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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磚白柱的校門,在秋日暖陽下恢弘依舊。道旁的銀杏滿樹金黃,葉片飛舞飄落,三三兩兩的學子穿行,小情侶手牽着手,空氣中滿是陽光的味道。
又到了一年的這個時節。
顏谧松開攥緊的手指,繞過為百年校慶而精心妝點的巨大花壇,走進行政樓。
校務處留給她的記憶并不愉快。那是在顏寧出事後,記憶中,是兩眼血紅的父親,嚎啕痛哭的母親,努力安撫的校領導……還有喋喋追問,試圖挖掘背後的故事的記者。
或許歷史的本質和人類一樣都是複讀機,此刻的這裏,與那個時候驚人的相像,就連嚴教授母子的在場也是一樣。
推開門的瞬間,顏谧甚至有種時空穿越的錯亂感。
“谧谧!”嚴教授看見她,激動得站起身,“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又瞥了一眼倚在書桌上,垂眸把玩着一方石雕鎮紙的何語。怪不得,這臭小子也回來了……居然都沒聽他提過!
嚴教授身兼教委會成員,知道今天警方會來人,只是沒想到來的是顏谧。她一撫掌,對沙發上的中年男女介紹,“顏警官是我的得意門生,是個細心又負責的好孩子。我相信有她在,一定很快就能找到雪枝。”
中年男女沖上前來,“有我女兒的消息了嗎?”石母一把抓住顏谧的手腕,“雪枝在哪兒?”
情緒激動之下的這一抓,指甲幾乎要掐進皮肉裏,顏谧忍住沒有流露出痛意,“我們會盡一切努力,盡快找到她。”
旁邊一個敦實的矮個男人啧了一聲,“警察真的在找人嗎?到現在才派了這麽一個,”小眼睛上下打量顏谧,“小美女來?”
一句話讓石父石母變了臉色,嚴教授皺起眉,“蔡記者……”
“蔡記者是吧?”顏谧接過話頭,“感謝貴報對石同學的關心。我們第一時間成立了專組,在你敲鍵盤痛批警察不作為之前,請記得你沒看到我的同事們,正是因為他們在為石同學的下落奔忙。”
蔡記者皮笑肉不笑,“還挺牙尖嘴利的。石同學的下落,不是很明顯嗎?你們警察不敢跟A國正面剛,跟這兒耍什麽威風?糊弄我們這些平頭百姓……”
“——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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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石母也下意識松開了抓着顏谧的手,看向響動的源頭。顏谧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袖子,蓋住手腕上被掐破皮的紅痕。
何語彎腰撿起鎮紙,放回桌子上,擡眸迎上衆人的視線,“抱歉,手滑。”
嚴教授橫他一眼,卻正好逮到他的目光掠過顏谧的手腕,英挺的劍眉微蹙,旋即松開。
“顏警官既然被派過來,想必是調查有了一些進展?”何語語氣淡淡的,“你沒有向石先生和石太太提起,說明依然有不确定性——我猜猜,人确實不在大使那裏,但是警方得到了搜查方向,正在排查?”
顏谧的目光不小心與他交彙,那雙幽沉的黑眸裏看不出太多情緒,卻又仿佛看穿了一切。她心頭陡然悸動,下意識避開,轉向石父石母。
“雖然由于法律的限制,我們不能如一些網友想象的那樣‘正面剛’,但是請相信,我們不會放棄。”
石母掩面抽泣,石父輕拍着她的背,啞着嗓子,“辛苦警察同志了。我們……我們等消息。”
嚴教授忙道,“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發動學生、動員社會力量,盡管告訴我,我馬上安排。”
顏谧點點頭,又問了石父石母幾個問題,直到警隊一個電話把她叫走。
一直被無視的蔡記者幹晾在一旁,惱怒得又想煽風點火,還沒開口,撞上何語冷冷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竟脖子一涼,點火的心思都熄了。
該送走的送走,該安置的安置,都安排妥當後,嚴教授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氣,眼神睨向站在窗邊的兒子。
青年的背影高大挺拔,肩膀寬闊如蒼鷹展翼,腰身勁窄,雙腿修長,單單這樣插兜立着,也別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睥睨天下,也是孤家寡人。
“人早走沒影了,不過天文系有高倍望遠鏡,我去給你借一個?”
何語轉過頭,懶洋洋瞥她一眼,“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等,”嚴教授叫住他,“走什麽走,給我坐下,媽媽有話要問你。”
顏寧出事之後不久,顏谧轉去了首都的公安大學,算起來,她也有四五年沒見過她了,剛才又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此刻她抓心撓肺的想知道——這兩人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媽你讀過歐裏庇得斯嗎?”何語不答反問。
嚴教授一愣:“什麽屁什麽?”
“……”何語磨牙,“歐裏庇得斯,古希臘三大悲劇大師之一。他的《美狄亞》裏有一句話:‘?τανηαγ?πηε?ναιυπερβολικ?, δενφ?ρνειστον ?ντραμ?τετιμ? μ?τεαξιοσ?νη.’——‘愛得太深,就會失去所有的尊嚴和價值’。”
何教授先鼓掌,“哇,希臘語,兒子好棒!”
