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惡鬼面
惡鬼面
賀霄從将軍帳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營地裏很安靜,只有巡邏守衛有節奏的腳步聲。
副将湊上來小聲禀報道:“二爺,沈北陌沈将軍下午就跑沒影了, 下頭的人傳信說小李将軍出去尋人了, 後來就一直沒回來。”
“什麽?他單獨一個人去的?”賀霄一愣,這兩人的脾性都沖, 若真是言語相争動起手來, 傷着誰都不好,“什麽時辰的事?”
“酉時前後。”
賀霄心裏咯噔一下, 若是李恪沒找到人,這麽長的時間他早該回來了, 只可能是出了意外。
“可有說往哪個方向去了?”
副将道:“紫砂入海口。”
聽着這地名賀霄反倒是冷靜下來些,入海口離大營的距離可算不得近, 沈北陌不會平白無故往那邊去, 更有可能是發現了些什麽。
知道她不是故意藐視軍紀, 賀霄心裏稍稍松了些,還是謹慎道:“備馬, 點一隊輕騎跟我走一趟。”
醜時剛過,紫砂入海口邊一片靜谧,這是一片連綿的水灣,岸邊生長着茂盛的水草, 賀霄帶人在好騎馬的地帶搜羅了一圈, 沒發現什麽人跡, 但剩下的草灣在夜裏視線不明時候搜尋太危險,範圍也實在太廣了些, 遠不是他們這幾個輕騎能完成的。
一t名将士問道:“将軍,現在怎麽辦, 咱們還找嗎?”
水邊的夜風微涼,也将賀霄的情緒吹醒了幾分,他覺得自己這行為多少有些意氣用事了,所謂關心則亂,若這事不是發生在沈北陌身上,原本以他主帥的身份,是不該半夜三更遠離陣地的。
即便是戰機,也該是命斥候探察先行。
男人還未開口,忽地戰馬焦躁地甩了甩脖子,賀霄馬上意識到有人靠近,示意大夥噤聲,翻身下馬貼着地面仔細聽了聽。
密林的方向有動靜傳來,聽着像車架前行的聲音,重量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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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騎兵剛剛于草灣中隐蔽起來,便見一行人着深色衣裳,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護着中間一架蒙着黑布的大車,往海岸邊上走着。
這個時辰,尋常百姓不可能這般鬼鬼祟祟在此逗留,賀霄默不作聲打了個手勢,示意幾個騎兵棄馬跟他上前打探情況。
夏日的水草蕩裏悶熱,卻是極好藏身,賀霄沿着坡下前行,隐約聽見上面傳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但聲音小距離遠,只聽見了幾個‘鐵鈎’、‘水路’之類的字眼。
他直覺此事不簡單,正全神貫注着,忽地撥開前面的水草,一刀毫無光亮的暗芒襲來,賀霄迅速避過面門後回防擒拿,二人短促的交手,不過須臾瞬息,他借着微弱的月華,看見了對方那雙透亮的眼睛。
一晃而過,是沒戴惡鬼面的沈北陌。
她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裏碰上賀霄,心髒險些直接從嘴裏蹦出來,當機立斷猛地将他用力往水下一按,兩人的身形雙雙沉進水灣裏。
水聲被起伏的潮汐聲蓋過不少,岸上幾人并未在意,只往這邊遠遠瞧了一眼,便繼續趕路了。
跟在後面匍匐前行的幾個騎兵倒是聽見了動靜,但一眨眼将軍就人沒了,他們不敢聲張,面面相觑,只能目光四下搜尋着。
沈北陌跟賀霄相互捉着對方的手臂,再一齊心照不宣靜悄悄破出水面的時候,她已經重新戴好了面具,一雙濕漉漉的眼盯着他,壓低嗓音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若不是天太熱,她仗着這四下荒野無人,也不會輕易脫下惡鬼面,誰知道就這麽一點疏忽的空襲,就差點當着人的面自挂東南枝。
賀霄面色如常,像是剛才那瞬間并未看清什麽,只将視線轉向了她手裏的鬼火刀,頗有詢問之意。
沈北陌壓了壓自己加速的呼吸和心跳,下巴朝岸上的車架揚了揚,沉聲短促道:“靳家軍的人,在運什麽武器的核心材料,李恪倒挂在那車下面了。”
賀霄點頭,注意力重新回到那緩慢前行的車架上,沈北陌盯着他的側臉,這樣的月色,旁人如何她不清楚,但憑她的目力是足以分辨賀霄的樣貌的。
他真的沒看到嗎?
