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入宮
今夜無月。
鳳懷城走後不久, 地牢中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肅王帶着一隊手下圍在大牢外,“憑什麽不讓本王進去。”
牢門外的侍衛耐心道“是陛下的命令,嚴禁任何人探望。”
肅王怒道“本王可是你們陛下的皇叔讓開”
“王爺可以先向陛下要手谕。”
肅王四處張望, 嘴上罵罵咧咧道“本王不過是想看鄧兄一眼,怎麽這麽麻煩。”
“是陛下的命令。”
肅王大手一揮, 豪邁無限道“砸”
一時間,板磚與折凳齊飛, 刀劍共斧錘一色。
肅王是皇親國戚,地牢侍衛們不敢動真招, 打了一會,侍衛們才發現,這人根本不是來闖地牢的他是來找茬的
與此同時,牢裏的鄧學士睜開了眼。
鳳宿半跪下身子, 望着牢內的鄧學士,輕輕道“鄧先生”
鄧學士驀然睜大眼, 嘴唇不住顫抖, 他守着遺诏,戰戰兢兢兩年,如今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終于見到了遺诏上的正主。
鳳宿慚愧低下頭, 哀傷的笑了笑“學生來晚了。”
蒼老幹枯的手撫上了鳳宿的頭頂,鳳宿只感到頭頂傳來一陣暖意, 鄧學士激動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不, 你回來的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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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一聲,薛朗終于打開了牢門的鎖,打開牢門。
薛朗沉聲道“快走。”
鄧學士轉過頭看向薛朗,“是你”當年崇文館裏,鄧先生對這個腼腆又木讷的少年薛朗印象頗深,當年鳳宿走到哪,薛朗就跟到哪,簡直是個不能再聽話的小跟班,然而鄧學士對他印象之所以深刻,并不是因為薛朗是鳳宿的跟班,而是因為薛朗實在是太刻苦了。
薛朗“鄧先生。”
鄧學士“這兩年是你一直跟着殿下”
鳳宿笑道“多虧有薛朗在,學生今天才能站在您面前。”
鄧學士神情複雜的點點頭。
鳳宿道“先生快跟我們走,皇叔拖不了多久。”
鄧學士迅速道“我留在這裏,免得太子知道後打草驚蛇,你們快去救婉兒,我擔心太子要對她不利。”
鳳宿道“我已經安排人去救您的家人了,先生放心。”
鄧學士松了口氣,低聲道“我必須留在這裏,穩住太子,太子給了我三天時間,我懷疑他三天之後就要對我下手,所以你們的動作一定要快,遺诏就在”鄧學士說出了遺诏的地方。
鳳宿颔首,示意知道了,仍然覺得不放心,“要麽您還是跟我們走”
鄧學士打斷道“辦你的正事去。”
鳳宿皺着眉頭凝視着他久久,雙膝跪下,對着牢裏的鄧學士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先生大恩大德,學生永世難忘。”
末了,鳳宿站起身,便欲帶着薛朗離開,鄧學士在他身後忽然道“小心肅王。”
離開的腳步一頓,鳳宿微愣,便聽到鄧學士接着道“我不知道肅王給我的信是怎麽到太子手裏的,太子又是什麽時候盯上我們的,我總覺得這件事萬分蹊跷,保險起見,你還是小心肅王為好。”
鳳宿僅僅愣了一瞬,便神色如常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鄧學士繼而對薛朗道“保護好殿下。”
薛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鳳宿笑着拉過薛朗的手,“可別赴湯蹈火啦,先生您不知道,上次他為了救我差點沒命,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而鄧學士的關注點,卻定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殿下和薛公子關系這麽親近的嗎
釋清直到死,也沒有想到,他所效忠的陛下千方百計要找的遺诏,就藏在護國寺。
就藏在他日日對着誦經的佛祖金身裏面。
鳳宿雙手顫抖,從佛祖金身裏拿出了被油布層層包裹的遺诏,熱淚盈眶的捧着遺诏跪了下來。
父皇、湘嫔、鄧學士一家、牽扯到這件事的其他人、還有當年慘死在宮裏的宮人們,這張遺诏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如今,終于物歸原主,即将結束這一場看不見的殺戮。
兩人找到遺诏後,趁着夜色加緊趕了回去。
“怎麽沒聽你提過去救鄧先生家眷的事。”薛朗淡淡道。
鳳宿一拍腦門,“瞧我這腦子,忙忘了,你猜誰來了”
倆人并肩踏進屋子,陳清羽正低聲安慰着低頭抹淚的鄧婉淑,見鳳宿進來,“呦”了一聲,“可是許久不見了。”
鳳宿笑道“有半年了,舅舅呢這位是鄧姑娘”
陳清羽道“剛救出來,吓壞了,叔叔方才出去了,餓了麽我熬了粥。”
薛朗的眸色在那一剎陡然變深鳳宿沒有跟他提柳君澤他們要來的事。
