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創造一零一

創造一零一

趙伍材只暈了一會, 便醒了過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覺掌心傳來一陣劇痛。

“哪個王八羔子踩老子的手！”他憤怒地吼道，卻發現根本沒人理他。

衆人都在望向書辦, 生怕錯過一言半語。

趙伍材只好靠自己掙紮着坐了起來，他本來就不俊秀的面龐此時因痛苦而扭曲，簇新的墨色的長衫上也沾滿了泥土和污跡，看上去十分狼狽。

不過, 此時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他要好好質問那個書辦, 女帝怎麽能發布如此離譜的規則。不讓他們考試，那是大臨朝的損失！

趙伍材咬着牙單手支撐起身體, 站到一半時，腿部突然傳來抽痛，他“砰”地一聲又重新摔了回去。

“卧槽！”他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用腳尖踢了踢跟他一起來的吳德興, 朝對方伸出手，“來, 拉我一把。”

吳德興回頭看了一眼他紅腫且髒兮兮的手, 眼裏閃過一絲嫌棄，沒動。

趙伍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借着這股氣, 他倒是一下站了起來, 身體搖搖晃晃, 好不容易才站穩。

來不及朝吳德興發作, 別人詢問書辦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人, 這第三條的意思是這次我們都不能考了嗎？”

書辦瞟了他一眼，強調道：“只是之前在請願書簽過名的人不能考了, 其他人想報名還是可以的，待會就可以去府衙裏登記了。”

少部分人聞言松了一口氣，還好之前因為覺得趙伍材那行人行事激進，沒跟着一起上書，要不可就平白錯過這次機會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之前嚷嚷着不與女子和小人同考的那批人徹底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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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太不公平了，我們要再次上書！”趙伍材叫嚷道。

“随你。”書辦冷冷道。他是張家的遠方親戚，早知此次女帝态度之堅決，這群人還妄想硬碰硬，簡直是傻子。

書辦不再理會他們，而是招呼其他人前去報名。

“需要報名請跟我往這邊來，這次還設置了女子報名處，在右邊第一間，有專門的女吏負責此事。”

藏在人群中的一些小姐、丫鬟們登時都眼睛一亮，這樣一來報名的速度定能快上不少，不用擔心回去晚了挨罵了。

很快，喧鬧人群分作兩批，一部分走進府衙裏報名，還有的人則站在府衙門口破口大罵。

“你們會後悔的！”趙伍材指着書辦的背影狠狠道。

“簡直是世道不公，天妒英才！這大臨必然會毀在這群女子手上。”

“牝雞司晨，陰陽颠倒，是大禍！”他揮着手，語氣十分激動。

見他越說越來勁，守在府衙門口的官兵忍無可忍，兩個面相兇狠的官兵直接将手中的長槍朝前一指，槍尖對準趙伍材，冷聲道：“再喧嘩，按鬧事罪名論處！”

霎時間，趙伍材滿腔激憤的話都噎在喉嚨裏。

他雖雙目冒火，卻不敢再造次，只好假裝潇灑地一甩折扇，一瘸一拐往書院的方向走去。

吳德興一行也灰溜溜地跟上。

……

書院裏。

趙伍材的手上綁着厚實的繃帶，陰沉着臉，坐在房間裏。其他書生也圍坐在旁邊，個個都哭喪着臉。

吳德興忍不住開口問道：“趙兄，如今該如何是好啊？”

看到一群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趙伍材找回了些自信，他恨恨地說道：“那些女子能有什麽真才實學，到時候評不出好文章，就有笑話看了。”

“說不得到時還要再請我們去考呢。”他挺直脖子，努力顯得有氣勢些。

一個書生忍不住附和道：“就是，我看今日報名的女子不少，不過讀了幾本詩，還真當自己真是才女了，指不定會怎麽丢人呢。”

另一個書生也激憤道：“若殿試時都是些無才之人，倒要看看到時候女帝怎麽收場！”

衆人越說越激動，眼見着就要開始指點江山。

吳德興的眼裏卻閃過一絲後悔，他又問了一遍，“趙兄，難道我們就這麽等着嗎？”

“當然不是！我們再上請願書書，谏女帝，鳴不平！”趙伍材擡起臃腫的手，“諸位，誰願意和我一起？”

方才還熱鬧的屋子陷入了寂靜。

趙伍材的手僵在半空，他看向那個剛跟着罵得最兇的書生劉志，劉志卻眼神躲閃，“我，我就不簽了吧。”

其他人也一個個避開了目光。

上次的請願書就狠狠得罪了女帝，這次他們只敢口嗨，哪裏還敢把名字再次遞上去。

“慫貨！”趙伍材氣得臉色發青。

……

京城，歷王府書房裏。

幕僚正戰戰兢兢地彙報着各州傳回來的消息。

“那些書生如今後悔不已，都道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

“那就讓他們再次上書請願！”蕭唯熙憤怒道，“這次鼓動更多人一起，我就不信她還敢再這麽來一次。”

