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送福

送福

臘八粥、甜糕、酒釀圓子......淩筠兩只手都快抱不下了，幸而換的數多，量卻少，大都一口就能吃完，只是怕吃得太雜晚些不舒服，淩筠只挑了其中一兩樣吃，剩下的便全給了池鼎。

原本池鼎是不要的，讓淩筠留着晚上吃，可這些吃食原本就是趁熱才香，因而淩筠說若是池鼎不要，便給大哥和二哥留着。

“難為你惦記，等你帶回去，他們怕是将長河宴都吃遍了。”

說完，池鼎便将手裏的東西吃了，他是不愛吃甜的，嚼着甜糕時還皺了下眉頭，也不知誰家這麽舍得，甜糕裏還塞了蜜棗。

淩筠跟着池鼎沿着平安河将各家的小攤都轉了一轉，最後來到河邊，此時河邊只有寥寥幾人，先前搶福酒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河邊的人吆喝一聲，上游的人便推下一杯酒盞，酒盞順着竹水道搖搖晃晃的漂流而下，等漂到那人前面，祈福酒的人便伸手去夠。

淩筠看着那人将酒一飲而盡，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只見那人喝了酒便樂颠颠地走了。

“過來。”淩筠還在發愣，池鼎已經走到了河邊，等淩筠回過神，池鼎已經沖上游喊了一句：“請福酒。”

片刻之後，只見一個黑色酒盞順着青竹流水緩緩而來，到池鼎身旁後，他便伸手将酒盞撈起。

“一滴不漏，三哥好厲害。”淩筠記得先前那人可是灑了許多，口中惋惜不已。

“喝完你更厲害。”池鼎将手中的酒盞遞給淩筠。

淩筠愣愣的接過酒盞，随後又反應過來這是池鼎的福酒才是，誰知池鼎随口道：“怕你撈不起來。”

“我可以。”淩筠一聽，立即反駁道，他可是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了，即便從前沒撈過，想來也不難。

看着池鼎的神色，淩筠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将酒往池鼎手裏一塞，學着池鼎的樣子朝上游喊了一聲：“請福酒。”

聽着小哥兒難得高昂的聲音，池鼎忍不住笑了一下。

Advertisement

很快，竹道盡頭又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酒盞，只是顏色不同，這回是銅綠的。

“運氣不錯，銅綠酒盞十個裏面才出一個。”池鼎帶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淩筠驚喜：“果真麽，想來是我今日誠心祈福，河神見我虔誠，也偏佑我一回。”

池鼎嗯了一聲，淩筠更高興了，早早的就守在竹道邊，眼看着酒盞就要到了，淩筠剛想上前一步，卻忽然被人推了一下，下一刻，酒盞就被人搶了去。

“我的福酒，”淩筠驚叫出聲，自己身形都不穩了還惦念着福酒，若不是池鼎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想來要摔個結實了。

“什麽你的福酒，這酒本就是誰搶到算誰的，”搶福酒的婆子怕淩筠來搶，一邊說着，一邊連忙給她孫兒喝了。

淩筠沒見過這樣蠻不講理的人，可面前的又是老人家，他一時也不知如何争辯。

那婆子見淩筠是個軟脾氣，哼了一聲，牽着她孫兒就要走。

要走時被池鼎上前攔住，誰知這人不僅不心虛，還叉着腰很神氣的樣子：“小兒無禮，怎麽，想欺負我一個老婆子不成？”

“搶了東西想一走了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池鼎的神色很兇，語氣也冷，将婆子牽着的娃娃吓得一抖。

“老婆子搶什麽了，這福酒本就是先到先得，你若不服氣，自己去搶就是，難為我們婆孫做什麽？”老婆子聲如洪鐘，嘴皮子動起來便不罷休，只恨不得将周圍人都引過來。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池鼎，若是別人怕麻煩閑話也就算了，池鼎可不在意這些，他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還。

因着即便周圍人都看過來，大有看熱鬧的樣子，池鼎也寸步不讓：“我也懶得與你廢話，要麽，你現在将你同你孫兒的酒請了賠給他，要麽便不要怪我不客氣，請了村長來，看看到底誰有理，若明年不準你們參加祭河神，想是連福酒也沒有了。”

這般老婆子最難對付，若是動手，不僅要被訛一道，還要落人口舌，幹脆請村長來，反正池鼎也是個混不吝的。

那婆子欺軟怕硬，見池鼎不是個好惹的，周圍人又只看熱鬧沒人敢出聲，她也怕真把事情鬧大，便不情不願的請了福酒。

請了一杯就想偷偷帶着孫子溜走，誰知被池鼎橫眉一瞪，只得不情不願的叫她家孫兒也請了。

兩杯酒盞順着竹道漂下來，不知誰喊了一聲“又是銅綠的”，淩筠擡頭看去，可不真是麽，前頭那杯是尋常黑色，可後頭的又是一杯銅綠的。

那婆子還沒走，只得看着池鼎帶着淩筠去将兩杯都撈起來了。

“真是，這福氣，該是自己的搶也搶不走，”

“可不，一杯換兩杯，虧了不是，”

“這小哥兒好福氣啊。”

“......”

