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你什麽都不圖？

你什麽都不圖？

餘悅婉也不再關心什麽情郎了,t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個新名詞吸引。

農産品和食品的意思她倒是能猜測一二，估計就是農戶種的作物，還有吃食什麽的, 但“博覽會”就難理解了。

她問道：“是要開店賣這些東西嗎？”

柳聽月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悅婉，你覺得要想把一樣東西賣得更貴些, 可以怎麽做？”

餘悅婉歪着腦袋想了想, “找到這樣東西的優點, 努力誇？”

這是她根據首飾鋪子的經營總結出的經驗，上次收到一槲品相上佳的珍珠後, 她直接跟那些顧客把這珍珠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多賣了不少錢呢。

“還有呢？”柳聽月繼續問道。

餘悅婉的思路一打開，能說的就多了，她露出得意的神色, “最好還能賣給需要或者喜歡這樣東西的人。”

“就像上次的蘭花纏枝金釵，張夫人只肯出三十兩, 李夫人卻願意出四十兩, 就是因為她的名字裏也有‘蘭’字，所以特別喜歡這根釵子。”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聰明, 伸出右手中間的三根手指, 比劃道：“除了這兩點, 還有第三點, 那就最好賣給有錢人, 就像我鋪子裏的顧客一樣, 有錢的，自然大方些願意多花些。”

“說得很好。”柳聽月微笑地望過去, 贊賞的眼神讓餘悅婉十分受用。

她迫不及待地扯過柳聽月的袖子，晃了晃她的手，“月月，你說的博覽會難道和這些有關系嗎？”

柳聽月點了點頭，“今年風調雨順收成很好，稅賦又減免了，農戶家裏都有餘糧，我聽說不少農戶準備賣掉這些農産品，好攢些錢，但這麽多人都想出售，價格就被那些商人壓得很低。”

餘悅婉睜大了眼睛。

居然還有這種事？不過，細想想，她倒覺得這也合理，那些富商肯定想着今年不愁收不到，能壓價就壓價，等來年糧食缺了，他們又高價把低價收的糧賣出去，這一買一賣裏，最吃虧的确實是農戶。

柳聽月繼續說道：“價格波動本也是自然規律，但今年陛下減免賦稅舉措是為了讓農戶負擔小些，但得利的卻多是那些本就富得流油的豪商，所以我想找個法子幫農戶把農産品賣得貴些。”

豪商們低價收貨，賣出去的時候卻不會降價。

所以，她想到了舉辦博覽會的方法，提供一個平臺，讓農戶和想散買的買家直接交易。

柳聽月起初也想過要不要自己經營農産品專營店，但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大臨那麽大，在這個沒有物流和電話的時代，這件事做成要很久。

而且，想讓大臨朝這個社會能夠進步，就不能一直是她們幾個用權力去幹預，而是要百姓真正地參與進來。

她擅長的并非經商，而是在現代學到的那些知識和經驗。既如此，她就提供方法和範本，剩下的交給這個時代去慢慢消化吧。

……

餘悅婉的聲音把她的思緒喚了回來。

“月月，所以你方才問我那三個問題，和這件事有關對麽？你想用剛提到的方法來把農産品賣得貴些？”

柳聽月再次露出欣賞的目光，她覺得自己拉着餘悅婉一起經商真的做對了，這腦子，轉得多快呀。

她循循誘導道：“那些有錢人每日也需要糧食蔬菜，那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找農戶去買呢？”

“因為感覺東西不上檔次？或者嫌麻煩？”餘悅婉答道。

她想了想，又興奮地加了個答案，“也有可能是不知道哪戶的東西好，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就會直接去買。”

“之前，我娘聽人說張家村的雞都是放到山裏養的，很是滋補，她就常托人去張家村買老母雞呢。”

“對，我說的這個博覽會，就能解決上面說的問題。”柳聽月伸出手指蘸了杯子裏的水，直接在櫃臺上比劃。

“第一，擔心不上檔次，我們就把這些農産品包裝得上檔次些，用什麽“純天然”“原生滋補”“老工藝”的概念包裝一下，也就是你說的找到優點去誇，農戶不會找，我們就幫他們找。”

“第二，嫌麻煩，我們就提供便利，找一個足夠大的地方開博覽會，讓賣家買家都聚在一起，而且，參會的賣家和買家越多，就越有可能讓物品遇上喜歡它的人，賣出高價。”

