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爺爺的私心

“您的責任？”沐雲深毫詫異地看着對面的老人。

“沒錯。”老爺子歉疚地看了沐雲深一眼說, “大概是六十多年前吧, 奇麗塔爾剛開始實行通過基因匹配來尋求更适合自己的配偶。一開始很多人覺得這種行為太過刻意, 不符合人類發展的自然規律。而我就是反對的人之一。當時除了我, 還有你梅爺爺一個, 我們都很讨厭這種被數據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于是當時家裏開始給我們按基因數據找配偶的時候，我們是強烈反抗的。但是那時候爺爺我也小，你太爺爺還活着呢，我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啊，最終就還是跟你奶奶結了婚, 後來又有了你父親。”

“……那梅爺爺呢？”沐雲深隐約記得梅馭風說過，梅老爺子現任的妻子不是第一任。

“你梅爺爺比我還叛逆，你現在看馭風那小子也能看出來了, 他就跟你梅爺爺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看似風流, 其實對待感情的事很認真。算是寧缺勿濫吧。所以他硬是跟家裏反對，然後娶了自己喜歡的人。”說到這裏老爺子長嘆一聲, “其實直到那時候，我跟你奶奶的感情也不多算多好，我大多數時候在軍中，很少回家, 跟你奶奶頂多算個相敬如賓的夫妻吧。雖然那時已經有了你父親, 但是我也很少會去看他。再後來趕上外面打仗, 我就更是少回家了, 可能是某種逃避心理。後來我知道你梅爺爺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不瞞你說，當時有一段時間我真的異常後悔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放棄了自主選擇婚姻對象的機會。結果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你梅爺爺的孩子就因為基因缺陷，沒了。”

“基因缺陷？”

“對，基因缺陷。一開始發現問題的時候，你梅爺爺的父親雖然真的很不喜歡當時的兒媳婦兒，但是考慮到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所以還是通過關系找了一位全能醫師來治療。因為當時梅家還不承認那個孩子，所以治療都是在你梅爺爺自己租的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你想過沒有，全能醫師是有強大的修複能力，可這個修複能力就像一種還原術，它可以還原到最佳狀态，卻也只是個體的最佳狀态而已。那孩子天生有缺陷，無論怎麽還原，還是存在缺陷。”

“就是可以反複治療來維持生命，但是終究還是會……”

“沒錯。如果是普通人類，完全可以用基因修複技術，但是你要知道，我們是異能人。異能人的基因組跟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別說是幾十年前，就是今天，也沒有人能把異能人的先天性基因缺陷問題成功修複好。”

“那後來呢？”

“後來你梅爺爺的孩子沒了，孩子的母親受不了打擊，趁着你梅爺爺不在的時候選擇了去陪伴她的孩子。”

“……”

“我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認真看待基因婚配的問題，同時也試圖跟你奶奶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剛好那時阿斯亞特起兵，到處都在打仗，你奶奶學的又是戰地醫療，她為了更好地照顧我，就跟我一起四處跑，而你父親則如你所知道的那樣，交給了你舅姥爺來養。”

“結果在您和奶奶回到星都的時候他已經不和你們親了是麽？”沐雲深按他了解地說。

“沒錯。而且最讓我意外的是，他還有了喜歡的人。我眼看着他走了你梅爺爺的老路。而我呢，也無可避免地像當初的梅老太爺一樣，試圖用各種方法去攔住你父親。最後在前途和愛情之間，你父親暫時選擇了前途，在我的安排下跟你母親結了婚。”

“您以為我的父母最終也會像您和奶奶一樣，慢慢培養出感情。”沐雲深覺得他幾乎可以猜出接下來的事情。

“是，畢竟已經有了那麽多先例，一般來說基因婚配率高的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久了都會過得不錯。但是我和你奶奶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我們還都不夠了解他。他雖然同意跟你母親結婚，但是根本就沒有打算跟你母親要孩子。他還在外面繼續跟他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且他還跟你母親約定好，等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就離婚。”

說到這裏，老爺子突然有點說不下去的樣子。他看着靜坐在對面的孫子，只覺得此刻的心情異常沉重。

沐雲深雖然不清楚父母之間具體做了什麽約定，但是他有感覺，這個有了孩子就離婚，指的孩子應該不是他。

果然，老爺子又繼續說道：“你父親跟時元淑在一起，明明他們兩個人都很健康，但是每次時元淑懷孕不過多久就會流産。我以為你父親看到這種情況，應該能接受現實，回到你母親身邊，沒想到他還是執意要跟時元淑在一起，而且後來時元淑還真的有了個孩子。”

老爺子大概也覺得頭疼，閉着眼揉了揉額角：“當初是我跟你父親說，如果他跟時元淑能有個精神異能強大的孩子就同意時元淑進門。但是我沒想到時元淑真的會懷孕并且還留住了孩子。”

沐雲深幾乎是屏住呼吸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和你奶奶，還有你母親知道有那個孩子的時候，時元淑的肚子都已經很大了。你父親一開始心裏也沒底，就始終瞞着我們，後來孩子都快出生了他才敢讓我們知道。”

