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Chapter 48

You are the most beautiful and wonderful thing in the world.

你是世界上最美妙絕倫的人。

——《天使愛美麗》

戛納電影節過後，另外一個重要的電影節是九月的紐約電影節, 奧斯卡的公關戰也開始了。

是我演員生涯的第一次奧斯卡公關戰。

沒想到是以一部同性愛情片, 更沒想到是和安吉莉亞一起。

我們兩頻繁地參加電影節, 接受采訪, 出席活動, 接受雜志拍攝，參加奧斯卡前哨的一個個活動。

A24是《心之全蝕》的發行方, 會在“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這幾個獎項多下功夫。

“其他的沒問題，就是女主角和女配角這兩個獎項的申報比較麻煩。”南希跟我說, “你和安吉莉亞兩個人都報女主角那是不可能的。A24還沒這麽厲害, 這樣的實力只有沒垮臺的韋恩斯坦才有，何況今年的另外幾家也夠強勢……可你跟安吉莉亞的戲份都差不多……”

我不假思索, “那我就申報女配好啦……”

南希瞪我一眼，“拜托你有點志氣好嗎？你完全有提女主的機會！”

有是有，但是安吉莉亞比我演的更好, 而且她資歷比我更厲害。

她拿過最佳女配，把女主也一起拿了我更開心。

南希再瞪我, 很明顯地發現了我的心思。

她還要再勸說我, 就被一個電話打斷了。

等她回來時，她眉毛揚得老高, 神情有一些些複雜，“我得到消息，安吉莉亞跟A24那邊說她提女配，給你提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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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劇烈一跳, 不經意跳落蜜罐裏，甜得暈頭轉向。

我用力抿緊唇，不讓笑意太過猖狂。

“……不要了，我提女配就好，你……你告訴她。”我慢吞吞說。

南希白了我一眼，“認真點好嗎？這是奧斯卡，又不是分豬肉，你要這塊我要那塊的……”

她笑了下過來掐我，“行啊你，魅力不小，你知道對于安吉莉亞來說，一個女主名額有多重要嗎？她都多久沒演獨立片了，有個提名的機會不容易，你居然能讓她拱手相讓，她可真是疼愛你！”

“換做別的雙女主電影，不知道暗地裏要撕成什麽樣！”

我腦袋瞬間暈乎乎的，“……什，什麽，她很疼愛我嗎？”

“這還不夠明顯啊？”南希嗤一聲，“在片場只有長眼的人都能看見，諾，還有采訪稿你們都把對方誇出花來了！”

“嗯嗯嗯，還有呢還有呢！”我把頭猛點，眼睛緊盯着南希，就想知道旁人的視角是怎麽看的。

“采訪稿那麽多，你自己看去吧，什麽‘很明顯在有艾兒芬寧出現的地方，安吉莉亞整張臉都被笑容點亮’之類的話實在太多了……”南希不耐煩地揮手。

我當然看過這些采訪稿，光明正大地看完了，收藏了，下載了。

“那你覺得她會喜歡我嗎？”我問。

“喜歡，喜歡，怎麽可……”南希本來不耐煩地敷衍，突然一頓，震驚地轉過頭，“你說什麽？”

見我一臉坦然，她按住頭，呼一口氣，沒忍住，爆了一句粗，然後沉住氣三秒，才問我：

“你認真的？”

我抿一抿唇不說話。

她臉色複雜地望着我。

“我能理解，但……”她皺眉，“但是……”

我淺笑了下，把剛才的話題拉回來，“我還是申報配角吧，讓安吉報主角，這樣我們兩個的勝算都可以大一點。”

畢竟今年是大年，出色的表演很多，而且很多都是有過奧提經驗的實力派演員，我能不能最終獲得提名還不好說呢。

南希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說地走了，忍得整張臉都皺了。

希望我們都能成功提名。

而我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我最後拿不拿獎，我都要跟她表白。

我要抱一抱她，吻一吻她，告訴她，我喜歡她，我愛她，就像莉莉愛瑞貝卡一樣。

事實證明我是幸運的。接下來的獎項活動，我也拿到了一些前哨獎。女配一定可以提名，也有可能拿到。安吉莉亞那邊女主的競争比我更激烈，她之前拿過一次女配，女主奧提了兩次，還是很有機會拿下女主大獎的。

成功獲得奧提之後我信心更足了一點，如果我們兩人都能夠拿獎就更好了，跟她站在一起，并且永遠地留在奧斯卡的歷史上。

我美美地想着。

懷着這個願望，我們參加了金球獎，演員工會獎，英奧獎，終于來到了奧斯卡。

也許是由于《心之全蝕》是奪獎大熱門，也許是因為湯姆和安吉的關系，我們的位置很好，在舞臺正中央的第一排，且我坐在安吉莉亞的旁邊。

主持人是艾倫，她一身白西裝，帥氣極了。

“多年前當我第一次收到學院給我的邀請時，我受寵若驚到差點要靈魂出竅，我覺得這就是所說的‘上帝一生只給一次機會’的事情。”

“不過我沒料到，很快我就收到了第二次邀請，一回生二回熟， well ， 我這次沒那麽受寵若驚了，畢竟人的靈魂也不能經常出竅啊……”

“好吧……到了第三次，我甚至覺得上帝也給我太多次機會了吧！他是不是太閑了！”