她抵着下巴,若有所思,“按時下流行的說法,就是‘舔狗舔到最後會一無所有’嘛。”
“……您懂的還真多。”
何語不再繞圈子,“我和顏谧之間,從來都是我追着她,她卻可以輕易放棄我——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想複合,只有一種可能:我要她死纏爛打把我追回來……媽你怎麽了?”
眼見嚴教授捂着胸口,皺着臉仿佛呼吸困難,何語擔心地上前,卻聽她幽幽嘆了一口氣。
“一想到我兒子會孤老終生,媽媽的心好痛啊……”
何語:“……”
“恐怕要讓您失望了,”他抱臂居高臨下,“事實上,我剛開通微博,她就第一時間關注我了。”
嚴教授挑眉:“真的假的?谧谧網名叫什麽?我去看看,你別認錯人了。”
何語沒好氣:“‘就不告訴你’。”
嚴教授把眼一瞪,“反了你了!憑什麽不告訴我?”
何語:“……是‘就不告訴你’。”
“你的你不就是我嗎?還不告——噢!”嚴教授恍悟,“是‘就不告訴你’啊……”
腦子轉過彎來,她樂了,“谧谧……秘密……就不告訴你?哈哈,這丫頭!”
擡手放兒子離開,嚴教授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他出了樓,高大的身影隐沒入金燦燦的銀杏樹下。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顏谧,大課教室裏烏泱泱坐滿了人,凹進去的那個點就是她。小姑娘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稚氣未脫的小臉上寫滿了求知欲,下課後還追着她問了一堆問題。
超前的學生一直都有,她也不是第一次帶,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特別喜歡這個小姑娘。
那時的顏谧,有點天才少女的小高傲,喜怒全寫在臉上,鮮活得像盈着朝露的玫瑰花骨朵一樣。比起她家那個滿世界浪蕩的臭小子,省心了不止一點半點。
後來阿語終于肯回國,在她的辦公室裏遇到顏谧。她就靜靜地看着他把她當成小學妹逗弄,然後在合适的時機宣布,別看谧谧比你小兩歲,人家還你高一級,論資排輩,該叫學姐。
臭小子那個晴天霹靂的表情,她真是現在想到,都還要笑出聲。
她看着他圍着顏谧打轉,各種賣弄表現,像只開屏的公孔雀。只可惜開屏的對象太不解風情,她依稀記得,顏谧還幫追求阿語的女孩子遞過情書?
嚴教授笑着搖了搖頭,接着又是一聲嘆息。
顏寧自殺,留下了那樣一封誅心的遺書。各種謠言鋪天蓋地,什麽兩姐妹争男,姐姐被始亂終棄,傳得有鼻子有眼。就是在這間辦公室裏,顏家父母悲痛欲絕,激動的顏父差點打了阿語……
一場悲劇,改變了太多的人和事。剛才她看到的顏谧,如同蒙着一層冰霜,冷淡疏離,讓人完全捉摸不透。
***
根據大使的管家的說法,派對上石雪枝喝了不少酒,後來被兩個“使二代”帶走。那兩人承認哄着爛醉的女孩上了車,但她中途醒來,發酒瘋一樣尖叫掙紮,他們被鬧煩了,便将她丢在了路邊。
丢下石雪枝的地點距離使館跨越了幾個城區,若不是有這條線索,一時還真查不到那邊去。
那是一條偏僻的街道,夜裏兩三點基本沒有人煙,但好在路口有監控,拍到一輛車經過走路七歪八扭的石雪枝,過了一會兒,她上了車。
……
“所以‘好心人’說送她回家,結果卻載着她出了城,差點把她賣了?”黎思萱在電話裏驚呼,“卧槽!那人販子呢?抓了嗎?”
昨夜收隊時已經快淩晨四點了,顏谧在局裏将就了一晚,休息室的床又窄又硬,睡得人腰酸背疼。她揉着脖子,“嗯,一網打盡。”
事實上,他們找到的不光是石雪枝。追蹤了兩百多公裏鎖定的那間破舊農舍裏,還關着另外兩個被拐的婦女。
而之後人犯的供述,更讓人後怕——他們已經談妥了買主,原計劃清早就将人轉移。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晚到一步,說不定石雪枝她們就被賣去了深山裏,淪為洩.欲生育的機器,再難重見天日。
周副隊也忍不住感嘆,“多虧A國大使那邊的線索來得還算及時啊。”
“他們怎麽突然轉性了?之前那傲慢流氓的德行,動不動就搬出維也納公約,豁他媽的免權。”王繼坤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太反常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顏谧,“說起來,顏專家好像很篤定大使會配合?”
作者有話要說: 語哥:她關注我了!還點贊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她也在考慮我們的五個孩子該上哪所大學好!!
有人說我是酥虐虐,這個我必須否認!人家就是酥甜甜!!不信走着瞧哼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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