鄧婉淑眼角還挂着淚,站起身對鳳宿盈盈一福,“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鳳宿托起鄧婉淑一臂,将她攙扶起來,“要不是因為我,先生也不會遭此劫難,我發誓,一定會将先生救回來的,鄧姑娘請放心。”
鄧婉淑沉默的點點頭,薛朗目光沉沉的盯着鄧婉淑,上一世,鳳宿便娶了她做皇後,這倆人啧。
鳳宿笑着走過來拉了一把薛朗,将他拉出門,“給你說點事看人家鄧姑娘作甚。”
薛朗“說什麽”
這是一間小院,這間院子位置偏僻但裝潢精致,也沒有仆從,應是陳清羽和柳君澤過來臨時租下的落腳之處。
月上瓊梢,皎白的月光将院子裏照得亮亮堂堂,鳳宿拉着薛朗走到院中,開始給薛朗賠罪,“這事我忘了告訴你,我舅舅他們查出來當年青衣門覆滅的幕後之人了。”
薛朗“嗯”了一聲,他并不意外,因為消息就是他透露出去的。
鳳宿神秘道“你猜是誰”
薛朗配合道“誰”
鳳宿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肅王。”
薛朗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鳳宿按了按額頭,“就在你受傷的那幾日,我收到了舅舅送來的信,所以肅王後來跟我說遺诏在鄧先生手裏的時候,我并不太信,打算和舅舅将計就計看看他要搞什麽,卻沒想到他說的是真的抱歉,當時的事情很多,我就忘了告訴你。”
薛朗沉默的看着鳳宿,沒有說話。
鳳宿意識到薛朗生氣了,連忙賠罪,“是我不好,當時确實是忙忘了,光想着和你說咳咳。”
鳳宿說的是和薛朗表明心意的事,當時倆人鬧得非常尴尬,鳳宿沒有對他提這件事似乎也能理解
當然是不可能的。
鳳宿會為了兒女私情忘了正事
薛朗神色晦暗難辨,唇角嘲諷的勾起,“沒關系,這樣正好。”他本來要做的,就是在拿到肅王的兵權之後,再要借青衣門除掉肅王。
鳳宿微微蹙眉,有些懊惱的按住了額頭,他知道薛朗還是不高興。
因為在薛朗昏迷之時,手下向韓生彙報,表示無意中看到薛朗暗中見過什麽人韓生便派人去查,卻查到薛朗見到的人正是肅王。
韓生向他彙報之後,鳳宿本能覺得不妥,但是并沒有往其他地方多想,再加上薛朗醒來之後倆人發生的事鳳宿便不想再提肅王的事,倆人也很少交流,自從上次表明心意失敗,他倆的話便少了很多,鳳宿也盡量開始沒有重要的事不找薛朗說話。
鳳宿微微側頭,雖然薛朗表現的不明顯,但眼神裏的戒備卻是藏不住的鳳宿忽然有些難過。
“我不是故意要”話說到一半,鳳宿便再也解釋不下去了,他忽然覺得有些沒勁,反正怎麽解釋薛朗都不會信,算了。
如果計劃能成功,等他登基,就封薛朗做一字并肩王吧。
與他平起平坐。
既然薛朗不信任他,戒備他,那他就竭盡所能,去打開薛朗的心防,讓薛朗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
薛朗啊就跟個小姑娘一樣,看起來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但是內心卻敏感纖細的像個小姑娘,哎,還是得拿哄姑娘的手段哄他,改天找個人請教請教
鄧婉淑站在門口輕聲喚道“殿下,粥熱好了。”
鳳宿笑着回頭答應了一聲,一轉頭卻發現薛朗已經走了。
第一日,八月十三。
京城的樹不像蜀州四季常青,一到秋天便落葉紛紛。
正午,秋風徐徐。
鳳延從臨香苑裏出來,一頭紮進了門口的馬車裏,樓裏的姑娘們紛紛揮手絹送別,落葉打着旋兒自簾外飄進車裏,鳳延宿醉的腦子尚未清醒,把葉子撥了下去,昏昏沉沉道“回府。”
一聲鞭響,車子走了起來,鳳延略躺了一會,車便停了,車夫低沉陌生的聲音在簾外響起,“到了。”
鳳延掀開簾子,面前卻是一棟陌生的小院,鳳宿站在門口,笑盈盈的望着他,“二哥。”
第二日,八月十四。
這是柳君澤到京城後鳳宿第一次看見他,只因柳君澤太忙了,自從查出肅王與青衣門覆滅有關,柳君澤便一直馬不停蹄地四處奔走,搜羅肅王的底細。
鳳宿看見他便知道事情辦妥了,“人手安排好了”
柳君澤颔首,“肅王豢養私兵,大量屯糧草和兵器的地方也找到了。”
鳳宿笑吟吟道“這下可以将他們一網打盡。”
午後,鳳宿拿着鄧學士給他的親信名單,一一敲響了那幾名文官武将的大門。
第三日,八月十五。
中秋佳節。
鳳懷城理好龍袍,走出寝宮,親信随即跟了上去。
鳳懷城問“第三天了,鄧學士還沒有給回應”
親信道“一聲未吭。”
鳳懷城“他的家眷找到了麽”
親信“像是憑空失蹤了一般,奇了怪了,那些賊人只救家眷不救鄧學士本人麽”
鳳懷城冷笑“鄧學士和她們不在一個牢裏,地牢守衛森嚴,恐怕救不了吧。”頓了頓,鳳懷城又道“罷了,待會宴會結束後,我親自去地牢提審他,不能再拖了。”
中秋宴,宮裏要先設宴,然後百官才能回家與家人相聚。
午時過後,秋風徐徐,宮內時刻有人打掃,是以落葉并不多,只偶爾見到枯黃的葉子被風卷落下來。
肅王警惕的東張西望,一面數落着左手邊的侍從,“頭低點低點,想讓別人看到你麽”又對右邊那位人高馬大的侍從道“腰彎下去,長這麽高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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