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妙啊

薛朗似乎高興極了, 鳳宿松了口氣, 他知道他成功了一半。

那天夜裏他們說了很多話, 喝了很多酒, 兩人都有些醉意醺然,薛朗一改平日沉悶,拉着他絮絮叨叨表忠心,還将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物贈予他。

燭火昏黃, 鳳宿将狼牙舉高了, 對着昏黃的燭火細看,狼牙上面的花紋精致繁複,還鑲了金箔作裝飾。鳳宿開玩笑似的道“我怎麽聽說你們鮮卑人,會将狼牙贈予心愛之人”

然而緊接着薛朗面色微變,鳳宿心中驀地一跳, 卻聽薛朗道“你是殿下,殿下就是臣最重要的人。”

“臣為殿下萬死不辭。”

不知為何,鳳宿忽然松了口氣,他笑着将狼牙收回手心, “那你可得記住了。”

他佯裝醉酒, 表現自己對薛朗毫不設防, 薛朗将他抱到了床上,為他褪去鞋襪,鳳宿閉着眼, 裝出一副爛醉如泥毫無所覺的樣子。

這時候, 他忽然感覺到嘴唇上方傳來一股溫熱的氣息, 他能感覺到薛朗正在看他,也能感受到薛朗皮膚上傳來的溫度,,濕熱的氣息離他愈來愈近,幾乎要貼在他臉上。

鳳宿心如擂鼓,腦中一片混亂,他盡力的平複呼吸,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過了好一陣,薛朗終于離開他了。門吱呀一聲,薛朗出了門。

鳳宿睜開眼,緩緩把視線轉移到窗外,以手背擋住眼,嘆了口氣。

他忽然有些後悔來找薛朗了。

而後他便在薛朗府中住下,薛朗對他極好,有求必應,君子遠庖廚,薛朗卻每日換着花樣給他做菜

他養精蓄銳,終于在同年冬天,将鳳懷城拉下了馬。

金甲衛統領薛朗率兵直入宮中,将鳳懷城親手拉下皇位,跪在了他面前。

然而鄧學士卻在那一場鬥争之中被人暗殺,鄧氏一族幾乎滿門被滅,剩下鄧學士的獨女鄧婉淑僥幸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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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鄧學士的不是鳳懷城,而是另有他人,鳳宿登基之後幾番追查都沒有音訊。恩師枉死,于是鳳宿便想極力補償鄧婉淑。

鄧婉淑說“我要做皇後。”

那個知書達理的柔弱女子兩眼通紅,顯然哭過很久,然而眼裏卻無比堅定,“我要權,我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殺了我父親,我不能讓他不明不白的死了。”

鳳宿颔首“好。”

這樣也不錯,正好可以斷了薛朗的念想,薛朗對他的绮念只是一時糊塗,他們各自都是要娶妻生子的,龍陽一道終究不是正途,等薛朗想明白了就好了

鳳宿一面這樣想着,一面裝作不經意般告訴薛朗自己要大婚的消息。

薛朗當時的臉色紅紅紫紫煞是好看。

鳳宿強忍着心中刺痛,笑道“你要是看上了哪家小姐,提前跟朕說,朕幫你相看相看。”

薛朗一言不發摔門而去。

而後的幾日,薛朗閉門不出,連朝也不上,新帝繼位,朝中尚未穩固,薛朗一連幾日不上朝,使得群臣頗有怨言,彈劾薛朗的奏折在鳳宿案前堆了一摞,就連貼身太監也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薛大人也太糊塗了”。

鳳宿将折子一力壓下,也懶得管薛朗鬧的那些小脾氣,朝廷的事,災民的事,突厥的事,各地的奏折堆成山似的将他淹沒,忙得他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事,就連大婚也是一切從簡,甚至在婚禮當日的空隙也仍在批改奏折。