旁邊議論紛紛，那婆子心肝都悔青了，本來她同她孫兒都能有一杯，這下好了，不僅少了一杯，還白白吵一架受了氣。

“三哥，這杯給你，”淩筠将銅綠盞給池鼎。

池鼎沒有接：“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說完，将自己那杯一飲而盡。

淩筠見狀，也只能喝了，他先喝了那杯黑盞的，到底是酒，入口有些微辣，可很快就被醇香代替，清冽的酒液在喉頭溫了溫，才被盡數咽下。

“咳咳，”淩筠喝得有些急，被嗆了一下。

池鼎嘆了口氣：“沒人跟你搶了，慢點喝。”

“不，不是，”淩筠想解釋，可又覺着徒勞，剛才他确實有些急，以為自己當真沒福，到手都能被搶了，可是，三哥卻又幫他搶回來了。

還是兩份。

淩筠忽然笑了一下：“是不怕人搶了，可是這回，”

趁着池鼎不注意，淩筠将銅綠酒盞裏得酒液倒了一半給池鼎，然後将剩下得一口氣喝了，再把空酒杯放到竹道裏漂走。

池鼎還真有些愣住了，沒想到淩筠會這麽做。

“這回想分給三哥，現下我酒盞也沒有了，要是三哥不喝，我的福氣白白浪費了，”淩筠笑眼彎彎。

“這下反應又快了，”池鼎說了一句，淩筠讨好地笑笑，看着小哥兒臉上期許的神色，池鼎最終還是把那杯酒喝了。

兩人相對而立，淩筠剛想說些什麽，誰知不遠處忽然爆發一陣歡呼，接着就有人沖向河邊，手裏或多或少拿着一樣能盛水的器具。

淩筠剛想問怎麽了，臉上忽然落下幾滴水珠，原以為是天上下雨了，誰知是旁邊人潑的水，而他身前是半個身子都被潑濕的池鼎。

伴随着沖天的笑聲，池鼎道：“送福了。”

“送福？”淩筠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他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因為所有人都開始送福了，拿着鍋碗瓢盆，互相潑水。

可手上什麽也沒有的淩筠和池鼎很快就成了被送福的人，若不是池鼎反應快，拉着人跑出包圍圈，兩人今日怕是渾身沒一塊幹的。

中途兩人遇見了池立，見兩人手上什麽也沒有，便大方的分享了一個小木盆給淩筠，不過池立急着去報仇，也顧不上同兩人說話。

淩筠看着池立匆匆跑走的身影，池二哥也不知是遭了誰的偷襲，渾身沒一塊好地方了，不僅衣角在滴水，就連頭上也全濕了。

若非臉上的草藥汁還未掉，那活脫脫就真是個野人了。

池鼎順手将木盆扣在了淩筠的身上，小哥兒頂着木盆擡頭，一邊還要躲着四面八方的水珠：“三哥，咱們怎麽辦？”

池嬸子他們早已不見蹤跡，想是早就加入了戰鬥，此時還不知道在哪裏歡慶嘞，人群鬧作一團，不管認不認識，先潑了再說。

池鼎看着小哥兒從木盆下怯生生的探出頭，強忍住才沒有上手捏他的臉：“你想如何，若不想玩，咱們先回去.....”

依淩筠的身子骨，這麽遭上一回，怕是要喝十天半月的藥。

淩筠怎會不想玩，耳邊是震天的笑聲，他舍不得這樣的熱鬧。

沒聽見小哥兒的回應，池鼎從旁邊拿來一個水瓢，讓淩筠拿着防身，自己也順便撿了個瓦罐。

池鼎沒想帶着人去中心，哪裏一進去就出不來了，可即便是在外圍潑，淩筠也不是其他人的對手，雖然池鼎高大，将前面遮得嚴嚴實實的，但是還有三面顧不上。

兩人正在外圍艱難突圍時，池立過來了，瞧見淩筠頂着個木盆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哎呦，小筠哥兒，我讓你拿着木盆去潑人，誰叫你護頭了.....”

池立笑得直不起腰，反正他全身都濕了也不怕別人潑了。

淩筠面色微紅，将頭上的木盆拿下來，他也不想這樣，可是池鼎非要他護着腦袋：“二哥，你別笑了......”

池立也不想笑，可是越想越好笑，尤其再看淩筠的臉，更是樂不可支。

“欸.....”正在大笑間，池立忽然被潑了一臉的水，差點被嗆着，一擡頭，原來是拿着瓦罐的池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