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起霧了。

這霧來得氣勢洶洶, 電光石火之間布滿了整個竹林,就連黎蘇桃的房間也漫進了霧來。

有人在霧中行走,恍若掌管雲霧的谪仙。

霧中一切皆被掩去了蹤影, 模糊了本來樣貌, 唯有他一路走來,清隽俊朗的模樣始終清晰。

他從抹滅萬物的霧中走來, 縱然臉色比起之前稍顯蒼白,可瞧見他的身姿,依舊是那般的意氣風發。

薛降塵。

真的是他。

黎蘇桃離開倚靠着的牆壁,想要将前來之人看得更真切些。

按照綠衣女子所言,他此時應該人在魔界地牢才對,為何會出現在雙生城。

莫非就連薛降塵被關, 也是謊言嗎。

“看到我,你怎會是這種表情。”薛降塵幾乎是瞬移到黎蘇桃的面前, 輕挑起眉,歪頭對她道:“就像是我已經死了,絕無可能出現在這裏。”

他身後的門同時“砰——”的一聲關上。

萬裏叢生的霧在頃刻間消散無影。

在薛降塵的視角裏, 黎蘇桃的視線落到他身上後,她就沒再移開後, 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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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中帶着疑惑和失望,沒有慌亂亦無欣喜。

薛降塵走向她,姿态随意到此地是他的家一樣。

“這裏是阮雲筝的地界,我待不了很久。”

黎蘇桃依舊一錯不錯地盯着他看, 狐疑道:“你是薛降塵。”

薛降塵驀地輕笑了聲, 似是被她這個問題蠢到了。

“除了我, 還有誰會是薛降塵。”

“難不成我也應該有個孿生兄弟嗎。”他低聲打趣道。

聽完他說的這些話,黎蘇桃确信眼前的人就是薛降塵本人。

“你來做什麽。”她語氣不善。

薛降塵知道她不歡迎自己, 卻還是向前了一步,微微俯身。

“我知道,你和季臨淵都在尋找“月笙”,不過你們找不到她。”他薄唇輕啓,視線同黎蘇桃的平齊,“我把她藏在了只有我一人知曉的地方。”

黎蘇桃眉頭一緊,頭不經意間歪像一側。

他的意思是……月笙還在魔界?

是薛降塵騙了她,還是她今日聽到的那些話都是謊言。

“你說你把她藏起來了。”黎蘇桃掀眸和薛降塵對視,一本正經的問他,“藏在魔界。”

薛降塵聞聲瞬間直起了身,和她隔開了一段距離,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

黎蘇桃看了眼薛降塵身後的門窗,視線再一次回到他身上來。

“你讓我如何相信——月笙還在你的手上。”

“t原來你不信我啊。”薛降塵輕扯了下嘴角,唇邊貼上戲谑的笑,“怎麽,要讓你親眼看到她,你才會信嗎。”

因為薛降塵的到來,黎蘇桃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

不知為何,她此刻的想法卻更偏向于——薛降塵說的才是真話。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思緒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薛降塵聳了聳肩,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你可以不信我,我沒有必要證明給你看。”

他幹脆挑明了自己的來意。

“我今日來是為了告訴你,我可以把月笙交給你,并教你探知心魔的陣法,條件是——你要告訴我季臨淵的心魔是什麽。”

季臨淵的心魔?

薛降塵為何篤定季臨淵也有心魔。

黎蘇桃猶豫了片刻,痛快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我不能答應你。”

“若這是你能見到月笙的最後一次機會,你也要拒絕我嗎。”薛降塵選擇繼續動搖她的心。

就因為她方才那一瞬的遲疑。

“不必急着回答,對于你和季臨淵,我還有一點耐心。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再考慮一下,三日後我會再來找你。”他完全不給黎蘇桃回複的時間,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之後,又賣起關子來,“但若那時你還不答應——”

黎蘇桃神色凝重接住他的話。

“你要怎麽做。”

薛降塵一臉輕松,唇邊還帶着笑意。

“我會殺了月笙。”

他再一次靠近黎蘇桃,稍稍偏過頭對着她笑,就像一個真正的惡魔。

“到時你就會如願以償看到她了——看到我殺掉她的樣子。”

“你……”黎蘇桃遽然出手,想要抓住他。

他的反應比她更快,迅速後退到窗邊,黑沉的影子落在窗前。

“一個心魔換一條人命,這很公平,不是嗎。”

黎蘇桃:“……”

公平嗎。

薛降塵忽然推開身後的窗,翻窗而去。

“別忘了,三日後,我會再來找你。”

大霧再度擴散。

“等等——”黎蘇桃落後他一步破門而出,眨眼間就追上了他。

她用力攥住薛降塵的袖角,想要把他扯向自己,最後還是撲了一空。

在她險些摔倒的時候,季臨淵瞬間來到了她的身邊,扶住了她。

季臨淵在感知到薛降塵的存在後,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遺憾的是,他趕到的時候薛降塵已經離開了,屋裏只剩下了黎蘇桃一人。

這一回霧徹底散了。

黎蘇桃站穩後,季臨淵就放開了手。

他站在她身側,目光落在薛降塵離開的方向,沉聲問她:“還好嗎。”

黎蘇桃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我沒事。”

“你們說了什麽,他有沒有……”季臨淵話間一頓,轉頭看向她,“為難你。”

“沒什麽。”她低下頭,避着他的視線,“他還沒說兩句,你就來了,所以他逃了。”