“你剛才……”沈北陌有些猶疑,但話沒問出口,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就單指示意她噤聲,手往她肩膀上輕巧帶了下,示意跟上。
岸上的車架快到水岸前,泥壤開始變得濕漉,為首的靳連城掃眼注意到了地面上拖曳出的痕跡,微眯起眼,擡手示意停下。
“怎麽了二當家的?”
靳連城問道:“一百件闊海鈎,有這麽重?”
車下的李恪渾身緊繃起來,他屏着呼吸,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人在解釋說道:“水邊上潮濕,印子深些是正常的,屬下這就處理幹淨。”
就在這時,長刀猛刺帶起破風聲,李恪如靈活矯健的獵豹從車下翻身落到地上。
“殺了他!”靳連城一擊不成立即換了方向往車下刺去,周圍的幾個手下也立刻反應過來,數道兵器往車下插去,虧得李恪的個子不大,又身手了得,險險從縫隙裏扭曲着滾了出來。
與此同時,水裏的賀霄沈北陌等人也同時暴起,賀霄的動靜大,前沖的趨勢瞬間引來大半注意力,沈北陌則趁機迂回意欲偷襲。
蟄伏在草灣裏的騎兵們也持着兵刃沖上前來,靳連城一看糟了埋伏,尚未來得及下令,就被鬼魅般纏上來的李恪給打斷了話語。
水岸邊上刀劍碰撞之聲铿锵有力,沈北陌手持鬼火長刀,一個大跳悍然劈下,靳連城這廂尚且沒甩脫李恪,猝不及防硬接了她這一記猛擊,整個人連連後退,兵刃也被震脫了手。
漆黑的鬼火長刀在月色下也沒有反出一絲一毫的刀光,揮舞間根本無從辨認,靳連城在這年輕力盛的二人合力圍攻之下毫無勝算,随手拽了個小兵推出去做肉盾,很快就被沈北陌由天到地一記劈砍斬殺。
靳連城倉惶後撤,心知今日這車東西肯定是保不住了,也不願便宜了敵人,當即反手抽出背後漆黑的大火铳筒,扯下油布。
“攔着他!”沈北陌一看不妙,一邊往前沖一邊朝李恪大叫,李恪拿身體往上生撲,硬是撞歪了靳連城的方向。
火铳筒朝天噴出猛而疾的長長火舌,瞬間将夜色點亮。
沈北陌厲聲警醒道:“別讓他們點着了,這車裏肯定有火油——”
話音未落,天邊一支無名火箭咻的與她擦肩而過,精準射在了車架之中。
火勢迅速竄猛,黑布被火舌舔舐燃燒,路面的鐵器尚且還來不及露出真容,就被轟隆一聲巨響炸開。
爆裂的火舌将周圍的野草點燃,燒的焦黑卷曲,濃煙滾滾的爆破力太強,靠近車架的人都被這一下給掀飛了出去,沈北陌猝不及防嗆了一大口煙塵,但不追上靳連城誓不罷休,倒提着長刀往前攆。
大楚騎兵在賀霄的指示下紛紛追上去擒王,火光沖天之下,靳連城獨自一人往前趕命似的跑,沈北陌和李恪緊随其後,同時也借着這火光,看見了前面不遠處的水面上,一艘半大不小的漆黑木船。
船上用黑布蒙着高聳的貨物,有幾個士兵把守着,而船頭則是站了一個戴着銀鐵面具的男人,長長的臂展正将一把寬大的霸王弓拉至滿弦。
靳連城以為他是要射後面的敵人,就連李恪也當這一箭是沖着自己來的,随時準備着橫跳躲避,結果下一瞬,火箭破風,精準命中了靳連城的胸口,力道之大,将他穿胸而過釘在了地上。
靳連城倒地時候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餘光死死往下,想要看一看那元兇的表情,但到最後一刻也只能暈眩的看見滿天繁星,很快便沒了氣息。
船上的面具人笑得戲谑,對着岸邊被攔住的沈北陌和地上的屍體揮了揮手,順利劫走了靳連城藏在紫砂入海口的戰利品。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沈北陌隔空跟他對視了一眼,但很快就因咳嗽的窒息弓起了腰,那惡鬼面平時都好,這種本就喘不上氣的節骨眼上簡直要人命了。
李恪趕上前來,先是喘着粗氣探了探地上死屍的鼻息,然後見她咳得像要死過去了還不願意脫面罩,只踉跄着要往草灣樹叢裏鑽。
