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徹夜未歸

“……将軍，您是不是睡不着？”黎佳聽到旁邊傳來的粗重呼吸聲，幹脆把心一橫，轉過頭在昏暗中看了沐雲深一眼，“如果睡不着的話，那不如我們……聊一聊？”

“聊什麽？”沐雲深感覺身心俱疲，忍不住按了按額角。

“就随意聊。您小時候的事，或者咱們之間的婚姻、爺爺奶奶，以及我自己的過往什麽的都行。”黎佳半坐起來靠到床背上，見沐雲深并沒有反對的意思，繼續說：“主要是我覺得吧，不論我們接下來要更進一步，還是維持現狀去解決一些問題，起碼都要有個基本的了解。”

“你想了解什麽，可以問付力坦。”

“您想了解我什麽，也可以讓秦潛他們去查是吧？當然是可以，但是這樣一來我們了解的只是對方浮于表面的信息，而不是真正的對方。這不一樣。”黎佳幹脆把燈打得亮了一些，朝沐雲深這邊轉過來盤腿坐好，“這就好比付力坦能告訴我您去奧可萊星接我是因為我們婚配率極高，但是他不明白您最終帶我回來的真正原因。我很好奇您明明知道我左腺受損還選擇我的原因是什麽。如果是為了孩子的話，霍尼不是更好的選擇麽？”

“不順眼。”

“我順眼？”

“嗯。”

“……其實您多說幾個字我也不介意的。”

“我介意。”沐雲深轉過身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睡覺！”

“￥#%#＆……＆U^%&*$%！”黎佳對着沐雲深的後背比了個根中指，小聲哔哔：“相親結婚還得有個中間人認真介紹一下雙方，再後續發展發展呢。可我們除了登過記之外其實就跟陌生人差不多。我知道您很忙，但是再忙還是得互相了解一下，不然您不覺得這種相處方式有些尴尬嗎？唔，您不尴尬，我尴尬。”

“尴尬什麽？”

“我不太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兒。我們現在不像朋友，不像兄弟，不像敵人也不像上下級。當然，也不太像夫妻。”

“那像什麽？”

“我覺得、我覺得您有點兒像我叔叔？”地球上他父親的戰友叔叔，“不茍言笑、有一點縱容，還給零用錢……”當然這都是他小時候。

“你到底睡不睡！”沐雲深“噌”地掀開被子坐起來：“不許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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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抱歉。”黎佳一看沐雲深似乎真有點火了，趕緊消停躺好，躺下去和蓋被的動作一氣呵成，“睡覺！”

沐雲深一看縮成一團兒的小黃雞，心情更不美麗，只覺得腦仁子一抽一抽的疼。那些影響他的情緒垃圾好像擰成了一股繩，在用力絞着他的腦汁。

過了會兒，黎佳感覺旁邊傳來動靜，似乎是沐雲深下地了。聽聲音是又去了書房，不知道是去做什麽，不過這人很快又回到了床上，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異香。

黎佳于是閉上嘴巴，直到旁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第二天早上，黎佳醒來就沒看到沐雲深，他下意識地先摸摸床，發現床是幹的，便松了口氣，洗漱，換衣服出卧室。

卧室門外站着桑澤和柯毅。桑澤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是柯毅就不太對勁。才一晚上不見而已，柯毅就好像被流放了三千裏回來的人一樣，渾身上下透着股說不出的疲憊感。

“柯毅你沒事吧？”黎佳問。

“沒，咳咳咳。”柯毅甩了甩隐約有些發抖的胳膊，“您要出去？”

“沒，怎麽不見将軍和付力坦？”

“将軍一早起來就去軍部了，付力坦手邊有點事，可能一會兒才會進來。”

“你确定你沒事？”

“沒事。”不就是開着機甲跟将軍打了兩個回合麽，還能行的！柯毅捶了捶被震得發麻的後腰。估計得兩天才能好了。

付力坦把沐雲深改好的防護網全部進新了一輪新的測試，确定沒問題之後才進到屋裏來。他見黎佳醒了，像平時一樣道了聲“早上好夫人”，随即問：“夫人您要用早餐麽？

黎佳問：“老元帥和老夫人吃了麽？”

付力坦說：“吃過了。他們吃得比較早，您當時還沒醒，将軍就沒讓我叫您。”

黎佳昨天睡得太晚，他一直等到沐雲深完全睡過去才逐漸睡着，搞不好都得到後半夜了，所以今天就沒能起早。他下到三樓，發現老元帥和老夫人似乎在室內園林裏，正忙着從花盆裏往外拔什麽東西。

沐家的室內園林舉架得有至少六七米的高度，裏頭不止有各色的花草，還有許多黎佳說不上名字的樹木。老元帥兩口子這會兒處理的是種着一些小白花的花盆。他們把花都拔出來了，将土都收好放到了一邊。

