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蘭波出現得太突然了。

突然到即使在聽到鹿島響希那句意有所指的話後對此已經有所猜測，在親眼見到他現身的這一刻，魏爾倫還是有了瞬間的思維停滞。

——鹿島響希和蘭波等的就是這個瞬間。

在魏爾倫反應過來之前，鹿島響希已經瞬步全開,“瞬間移動”到了他身前。

魏爾倫眼睜睜看着鹿島響希的手掌輕輕拍上自己胸口——

他還在想着這是什麽新式攻擊,打在身上根本就是不痛不癢,就發現這輕飄飄的一巴掌，竟将他從自己身體裏直接拍了出去……

魏爾倫：？！！

他不可置信地注視着自己剛剛從其中“脫離”而出的身體,和舉在眼前、變成了半透明狀的雙手，一時之間竟愣在原地。

“響希君！”

蘭波的聲音急切地響起。

魏爾倫猛地從這一連串驚變帶來的巨大震撼中驚醒過來,就發現站在他身體前的少年,已經緩緩抽出了腰間懸挂着的那把打刀。

“斬斷它！時音！”

——是不同的咒文。

魏爾倫下意識想要躲避,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飄離太遠——在他胸口的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纏繞着無數不知名文字的鎖鏈,連接在此刻似乎能被稱作幽靈形态的他與他的身體之間，魏爾倫一旦稍稍飄遠一點，就會被重新這條鎖鏈牽扯回身體旁邊。

這是什麽東西？

疑惑才剛剛在魏爾倫心中生起,只見一道寒芒閃過,那鎖鏈直接被一刀斬斷！

揮出這一刀的,正是被蘭波稱作“響希君”的那名少年。

而随着鎖鏈的斷裂,一種奇異的失重感包裹住了魏爾倫。

與此同時，因束縛消失，他終于變得可以遠離自己的身體了。

但直覺讓魏爾倫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遠遠遁開。

他低頭注視着胸口那截被斬斷的鎖鏈，忽然奇異地感到一陣如釋重負。

即便本能一直在提醒他“危險！”，這根鏈接在他與身體之間的鎖鏈或許并不可以就這樣被斬斷,魏爾倫此刻也全然沒去在意。

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嗎？

他怔然想。

“我說蘭波先生，他看上去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看着魏爾倫的靈魂怔怔飄在那裏出神,一個跨步從自己身體裏“走”了出來，第一次以完全的死神形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鹿島響希一邊随口調侃，一邊朝在因果之鏈被斬斷後因為失去“靈魂”，而開始向外散發出某種可怖威壓的魏爾倫的身體走去。

随着鹿島響希“走進”魏爾倫的身體，那股充滿暴戾與毀滅意味的恐怖威壓驟然消散。

下一刻，“魏爾倫”睜開了眼睛。

——不。應該說是以靈魂狀态“附身”在魏爾倫身上的鹿島響希，在魏爾倫的身體裏睜開了眼睛。

“嗯……怎麽說呢，感覺進展過于順利了。”

鹿島響希版魏爾倫擡手摸了摸下巴。

“雖然過程有點繁瑣，但直到這一步，都完全在那家夥的計算之中……”

可惡！藍染那個家夥，只是跑去歐洲“看了魏爾倫一眼”，竟然就能“看”出這麽多東西，甚至隔空制定出了如此完備的魏爾倫靈魂奪回方案……

這不是更讓人沮喪了嗎！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做到和那個男人一樣的程度……

所幸這點小小的沮喪并沒耽誤鹿島響希的行動。

他緩緩豎起斬魄刀……

“穿透維度，奏響攪動時空之樂章——卍解！時音空響！”

伴随着完全釋放斬魄刀力量的卍解的發動，在始解過後刀身呈現出一種星空般瑰麗樣貌的【時音】再次改變了形态——

星空高懸，無數琴弦在星體與星體之間交織顫動，在本應無聲的星空中奏響起奇妙而恢弘的樂章。

鹿島響希就站在這所有琴弦與星光交彙的中心點，手持構成刀身的“星空”從原本的幽藍璀璨，變為此刻的深黑無垠的【時音】，反手，一刀捅進了“自己”胸口……

“————！”

某個瞬間，虛空中似乎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嘯！

鹿島響希靜立在原地，過了大概半分鐘，才長長出了口氣，拔.出.插.進魏爾倫胸口卻沒造成半點傷勢的斬魄刀，回首望向蘭波：

“幸不辱命。”

蘭波眼底泛起一絲奇異的波光。

“接下來，還要麻煩你做最後的收場，響希君。”

他語氣裏沒有太多波瀾，如果不是鹿島響希曾親眼見證他為這個計劃能順利實行，曾如何殚精竭慮、徹夜難眠，恐怕也會以為他此刻的心情真的如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

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當然，還是用的魏爾倫的臉。

“放心吧，蘭波先生。”

只差最後一步了——

鹿島響希伸手，一把攫住就飄在他身旁不遠處的魏爾倫的靈魂。

魏爾倫：……？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體在鹿島響希這一握之下飛速縮小，最終變成了一團帶着小小尾巴的靈魂……球？

魏爾倫：？？？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也太令人應接不暇，從蘭波現身，到魏爾倫被從自己身體裏“推”出來，再到鹿島響希那一系列令人不明覺厲的操作，中間間隔的時間有沒有三分鐘都不好說。