觀衆席時不時迸發陣陣笑聲。

在這樣的全球現場直播的場合，大家都是喜氣洋洋且一片祥和。安吉莉亞唇角始終含着微微的笑意，美極了。

我們站在一起和業界同仁聊天，接受他們的贊美。

在好萊塢就是這樣，沖奧的電影火了，你人氣自然就來了，更何況有安吉莉亞的咖位在，從我們出現在現場到休息的時候，不斷有導演，制片和演員上來與我們寒暄。

安吉莉亞很明顯地照顧我，讓我加入交談中，言語中也毫不吝啬對我的誇獎。

我心裏含着甜意，讓期望在心裏延展。

如果能拿獎就好了，我更有底氣找時間跟她獨處，跟她告白。

坐在她身邊，我數着獎項的頒發，最佳攝影——最佳藝術指導——最佳服裝設計……

臺上的得獎者說着得獎感言。我的手指暗暗地在衣服摳來摳去的。

“怎麽了，緊張嗎？”安吉莉亞低聲問。

“啊……嗯。”我含糊地小聲說。

“不要緊張。”她側眸看一看我，笑容柔和。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我也不只是為了獎項緊張，我還有別的……

我看了一眼旁邊美得發光的女人。

也許得了獎之後我會更加有底氣吧。

終于等到女配獎項了。

我一口氣提到了唇邊，感覺自己像個快到爆炸的氣球。

然後瞬間都癟了。

——不是我。

得獎的是格倫克洛斯，她曾經有過四次奧提，每一次都缺少了一點運氣，這次也算是衆望所歸。我和她合作過一部電影，她演我的祖母，我們關系還不錯。

她上臺領獎之前還特意跑到我面前來給了我一個緊緊的鼓勵的擁抱。

她上臺，迎來了這屆奧斯卡的第一個全場起立鼓掌的祝賀。

因為得獎人在臺上發言時，鏡頭也會掃到同個獎項的其他提名者。我必須保持住臉上微笑的表情，表現出雖敗猶榮更替獲獎者高興的——成熟專業的模樣。

內心深處卻有什麽一下子也散掉了。

沒拿到就是沒拿到。

敗了就是敗了。

而且還在安吉莉亞的面前。

本來我們之前無論從那個層面來說都有巨大的鴻溝，我卻想憑借一個獎項，給自己一點力量，努力去跨越那些鴻溝。

本來打定了無論拿不拿都要表白，但是拿不到就覺得虛了很多，沒有了底氣。尤其是還被她看到了自己的失敗。

接下來一個小時我都心不在焉的，沒什麽重要的獎項頒布，我也笑不太出來，就放空了腦袋，靜靜地坐着。

這時，安吉莉亞側身過來輕拍拍我，“沒關系，你以後還有機會。”

我眼眶一痛，低頭不語。

安吉莉亞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麽失落，她的手已經伸了過來似乎想握我的手，在半路意識到什麽又收回去。

動作很明顯了。

她在擔心我。

我的沮喪一掃而空，情不自禁翹起唇，笑起來，去看她。目光一接觸，她眼裏的光一聚，愈發明亮，她回應我一笑，好像放心了的樣子。

好想好想抱她呀。

還是想表白。

我剛想開口問她可不可以等會有幾分鐘讓我和她獨處時，最佳女主角的獎項要頒發了。

我趕緊坐好！

加油加油！

拜托拜托！

是她是她！

“And the Oscar  goes to……”

——真的是她！

我興奮地尖叫，跳了起來，一把側身抱住了她！

全場都在鼓掌。

她輕笑地摟了我一下。

“太好了！太棒了！”我一連聲地叫着，比她本人還要激動。

“……謝謝。”她虛虛地拍了我，手掌拂過我背上的發。

我也不好意思抱她太久，看着她與湯姆擁抱，還跟她的兩個兒子擁抱，然後上臺領獎發表感言。

“感謝學院，謝謝跟我一起提名的優秀的女演員們，跟你們同行是我的榮幸……”

我目不轉睛地凝望着臺上的她。

今天的她把頭發挽起來，仍舊是黑色的禮服，她實在是太愛黑色了。耳朵上的鑽墜讓她整個人都在奕奕閃光，美得光芒萬丈。

“我也要感謝湯姆，沒有你，就沒有這部優秀的電影，還要感謝……”

她的目光從上投下來，聚在我身上，眼神既遠又近，“……艾兒。”

她的眸光跟着我，靜了大概兩秒沒說話，然後就繞了過去，“謝謝我的孩子們，一直陪着我……”

她對所有感謝地人都說了好幾句，唯獨只叫了我名字。

還有那凝視，那安靜的兩秒。

那是什麽意思呢？

我的心怦怦直跳，臉頰火熱。

一切盡在不言中嗎？

我看着她領了獎到了後臺。

已經到了頒獎典禮的尾聲，接下來幾個大獎項我也無暇注意，很快就結束了，我避開那些還想跟我寒暄的人，躲開了經紀人和助理，跑到了後臺。新出爐的影帝影後正在接受記者采訪。

我只能遠遠地看着。

好不容易等采訪結束，又有After Party 的活動，安吉莉亞身邊環繞着人，就如衆星拱月。

她被簇擁着，目光似乎在旁邊搜索了一下，我突然失去了上前的勇氣。

人群裏她立在那裏，吸引住了全場的焦點。

而我的光太弱了，還來不及到她身邊便已經暗滅。

一種恐慌和酸楚攥緊我的心，讓我不能呼吸，不敢上前。

一眼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