反正他跟鄧婉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用不着這些虛禮。

婚宴上,他看到了薛朗,他本以為薛朗不會來的,卻沒想到薛朗不僅來了,還拉着他給他敬酒,說了一堆賀詞,只是眼裏的寒意如同刀鋒,像是要殺人一般。

大婚當夜,鄧婉淑宿在皇後寝宮,鳳宿則回了自己的寝殿,他喝了不少酒,喝了宮人奉上來的醒酒湯後,腦子裏昏昏沉沉便欲睡下。

變故就是在這時發生的,門外傳來了打鬥聲,一陣喧鬧過後,薛朗踢開門闖了進來。鳳宿瞬間驚醒,便看到薛朗雙目通紅,帶着通身酒氣朝他沖了過來。

薛朗瘋了似的,掐着他脖子将他抵在床上,将鳳宿身上的吉服撕扯開來,鳳宿掙紮着要逃,卻被薛朗掐着腰硬拖了回來,狠狠的頂了進去。

鳳宿疼得倆眼發黑,薛朗的動作如同狂風驟雨般,鳳宿整個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那一瞬間他以為他死了。

增援的侍衛終于趕來,在門外焦急的喊着“陛下”,下一刻便要沖進來,他們一旦沖進來,便能看到他們的陛下被人壓在身下任人施為的狼狽樣子,鳳宿連忙斥道“別進來”

侍衛在門外焦急道“陛下”

鳳宿的聲音似是下一刻便要哭出來的樣子,“朕沒事你們退下。”

縱然侍衛滿心疑惑,卻只能退離門外,緊張的盯着寝宮大門,以防随時有什麽不測。

鳳宿被薛朗巨大的力氣鉗制得動彈不得,他渾身劇痛,只能哽咽着任由對方施為,薛朗顯然喝醉了,滿身酒氣,抱着他亂親亂啃,嘴裏不住的喊着“鳳宿”。

隐約有溫熱的淚水滴落在他臉上,鳳宿以為是自己的淚水,一擡眼,卻發現是薛朗在哭。

薛朗側過頭,将頭抵在鳳宿的頸側,一口咬住了鳳宿脖頸上的軟肉。鳳宿吓得一動都不敢動,唯恐薛朗下一刻會咬破自己的喉嚨,好在薛朗還殘存着一點理智,只是用牙齒磨了磨,含混不清道“為什麽你總是看不見我”

“為什麽你總是看不見我”薛朗沖他嘶吼道。

“我為你為你做了那麽多,你為什麽不能正眼看看我”薛朗哽咽着,“我是你養的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鳳宿拼命搖了搖頭。

“我那麽喜歡你,你怎麽就不能喜歡我一點點若沒有我,哪能有你鳳宿今天。”薛朗顫抖着,輕輕吻上了鳳宿的眼,嘴裏卻說着與溫柔的動作截然相反的句子,“早知道,當初就該把你鎖在府裏,這樣你就只看得到我了。”

鳳宿瞬間如墜冰窟。

他只感覺到一陣寒意瘋狂的從腳底蔓延到頭頂,将他整個人凍得結結實實,他牙齒瘋狂的打着顫,拼盡全力掙紮着要逃。

薛朗豈會讓鳳宿逃開,扣着他的手腕将他緊緊鎖在懷裏,薛朗的身軀應當是溫暖的,可是鳳宿只感到了冷,薛朗輕輕的吻着他的發頂,“早知道就不該讓你當皇帝,你當了皇帝,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自然再也入不了你的眼。”

原來薛朗一直是這樣想的。

鳳宿扯了扯嘴角,聲音被撞得支離破碎,“對朕就是這樣的卑劣小人,只會、只會玩弄別人感情薛郎君不是早就知道麽”

薛朗的動作愈發兇狠,鳳宿幾乎要疼暈過去,混混沌沌中,不知過了多久,薛朗終于停下了動作,抱着他睡着了。

鳳宿一腳把他踹了下去,牽動着渾身傷口一疼,他收拾好自己,确定自己看起來不是特別狼狽,這才招來宮人,命宮人把薛朗扔了出去,再嚴令宮人不許将當夜的事情傳出去。

薛朗果然忘了自己醉酒後做了什麽,醒來後還跟別人說自己在宮內地板上躺了一夜都沒有人管。

鳳宿身心俱疲,拟好诏書,将薛朗流放邊關,那一日他們又大吵一架,薛朗連連逼問,鳳宿不欲再提那夜之事,便冷冷道“朕不喜歡男人。”

薛朗又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薛朗似哭似笑,“你覺得惡心那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何一直不說”