黎佳走近了些：“爺爺奶奶早，需要幫忙麽？”

老元帥和老夫人都沒聽見。老元帥離得比較遠，他沒聽見倒也正常，但是老夫人離得已經很近了。黎佳于是又站近了些：“奶奶，您沒事吧？”

老夫人愣了下，回過神看到是黎佳，笑說：“沒事。你怎麽不多睡會兒？”

黎佳說：“已經睡好了。您這是要種別的花嗎？”

老夫人說：“不是，是要給你種些蘑菇。雲深說你平時都喜歡吃蘑菇或者樹葉之類的東西，還有水果。我閑着也是沒事，就弄了些菌種。這樣以後你平時想吃就可以自己過來采。聽說在奧可萊你們都可以這樣的。”

黎佳這才來兩三天就受到了這樣的待遇，不能說不感動，但讓他更在意的倒是老人家的精神狀态。不知道怎麽的，奶奶看上去似乎有什麽心事。

老爺子這時走過來：“黎佳，走，去幫爺爺拿點東西。”

黎佳本來就是想來幫着幹活，聞言點點頭跟上。

老元帥一路邊走邊閑聊似地問：“想好要學什麽了麽？”

黎佳說：“有方向，只是我基礎差得太多，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有辦法開始學習。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學些對将軍有助益的學科吧。”

老元帥欣慰地點點頭：“你有心了。”

黎佳略一猶豫：“爺爺，我剛才看奶奶她好像心情不大好，是有什麽事麽？”

老元帥長嘆一聲：“這次雲深軍中的精神疏導師被調走，對雲深來說影響很大。今早你奶奶聞到雲深身上有精神疏解藥物的味道了。這種藥吃一次兩次倒沒什麽大影響，但是長時間服用肯定不行。”

黎佳想到夜裏沐雲深身上的味道，雖然淡淡的，但由于特別，确實很難忽略。但是他沒想到那會是精神疏導藥物的味道，本來還以為是類似助眠的香熏之類的呢。

“我聽柯毅和桑澤說上面還會給将軍派一個新的軍醫，雖然技術可能沒有泰林好。但是應該也不至于差太多吧？”畢竟再怎麽說都是聯盟軍重要的将領，不至于弄得太過分？

“雲深是十分罕見的雙項異能持有者，同時他的異能等級又十分出衆，所以一般的精神疏導師根本就沒有辦法幫到他。”老元帥說着說着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唉，說到底還是我老得太快了，沒能幫他把路完全鋪好。”

“路這個東西最後總還是要靠自己走的，所以您也別太自責了。将軍應該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最近他可能狀态不穩定，如果有什麽情緒方面的問題，爺爺拜托你多遷就他點。”老元帥無意中看到廚房門口，“對了，我聽付力坦說你昨晚親自給雲深做了夜宵？”

“啊，是有這麽回事。将軍好像還挺喜歡。”

“你還沒到這裏的時候，雲深跟我說你的左指腺可能幾年內都恢複不了，但是他還是決定帶你回來。其實我開始是有些不理解的，現在倒覺得有點明白了。”老元帥笑着拍拍黎佳的肩，“去吃飯吧。”

“您不是說要拿什麽東西嗎？”

“已經拿完了。”

“？？？”

老元帥說完又回了室內園林。黎佳站原地想半天也沒明白拿什麽了，最後幹脆不想，去給自己找了些吃的。

中午沐雲深沒回來，黎佳就在卧室裏拉着付力坦學習。一開始他記不住的地方還讓付力坦反複給他讀，他聽。後來發現只這樣也不行，就幹脆要了紙筆，不光聽，還寫。他開始寫得有些慢，也有些笨拙，但是卻很少會停下來。

他想争取把奇麗塔爾的文字全部學會，并會書寫。

“将軍今晚不回來了？”黎佳活動了一下手腕發現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黑了，沐雲深卻沒回來，随口問付力坦。

“将軍沒告訴我啊。”付力坦問：“您看要不要聯系一下将軍？”

“也行。”黎佳用手支着下巴等付力坦開啓全息視訊。

“那您今晚還給将軍做宵夜嗎？”付力坦聯絡時問。

“做呗。”黎佳說，“換個樣吧。”

“夫人您真是太厲害了！”付力坦正笑着，通訊器卻沒有接通。

“怎麽了？”黎佳問。

“将軍可能有什麽事，通訊器沒接通。”付力坦說，“還是等等吧。将軍有時間了自然會回給我們的。”

黎佳點點頭，表示沒意見。他拿起筆，繼續學他的習，想着反正各種烹饪工具效率那麽高，等人回來再做也來得及。不料他這一學就學到了米亞之光開始變淺的時候，可沐雲深依然沒回來，也沒有向他們發出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