“第三，那些手裏有錢的人不知道去哪裏買，我們就告訴她們，給她們發請帖，讓她們去參加博覽會。”

說到這裏，她看向餘悅婉，“這些事很有意義，但是不賺錢，而且花功夫，你願意一起做嗎？”

“願意啊！”餘悅婉想都沒想就回答道，這事聽着就有趣，她本就不缺錢，開鋪子更多是因為覺得好玩有成就感，但月月這個博覽會明顯更好玩，而且越是困難有挑戰的事情，做成了更有成就感。

“那我能幫什麽忙呢？”她問道，整個人都流露出一種躍躍欲試的氣質。

柳聽月：“我今天找你，是想讓你去幫着找買家。”

“之前我不是建議你的首飾鋪子做會員卡制度嗎，那些會員們就是很好的買家，你可以給她們發邀請函，邀請她們來參加博覽會。”

餘悅婉經營的本就是高端定制的首飾鋪子，顧客非富即貴，正好和柳聽月想要的“有錢買家”的要求符合。

餘悅婉做事風風火火，立馬就要起身，“那我去把會員登記冊拿來看看。”

“先不急。”柳聽月按住她的手，止住了她起身的動作，“邀請函上的內容還要再商量一下。”

餘悅婉又坐了回去，她突然想到，“那賣家怎麽找？如果沒有農戶願意來參加怎麽辦？”

柳聽月沉吟了一會，“我會先找些農戶動員一下，講清楚利害，然後再靠他們口口相傳。”

其實這件事，如果找程芷發一道聖旨效率可能更高。但這個朝代，對皇權的敬畏非常嚴重，若農戶參加得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利于自由市場經濟的發展，既然在商，那就言商好了。

……

當天下午，京郊的張家村村口，柳聽月看着旁邊亦步亦趨跟着的兩個人，哭笑不得。

小卷是沒辦法離她太遠，但行為還算乖巧，只是看什麽都覺得新鮮，眼睛喜歡到處瞟。

而餘悅婉則是直接挽着她的手臂，挽得緊緊的，一副擔心自己被抛下的模樣。

本來商量好是餘悅婉在鋪子裏整理買家名單，她先來村子裏探探情況。誰知，餘悅婉一聽說她要去找農戶商談，便完全坐不住了，非要跟過來瞧瞧。

“都進村了，我不會不帶你的，可以松開了。”柳聽月無奈道。再被這麽緊地摟着，她的手臂血液循環都要不暢通了。

餘悅婉終于松開手，挽了那麽久，她的手也麻了。

柳聽月直接走到小院子前敲門，這戶并不是裏正的家，而是村裏聲望比較高的老莊稼把式，這種人在村民裏的號召力比裏正還強，她正好看看自己的法子可不可行。

一個年逾五旬的老漢來開了門，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褲腳是挽起的，似乎剛還在幹活，柳聽月猜這應該就是她要找的張老漢了。

“張叔。”柳聽月熟絡地喊道。

“你是？”張老漢一臉疑惑。

“我是城裏經營鋪子的，裏正介紹過來的。”柳聽月遞上找裏正開的證明。

張老漢終于讓開了門，從屋裏搬了兩個小馬紮到院子裏，邊走邊說道：“兩位掌櫃今兒來是有什麽事呢？”

柳聽月坐了下來，把農産品博覽會大致介紹了一下。

“你們把東西挑過去賣就行，會有很多買家過來，價格肯定比你們去鎮上散賣高，而且若是有什麽稀奇的特産，說不得還有長期的生意呢。”

張老漢聞言并沒有露出驚喜的神色，而是一臉狐疑，眼神中還帶着些警惕。

他問：“我們過去不用交錢？”

“不用。”餘悅婉眉飛色舞地說道，“你們只管去賺錢就好了，賣家也是我們來找。”

“那你們圖什麽呢？”張老漢皺眉問道。

餘悅婉特別豪氣地一揮手，“不圖什麽，就是看你們辛苦，錢被那些奸商賺了，看不慣！”

張老漢沒有接話。

院子裏突然安靜下來，空氣中升起淡淡的尴尬。

餘悅婉撓頭不解，這反應怎麽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啊。

柳聽月突然靈機一動，脫口而出，“張叔，實話跟你說吧，我們賺那些買家的錢，你們參加不要錢，他們卻要交錢的，但那些人不缺錢，就圖個新鮮。”