鳳宿擡起頭冷冷的盯着他。

“你該不會一開始就知道吧。”

“滾”鳳宿終于怒了,從懷裏掏出薛朗送他的狼牙狠狠地摔在了薛朗臉上。

薛朗一直以為自己在利用他,鳳宿悲哀的想。

鳳宿想辯駁,可是卻找不出辯駁的理由來,他利用薛朗了麽利用了;他知道薛朗喜歡自己麽知道;他對薛朗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了麽

如今看來,是的。

可他确實不想再看見薛朗了,再也不想看見。

薛朗走了,把狼牙放在了他的桌上,狼牙上還沾染了薛朗方才握住時劃破手掌的血跡。鳳宿垂着眼,沉默着将狼牙握回了手心。

可是即使是把薛朗流放到邊關,他仍不安分,和邊關的一些游牧民族常常混在一起,因此惹了一群官吏彈劾。薛朗本就是外族人,朝中對他本就不放心,見他和外族人混在一起,便開始擔心他生了異心。

鳳宿将折子一力壓下,仍舊對薛朗不聞不問,薛朗在軍中混得如魚得水,漸漸地開始手握兵權。

後來,肅王謀反,他終于查到殺害鄧學士的人就是肅王,只因鄧學士察覺了肅王的陰謀便慘被滅口。

再後來,薛朗抓到了突厥首領阿史那岱欽,阿史那岱欽在四年前曾破壞盟約,殺死了鳳容錦向大啓開戰,而後鳳延親自上陣為親妹報仇,又慘遭殺害可以說,阿史那岱欽是整個大啓的仇人。

薛朗抓捕了阿史那岱欽,軍功累累,一路升遷,到後來手握重兵,整個大啓都要忌憚三分。

阿史那岱欽被押解上京,牢裏,阿史那岱欽望着他無意露出的狼牙一角,神色莫名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沒想到,若洛氏家傳的信物卻在你手上,哦,對,你們漢人習慣叫慕容氏。”阿史那岱欽舔了舔唇,“我記得我明明殺了那個鮮卑公主的,沒想到她居然沒死,還生下了那個孽種”

阿史那岱欽無視鳳宿難看的臉色,朝他呲牙一笑“小皇帝,這東西誰送給你的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見見我那個弟弟或許是妹妹了。”

鳳宿還未說話,一旁的大臣卻着急了,“你這是何意”

阿史那岱欽莫名道“我是在問你們陛下,關你何事”

大臣面色一變,對着鳳宿低聲道“陛下,這分明是薛将軍之物,難道薛将軍真的是”

阿史那岱欽恍然大悟,“是那個叫薛朗的抓我的那個難怪本王見着他,就覺得親切萬分。陛下好膽量,讓我們自己人殺自己人,佩服佩服。”

直到鳳宿出了牢房,阿史那岱欽的大笑聲仍然清晰無比,随行的大臣們卻已經炸了鍋,薛朗是突厥可汗和鮮卑公主之子這一消息很快鬧得滿朝風雨。

阿史那岱欽被捕,突厥人群龍無首,如果薛朗知曉自己的身世那後果将不堪設想。

他快護不住薛朗了。

鳳宿忽然想到那天夜裏,薛朗說過的話

“早知道,當初就該把你鎖在府裏,這樣你就只看得到我了。”

薛朗手握重兵,如果讓薛朗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幫着漢人殺自己的族人,薛朗該如何作想

鳳宿忽然有些猶豫,如果讓薛朗得到權勢,那麽薛朗,會不會領着兵馬破開皇城将自己從帝位上拉下來呢

鳳宿思慮再三,終于下了決定“先将薛朗召回京,關押起來,其他的容後再議。”

這個夢境長到仿佛走過了一生,鳳宿緩緩睜開眼,一時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前世的所有,他都想起來了。

昏暗的房間裏漂浮着淡紫色的煙霧,妖嬈而又詭異,追魂燃燒到了末端,終于滅了。薛朗推開窗,煙霧争先恐後的飄出窗外,薛朗回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鳳宿。

鳳宿擡起手,帶動着手腕上的鐵鏈嘩啦作響,鳳宿掃一眼薛朗,冷冷道“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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