沐雲深只感覺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疼。然而他知道，這還沒完。

他能感覺到老爺子此刻很矛盾，所以或許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老爺子不知道沐雲深此刻是什麽樣的心情，因為高級精神力異能人可以感知低級別人類的情緒，但是低級別的人無法感知高級別精神力異能人的情緒。

然而有些話還是要說。

“你母親得知時元淑有了孩子，也覺得沒必要再跟你父親維持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所以她決定離婚。”老爺子望着窗外說：“是我，是我讓她等到那個孩子出生再走，又讓她在這期間，和你父親有了你。”

“是您？！”

“是。” 老爺子緩緩點點頭，沒有否認自己的私心。

雖然他也想否認，但是他希望沐家能有個強有力的後代是事實。而他對時元淑那個女人，一開始就沒有報過任何希望。

“也對，三十年前的您，精神力正處于颠峰時期，完全可以控制我父親。”

沐雲深這下總算理解了，為什麽他的親生父親看着他時會是那麽厭惡，為什麽他做得再好都沒用，原來他來的真的不是時候。

可以想見，當年如果他沒來，最終他母親一定會離婚，并且會徹底從這個家裏離開，那麽他的上将父親就可以帶着自己真正喜歡的女人住進來，然後繼承沐家的一切。

結果就因為他的意外到來，他母親沒有走。想也知道他母親有了他，他爺爺奶奶都不可能讓她走。可她不走，沐上将就沒辦法名正言順地和時元淑過到一塊兒……

大概在上将眼中，他就是那顆最礙眼的釘子，只要把他拔掉，一切問題都能得到解決。可偏偏拔不掉。因為他開始服役之後，他爺爺就開始全心全力培養他，俨然是要讓他後來者居上。

呵。

沐雲深突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憋悶感覺，好像有人生生掐住了他的脖子。可是他想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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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跟老夫人還有中将聊了會兒天，沒多久就開始犯起困來。他本來尋思再等等沐雲深，結果等到差點在沙發上睡着也沒把人等出來。後來一看不行了，就幹脆先回了卧室。

他在浴室裏簡單洗了個澡，躺到床上問付力坦：“将軍和老元帥還沒談完？”

付力坦說：“不知道啊夫人，我也被屏蔽在外了。”

黎佳一想是在家裏，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便閉上眼睛呆了會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感覺被窩裏進來個人，緊接着那人抱住了他。

熟悉的氣息讓他忘了反抗，他使了老大勁兒才睜開半只眼：“和爺爺聊得怎麽樣？”

沐雲深沒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了黎佳。

黎佳察覺到異常，強打起精神轉過去面沖沐雲深，并輕輕晃了晃沐雲深的耳朵：“怎麽了？”

沐雲深還是不說話。他抓過黎佳的手輕輕吻了一下，然後用姆指在黎佳的臉上輕輕撫着。

黎佳一瞅這事情還挺嚴重，于是他一把抓住沐雲深的手：“再摸就收費了！”

沐雲深聽到之後淡淡笑了笑，緊接着就告訴付力坦：“付力坦，把我一半的存款轉到夫人名下。”

付力坦連忙執行。

黎佳聽到自己的通訊器裏傳來資金到賬的提示音，還是那麽一大筆數額，登時張了張嘴，挑眉說：“哎你不是去了趟爺爺那屋決定跟我離婚吧？一下子給那麽多錢，是打算讓我自己養這三個小子麽？”

沐雲深說：“怎麽可能？你要是敢把三個小的帶走，搜便整個星系我也要把你們找回來。是你說的，再摸收費。那我把下半輩子的摸摸錢一塊兒交了。”

黎佳半撐起身體，長腿一跨跨到沐雲深身上：“那你完了，我說的收費可不是這種收費。”

沐雲深：“嗯？”

黎佳直接騎到沐雲深身上，吻住沐雲深……

沐雲深壓抑的情緒頓時被他帶偏了。

大約四十分鐘後，黎佳汗津津地躺在床上，氣喘籲籲地說：“你的意思是，松傑在、在上将家察覺到的第四個人很可能比、比你還大？”

沐雲深服了，無語地從黎佳身上翻下來：“咱們能別在這種時候說這個嗎？”

黎佳說：“行，那換一個，沐超跟沐琴都不是時元淑生的？”

沐雲深瞪着黎佳瞅了片刻：“我現在也不确定，但是按爺爺所說的來看确實存在這種可能。”

黎佳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沐雲深沒吭聲。

回屋的時候他覺得異常鬧心，特別是一想到自己的到來是個意外，還不被父母期待，他就難受得不行。但是看到黎佳之後他突然釋懷了。沒有人期待又怎麽樣？反正他期待的已經有了。他要盡最大的努力去為黎佳和他們的孩子創造最好的生活。

至于不期待他的人，無妨，反正已經各自選了路，就看誰能笑着走到最後。

之前上将不是總想讓他去四十六號礦星麽，那裏那麽艱苦，不如讓沐超先去感受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