“找，找不到更多人了。”幕僚的聲音越來越小。

蕭唯熙目光冷冰冰地看過去，“你說什麽？”

“為了那前兩條改動，能報名的這次都已經搶着報名了，裏面還有不少女子。”幕僚硬着頭皮答道，“怕是找不到其他人一起上書。”

“殿下，這事只怕已成定局了。”

蕭唯熙攥緊了手裏的文書，他沒想到女帝這次做得這麽絕。

先是對外說調整了三條規則，給衆人一種退讓的錯覺，然後用前兩條誘惑人報名，卻要用第三條打臉之前反對她的人，甚至還扣了一頂“君子要言而有信”的大帽子。

現在，這些人更是被分而化之。而人心一散，想要借此生事就難了。

他眉頭緊皺，難道就這t樣眼睜睜看着她立威麽？他不甘心地攥緊了掌心，不行，明日要再試上一試。

……

次日早朝時分，金銮殿上。

禮部尚書陳禮得再次站了出來：“陛下此舉，的确不妥，這不是讓天下讀書人非議嗎？”

“是嗎？”程芷從上往下看去，“朕只是在保全他們的名聲而已。”

“愛卿是認為哪條不對呢？”她反問道，“他們不是要以君子之道自诩嘛，朕便成全他們。”

“難道愛卿的意思對于讀書人來說名聲不重要？”

程芷的語氣雖和緩，但話裏的機鋒卻讓人難以忽略。

陳禮得噎住了，這頂帽子一扣，他這話就怎麽說都不對了啊。

他只好默默退下。

朝臣們都沒想到女帝一顯露了鋒芒，就使出這般雷霆手段，讓他們咋舌不已。

只是很多人心裏也犯嘀咕，猜測着這次能選出什麽樣的文章和人才。

……

壽寧宮裏，聽了程芷的轉述，林迎樂得不行，她拿起一張請願書，晃着腦袋嘲諷，“讓他們裝，終于裝不下去了吧，哈哈哈哈，活該！”

請願書再次遞上來了，但這次名單不僅沒有增多，還比上次少了不少，每張上只寥寥幾個名字。

“看來，還是不少人意識到這天下到底是誰在做主的。”蕭寧儀諷笑道，她合上請願書，看向圓桌對面的程芷，“科舉報名的情況還好嗎？”

程芷點頭，“比我想象中的還多些，尤其是有後妃參加科考的風聲傳出後，前來報名的女子更多了些。”

“太好了。”柳聽月開心地笑着應道，“說不得這次科舉結束之後，朝堂能多出好幾個女官呢。”

說完後，她好奇地望向蕭寧儀，問道：“寧儀，府試的考題出得怎麽樣了？”

蕭寧儀點頭：“出得差不多了，我是按照考公的申論題型改造的，也請張太傅潤色了一番，半個月後可以正常開考。”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只是那技考的方式還需要再商議一下。”

雖說這次的加開恩科，士農工商都可以報名，但農戶和工匠的考試方式肯定與書生不同，所以，她們在科考之外，增加了“技考”，為了就是發掘民間各行各業厲害的人才和技術。

無論身份職業如何，凡有特長者，皆可應試。

“要不，這件事月月你跟進一下？”蕭寧儀突然提議道。府試之後還有省試和殿試，她最近屬實有些忙。

柳聽月還沒說話，林迎就搶先站了起來，“我每天待在壽寧宮快閑死了，這個技考的事交給我吧。”

“我保證辦得好好的。”她拍着胸脯保證，“我搞活動可是專業的。”

蕭寧儀擡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準備怎麽搞？”

林迎顯然已經有了腹稿，她自信道：“選拔制，考官初選，百姓複選，選之于民，用之于民。”

“技考的別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創造一零一'，”她眉飛色舞地介紹着，“先初選，再一輪輪比拼，最受百姓歡迎的技能就能拿到最後的優勝。”

“宣傳标語就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快來選出你心中的狀元吧！”她在屋子裏來回走動，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幾個室友，“你們覺得怎麽樣？”

蕭寧儀和柳聽月對視後眼睛皆是一亮，這方法沒準還真行。

這次參加的人本就是普通百姓居多，若是辦得太嚴肅，他們說不定束手束腳，未必能發揮出來，倒是林迎這種娛樂化的方法，說不定真能挖掘點好東西出來。

程芷也點頭肯定，“那迎迎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林迎比了個拿捏的手勢，恨不得立馬就開始。

……

半個月後。

林迎終于寫完“創造一零一”計劃書的第五稿，開始張羅起發公文及報名之事。

同一時間，在許多的人期盼中，府試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