魏爾倫直到現在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更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憑依合體！”

伴随着又一句意義不明的咒文，靈魂球狀的魏爾倫被鹿島響希攥在手心，一把按向胸口——

恍惚間，魏爾倫只覺得自己回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地方。

這是……他的身體？

只是，除了他以外，身體裏還存在着另外一個靈魂，與他分享着身體的“主權”。

不等魏爾倫仔細體會這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另一個靈魂突然從身體裏消失了。

魏爾倫睜開眼睛，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主動“退出”他的身體後，第一時間回到了自己身體中的鹿島響希，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幾乎是在鹿島響希離開的瞬間，重新獲得了身體的完全掌控權的魏爾倫就明白對方究竟做了什麽。

曾經那種似有若無，橫亘在他與這具身體之間的細微隔閡感消失了。

同時消失的，還有身體內部一直存在着的，令魏爾倫如鲠在喉的，與“某個存在”之間的聯系感。

魏爾倫有種感覺，今天過後，哪怕是牧神複活，也無法再度控制他了。

魏爾倫已經真正成為了這具身體的主人，可以憑自己的意志來掌控這具身體所擁有的全部力量。

他再也不會因為誰的指令而失去理智，更加不會被新的程式所“疊代”。

——他自由了。

“你們做了什麽？”魏爾倫低聲問，

“這個嘛，不如讓蘭波先生解釋給你聽？”

鹿島響希說着就準備解除斬魄刀的卍解，突然間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一樣，動作一頓。

正打算開口接話的蘭波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頓時話音一轉：

“是太宰君那邊有消息了？”

鹿島響希點頭，“他和中也君已經得手，在天挺空羅裏喊着讓我開門接他們回來。”

那個麻煩的家夥……

鹿島響希臉上明晃晃寫着嫌棄，手上卻誠實地揮動斬魄刀，開啓了一道嶄新的空間門。

數秒之後，手裏抱着什麽東西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前一後穿過空間門，出現在了幾人眼前。

“日安，小希，蘭波先生。”

太宰治笑眯眯打了個招呼，接着自然而然朝鹿島響希走來。

“看來你們這邊進展也挺順利的嘛……”

“嘛”字的話音尚才出口，太宰治動作忽然一變。

這讓原本被某種布料包裹着的，他所抱着的那樣東西，瞬間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

那看上去似乎是一本小說。

而此刻，太宰治的手正觸碰在這本“小說”的封面上。

這一刻，四周的時間仿佛完全停滞了。

所有人的動作也跟着一起凝固起來。

思維依然還能正常運轉。

但身體卻全然無法動彈。

除了——

太宰治。

一瞬間的失神後，強行從無數平行時空湧現而來的畫面中将精神抽離的太宰治，慢慢走到了鹿島響希身邊。

“抱歉，小希。”

他說着，伸手抽走了鹿島響希握在手中、仍在卍解狀态下的斬魄刀。

“看你的眼神，好像在問我‘為什麽’呢。”

拿到斬魄刀，太宰治松了口氣，神色也變得從容了一點。

“抱歉，”他又重複了一次道歉，“但這是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好的事。”

“——蘭波先生也是知情者。”

太宰治說着，側頭瞥了一眼同樣被定在原地的蘭波。

“他一直為此感到愧疚。”

蘭波的表情和他的動作一樣無法做出變化，但他的眼神中的确透出了某種極深切的歉意。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這種事。”

太宰治嘆了口氣。

“但是很抱歉，小希，為了實現我的目的，我不得不這麽做……”

他說着，看了眼正死死盯視着自己的鹿島響希，又看了眼身後對這一切明顯一頭霧水，但卻本能地怒視着自己的中原中也……

“這下完全要被當成是壞人了啊……”

嘴上雖然發出了遺憾又略帶苦澀的嘆息，太宰治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

他舉起手中的【時音】，朝着【書】狠狠刺了下去——

伴随着像是某種布帛被撕裂的脆厲聲響，【書】被仍然處于卍解狀态下的【時音】完全貫穿了。

一股沛然偉力以被貫穿的【書】為中心，朝四周無形擴散而去。

時間與空間劇烈震蕩起來。

整個世界都在這股時空震蕩的沖擊下顯得搖搖欲墜。

在這地動天搖的巨大震蕩中，鹿島響希在某個時刻，終于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但也在同一時刻，他發現自己的能力完全失效了！

無論是對斬魄刀的掌控，還是其他各種屬于死神或通靈人的力量，都處于無法使用的狀态。

而暫時失去力量的人，顯然不止是鹿島響希一個——

中原中也在恢複行動力的第一時間，便想要使用他的重力異能飛過來一拳揍飛太宰治。

然而鹿島響希看到的結果，卻是褚發的少年原地起跳了好幾次，可是完全飛不起來。

唯一一個對此早有準備，且不受絲毫影響的人，此時對鹿島響希伸出了手。

一個用力，太宰治便将鹿島響希推進了不知何時開在他身後的一條時空通道——

“再見了，小希。”

話音未盡，鹿島響希已經跌入時空通道中，在一陣陌生的失重感後，眼前現出了熟悉的風景——

他回來了。

回到了……屬于他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