“方輕燃？！”

方輕燃回過神，側頭辨認叫她的同學：“嗯，徐飛……沒叫錯吧？”

“沒錯沒錯，”徐飛眼中閃過直白的驚豔，“我靠，你現在也太漂亮了吧！和大明星比也不輸啊。”

方輕燃有點難以招架，簡短道：“謝謝。”

走進預定的宴會廳，大部分同學已經到了，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聊天，方輕燃一眼認出幾個根本沒有在群裏接龍的。果然如沈熾所說，那個根本無所謂。

路上碰到不少同學，都對方輕燃的蛻變表示震驚，投以驚豔的目光。

次數多了，方輕燃也很是無語：“差別有這麽大嗎？”

“不是不是，是你現在太漂亮了。其實那時候除了曲淮，我們男生也會讨論班上還有哪些女生長得漂亮，你票數蠻高的，”徐飛回憶着青春歲月，”雖然還沒長開，但看得出來五官底子很好。而且吧，主要是你成績太好了，多少有點影響你的票數，畢竟學霸的光環蓋過一切哈哈。”

方輕燃萬萬沒想到自己那時候也是男生的議論對象，一時間心情複雜：“你們的讨論內容真豐富。”

徐飛嘿嘿一笑：“血氣方剛嘛。”

因為當年在班上沒有特別要好的同學，方輕燃順勢和徐飛坐在一起。

徐飛張望四周：“沈熾和曲淮都沒到啊，”他從包裏掏出平板電腦，點開一個花裏胡哨的頁面，“那我先追個更。”

方輕燃對此有印象。當年徐飛是班上有名的漫畫迷，桌肚裏常常是一打漫畫書。

應該問一問葉珩的漫畫叫什麽的，她忽然想到。

雖然徐飛說打算看漫畫，但人挺好，沒把方輕燃一個人晾着，繼續和她聊：“你看漫畫嗎？”

方輕燃搖頭。

“哈哈，猜到了，學霸嘛。不過有機會可以看看這本，叫《不敗之地》，超級好看的。”

接着便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不是日本的漫畫，作者是我們中國人，叫野火，差不多五六年前就連載了吧，劇情和人物都炸裂啊！唯一的缺點就是更得太慢了。

“但是今年開始更新快了很多，特別是這幾個月。作者在後記裏說最近遠離了不開心的環境，還搬了家，遇到超nice的室友，心情很不錯，所以有時間和心情畫畫。”

聽到這裏，方輕燃啊了一聲，心中有個猜測：“這個作者，有說過真名嗎？”

“沒有，不過是個男的，年紀應該不大，大家猜可能是大學生或者剛畢業的。”

方輕燃基本确信了，拿出手機搜索漫畫《不敗之地》。

從簡介來看，是典型的少年漫，架空背景，男主角開篇遭遇敵襲，在激鬥中覺醒了異能力，從此開啓一段探險之旅。

“哦對了！”徐飛一拍大腿，說起一個有意思的事情，“最近的劇情裏，作者加了一個新角色，是個冷豔神秘的大美女，而且看起來和男主角有感情戲。”

方輕燃有股不妙的預感。

“幾年前有讀者問過他，男主角會不會有官配。作者的回應是戀愛太麻煩，他不會畫。結果這次毫無征兆加了新角色，還這麽有存在感，所以大家都猜作者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或者有了暗戀的人。”

徐飛特意找出圖片給方輕燃看：“喏，就是這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方輕燃居然真的從一個紙片人身上看出了自己的影子，錯愕幾秒，喃喃道：“居然真的加了，應該找他要版權費吧。”

徐飛沒聽清：“什麽？”

方輕燃一笑帶過：“沒什麽，聽起來挺有趣的，回頭我找來看看。”

“校花校草來了！”

一聲歡呼打斷方輕燃和徐飛的聊天。

曲淮和沈熾一前一後走進宴會廳大門。毫不誇張地說，那一刻方輕燃仿佛看見電影裏男女主角出場，音樂響起，金光從天而降。

大家紛紛起哄，曲淮落落大方地解釋是在樓下車庫碰見。

這兩人作為全場焦點，被同學們圍着問了很多問題。直到班長拍手招呼先吃飯，大家才陸續走到餐桌旁。

這次同學會，班上的人基本都來了，将近五十人，擺了四桌。方輕燃沒想和曲淮沈熾他們坐一桌，故意落在後面，結果最後反而只有他們那桌空出一個位置，還是在曲淮的旁邊。

方輕燃又有了掉頭就走的沖動。

曲淮笑眯眯地招手：“輕燃，這邊！”

沒辦法了。方輕燃只能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小聲道謝。

席間，不停有人向沈熾和曲淮敬酒，大多是好奇娛樂圈和曲淮的八卦。曲淮沒有半點架子，或許會用玩笑轉移話題，但絕會不讓場子冷下來。

酒過三巡，氣氛融融，終于有人問出了那個萦繞在全班同學心中十年之久的問題：“其實我們都搞不懂，你說你們一個校花，一個校草，怎麽就不來電呢！”

一句話勾起青春回憶，還有人提到當年學校貼吧裏有一座高樓，打賭他們什麽時候會在一起。

“很有名的，大家都知道，對吧？”說話的人确認一般環視一圈，卻在視線掃過曲淮旁邊的位置時卡殼了一下，不确信地問，“方輕燃你應該也知道吧？”

方輕燃很是尴尬，不知道為什麽要專門點出自己，只好回答：“嗯，聽過。”其實完全不清楚。

那同學馬上說：“看吧！連學霸都聽過。”

曲淮自嘲一笑：“誰讓校草看不上我呢。”

“現在也不晚嘛！”

氣氛不妙。玩笑有點過頭了。

好在曲淮挽救了即将到來的尴尬：“別呀，我可高攀不上。”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曲淮。方輕燃卻因為位置的關系，捕捉到沈熾的目光。

吃飽喝足，大部分同學便散了。有的回家，關系好的，換了陣地開啓第二場。

方輕燃叫了個車，站在酒店門口等。拿出快三個小時沒看過的手機，微信裏躺着葉珩一小時前發的微信。

葉珩：同學會怎麽樣？是我贏了吧？

葉珩：晚上回來給我帶點吃的，今天當了一天司機，還不管飯，好累哦。

方輕燃回想剛才沈熾的目光，慢慢地打字。

方輕燃：嗯，你贏了。想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