“你這破面罩還不摘喽,你找死啊。”李恪追上去想攥她胳膊把人扳回來,卻是被後面趕上來的賀霄給攔住了,“好了,別動她,讓她自己咳一會。”
“啊?可是二爺,他那——”李恪指着自己的臉示意那面具得拿下來,賀霄一邊往林子裏擔憂看了眼一邊打斷他的話,“沒事,她喘不上氣知道摘的,你帶人去看看火勢,風大,別叫把林子燒着了。”
賀霄在林子外踱步轉了兩圈,見人一直沒出來,也擔心會不會真嗆出事了,便繞了幾棵樹想往裏面看看情況。
林子裏的沈北陌伏在水邊上劇烈地喘息着,那種要窒息的感覺叫人眼前發暈,她嗆紅了眼,勾着腰,偏頭恍惚往外看了眼,看見是賀霄攔住了李恪,還把他給支走了。
沈北陌頭疼欲裂,這口氣終于是緩了上來,疲累地原地躺倒,半個後腦勺都浸在了微涼的水裏,癱軟着渾身都不想動一下。
她攥着手裏的惡鬼面,眼眸緊閉着,臉色在晦澀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慘白,但胸膛起伏的速度慢慢減緩了,想來是已無大礙。
賀霄隐在樹後沒出去,想給她多一些的時間放松,免得見着他又得将面具戴上,見人沒事便又折返出去看查外面的情況。
火油炸開的火勢一時半會滅不掉,但好在這是水邊上,也沒能蔓延開更大的趨勢,李恪對賀霄禀報道:“二爺,我之前藏在那車下面,還是聽見了東西,他們天緬人做的這個玩意叫做闊海勾,像是專門用來打水戰的,能遠遠的t把兩艘船給鈎在一起,只要繩子夠結實,上面跑人都不在話下。這東西是走水路運過來的,但紫砂入海口的暗流暗礁太多,所以沒辦法非得過一段陸路。”
此番能半途截下這一車兵器,還叫靳連城身首異處,可算是大功一件,李恪到底年輕沉不住氣,說得眉飛色舞:“他們就是怕招人眼球沒留多少人運送,還特意分了三趟走,也虧得沈北陌那厮眼睛毒,一眼給看着了,這回那靳家軍可是吃了啞巴虧,雖然沒能毀了全部,但這一車加上補給的火油也不少了,快一小半呢。”
“做得不錯,有勇有謀。”賀霄拍了把他的肩膀,回頭又再盯了眼波光粼粼的水面,最在意的還是最後那一箭射殺了靳連城的面具人。
這邊火勢漸緩之後,李恪的注意力便又回歸到了沈北陌身上,眼睛不住往林子裏瞅,“怎麽還沒出來,不會真嗆死了吧,二爺,我去瞧瞧。”
賀霄也想着時間差不多了,又再拍了把他的肩膀,轉身道:“我去吧。”
林子裏一片寂靜,火光減弱之後,視線也跟着一道昏暗了下來,賀霄在水邊轉了一圈,沒見着人,叫了聲道:“沈兄?還好嗎。”
無人回應。
賀霄又再換着方向叫了幾聲,正當心中有些打鼓擔憂的時候,他停住腳步,往後看了眼,只見沈北陌戴着惡鬼面正悄無聲息站在身後的坡子上。
“怎麽不出聲,喉嚨嗆着了?”賀霄沖她溫和笑着,沈北陌卻仍是一言不發,只定定盯着他的眼睛,緩步從坡子上繞跳下來。
這副審視的目光讓賀霄有些無所适從,輕啓唇角道:“怎麽了,這樣盯着我。”
“賀将軍。”沈北陌嗓子不舒服,說話的氣息也弱了些,慢慢接近過來,一邊道:“剛才在水裏,我是看見你的臉才收的手,那你,可瞧見我的樣子了?”
“嗯?”賀霄故作輕松道:“沈兄方才沒戴惡鬼面嗎?天太黑了,我是見着你衣裳便知是你。”
沈北陌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緩慢點着頭,口吻中又多了些笑意,問他:“李恪滿肚子好奇我的長相,偷着想摘了好幾次。你不好奇?”
賀霄沒輕易接話,只平靜地盯着眼前的人,半晌後眸光熠熠地鄭重道:“如果你願意叫我看見的話。”
沈北陌頓了良久,兩人就這麽相視而立,誰也沒回避。
她嗓音更沉了些,似是壓抑着某種情緒,“那賀将軍不妨猜猜,我是個什麽模樣,又為何天天以這副惡鬼面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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