聽到這句話，張老漢放t下心來，他就說嘛，怎麽可能不賺錢的。

他五十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他，別人不賺錢還拼命給你好處的事，多半是騙子。不過這兩人倒是個聰明人，從有錢的人那裏賺錢，肯定比收他們一點攤位費賺多了。

張老漢又追問了幾個問題，等聽到她們是從買東西的人那裏分錢，賣得越貴，分得越多，他才真正心動了。

這說明她們不會壓他們這些農戶的價啊，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行！我去！等日子定了，兩位掌櫃派人通知我張老漢一聲就行。”

……

等柳聽月一行人出了村，張老漢立馬起身去了劉大壯家裏。

這麽好的事，肯定要和村裏其他人商量商量的。

“真的，不用交錢？”劉大壯不相信地問道，以前去大點的集市上賣東西都得交個攤位費呢，怎麽這啥子博覽會一分錢都不要呢。

“張叔，你別是被人騙的吧。”劉大壯小心翼翼說道，眼神裏全是“我也是為你好”的懷疑。

張老漢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你這個兔崽子說啥呢，你叔是那麽容易被騙的人麽！”

“那可說不好。”劉大壯揉着腦袋嘟囔道。

張老漢氣得又想拍人，但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來。

“人家不是不賺錢，是不屑賺我們這種窮人的錢，我們賣東西，她們帶着富人看新鮮，富人花錢買個新奇，她們再從富人那裏賺錢，這腦袋，是真聰明啊！”

劉大壯終于有點聽懂了。

張老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肯定不可能一點風險都沒有，但要是這事是真的，錯過了，你不覺得可惜麽？”

劉大壯順着這話想到那場景，瞬間覺得自己肉疼得不行，那可是賣高價的機會诶。

他望向張老漢，“叔，你定吧，我都聽你的。”

張老漢想了會，終于做出決定，“說是要舉辦三天呢，到時候我們第一天少帶點東西去探探情況，村裏人一起去，要是不值我們就把東西再背回來，她們還能強搶不行。”

“行，我和其他鄉親也說說。”劉大壯應道。

……

走出村子後，餘悅婉疑惑不解道：“月月，剛剛為什麽說要向買家收錢啊？這次不是純粹要做好事嗎？我們也不缺這點錢呀。”

柳聽月沒回頭，邊走邊回答道：“這是我之前的疏忽，現在看來，所謂的善心別人未必相信，反倒是利益讓人更踏實一些。”

餘悅婉恍然，難怪剛剛那老漢聽說她們賺錢後反而配合了，原來之前是不敢相信她們啊。

“而且，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柳聽月又道。

“嗯？”餘悅婉一時沒反應過來。

柳聽月：“上午提到的讓東西賣得更貴的法子除了你說的那三條，其實還有一條。”

她停下腳步，轉身伸出右手，五個手指在餘悅婉的面前晃了晃。

餘悅婉腦海中靈光乍現，“物以稀為貴！”

柳聽月點頭，“正是，我們向那些賣家收取一定的交易額分成，不僅讓農戶更放心，還相當于給參會設置了門檻，能間接增加邀請函的含金量，或許能因此吸引到更多人也不定。”

“肯定可以！”餘悅婉激動道，“我之前按你教的給會員定級的方法，規定新款首飾要高級會員才能買，而高級會員需要每個月在鋪子花兩百兩以上，結果這個要求一出，來鋪子買首飾的人反而更多了。”

若是免費的，說不定那些富人還嫌檔次低不來呢，這個抽成的主意不錯。

餘悅婉越說越開心，說了好些提議，柳聽月也順勢都記了下來。

其實，除了方才說的理由，她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個博覽會，如果這次在京城舉辦成功了，其實還可以向其他州府推廣。

而利益才是最好的驅動力，如果站出來舉辦活動的人能賺到錢，就算她不推廣，肯定也有聰明人效仿。

……

柳聽月回去後第一時間就完善了計劃，而後，制定參會細則、邀請富商貴人、動員農戶山戶、布置場地……幾人忙得團團轉，後期連林迎都加入進來幫忙了。

十月廿二日，天氣晴好，京郊外的空地上，令人忐忑又期待的博覽會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