黎蘇桃本能的回避開這個話題,再一擡頭,看見宴瑰朝他們走了過來。

骸骨城,客棧內。

阮月笙站在窗邊,半個身子探到窗外去,眼神放空。

早在幾日前,她和敗将就來到了客棧,黑衣女子和紫衣女子随後到達,和他們講明了無望林的事情。

阮月笙當即前往無望林,跟着黑衣女子一路來到石門前。

四周彌漫着殘留的血腥味,說明此處曾有過一場厮殺。

阮月笙無法打開石門,只好順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跡走下去。

找到一半,地面上的血跡斷了。

在無望林中一無所獲後,阮月笙又趕緊前往薛降塵的府邸,想要找尋阮雲筝的下落。

但詭異的是,這一回不僅阮雲筝不在,就連薛降塵也音信全無,無人知曉他們身外何處。

無奈之下,阮月笙回到客棧內等待消息。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按兵不動等到此時,終于讓她等到了。

阮月笙派出去的人帶回了消息,就在不久前,薛降塵曾在雙生城現身。

雙生城。

阮月笙緊握雙拳,心情一瞬變得浮躁起來。

薛降塵竟然會出現在她執掌的領地上。

她想都沒想過,他居然敢在她和阮雲筝的地盤露面。

若是她早一些回到了雙生城,此刻是不是就能抓住薛降塵了。

在懊悔和憤怒的催動下,阮月笙不願再等待下去,拿起佩劍快步走出房間。

就是這個時候,敗将出現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這是要去何處。”他的聲音很冷,不像是在詢問她的想法,更像是在質問她。

“雙生城。”阮月笙語速很快,不想在這裏耽誤時間,“薛降塵方才就在那裏現身過。”

“你就算此時趕過去,也見不到他。”敗将不想放她走,用廖廖幾句話勸她留下,希望她能顧全大局,“若你現在到雙生城去,宴瑰和赴燃所做的事情就都白費了。”

雙生城是阮月笙的領地,她自然有辦法知曉雙生城內發生的所有事情。

包括眼下在城中養傷黎蘇桃和季臨淵,還有來意不明的千瑤。

宴瑰和赴燃受阮雲筝所托假扮她們之事,她同樣知情。

但此時身份被揭穿已經不是最嚴重的後果,阮月笙要的是阮雲筝的平安。

“我管不了那麽多。”阮月笙上前一步,直接拔劍對着敗将,“我現在就要知道薛降塵去雙生城做了何事,見了何人,這件事我要自己親自去做,我不能再在這裏等待,等着旁人告訴我外面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先冷靜下來。”敗将的眼神仍舊溫柔,話裏沒什麽情緒,“一旦黎蘇桃見到了你,她會以為她的同伴“月笙”回來了,她若要帶你離開雙生城,你下一步準備怎麽做。”

“若是你也走了,誰還會去找阮雲筝。”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我還沒有想好,也不用想好。”阮月笙完全不吃他這一套,思緒無比清晰,“我唯一的妹妹此時被薛降塵帶走,生死未蔔,你叫我如何冷靜。”

“讓開。”她當即揮劍向敗将。

敗将同時對阮月笙出手,阮月笙關心則亂,出招不穩,于是他只用一招就打贏了她。

她驀地摔倒在地,手中的劍從手中滑了出去。

“若是阮雲筝死了,此時的我絕不會是你的對手。”敗将面沉如水,平靜的同她分析,“她還活着。”

“只是……活着就行了嗎。”阮月笙覺得這句話荒唐至極,唇邊剩下難過的笑,“薛降塵是何等的狠毒冷血,你比我更清楚,雲筝多在他身邊一天,就會多受苦一日。”

“你可以冷眼旁觀,冷靜分析,因為雲筝和你毫無關系。”阮月笙再次握住了劍,從容不迫站起身來,“但她是我的妹妹,你讓我待在這裏什麽都不做,我辦不到。”

“你想做的,就是去雙生城嗎。”敗将忽而嘆了口氣,神情認真,“那我陪你一起去。”

“好。”阮雲筝眸中沒有一絲波動,堅定道:“今晚就動身。”

門外的雲随風浮動,來去之間遮住了懸日,将光芒抹去再送回。

黎蘇桃坐在桌前,對着天空上的白雲發呆。

她若是想要救回月笙,就要窺探季臨淵的過去,哪有這樣的道理。

假若她真的這樣做了,除了讓薛降塵得逞,還會讓季臨淵再一次受到傷害。

所謂心魔,本就沉重又讓人害怕,是一個人的恐懼、難過和傷痕的具象化,哪能不假思索地窺視和探尋。

這相當于再一次揭開了擁有心魔之人的傷疤。

她上一次無意中看到了薛降塵的心魔,在那之後薛降塵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因為她無意中見到了他最想隐藏的過去。

若她按照薛降塵的意願,把季臨淵的心魔的告訴他,還不知道他會如何利用心魔對付季臨淵。

她不能這麽做。

就沒有什麽能兩全的辦法嗎。

黎蘇桃想的有些出神,邊想邊給自己倒了杯水,熱水被她倒了出來,冷不丁淋到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被熱水燙到,當即小聲的“啊——”的一聲,放下手中的水杯和茶壺。

宴瑰循聲撇過去一眼,拿出來一塊手帕,傾身靠近黎蘇桃。

剎那間,季臨淵擡手按住宴瑰的手腕,聲音似寒冰墜地:“我來。”

宴瑰睇他一眼,頓覺有些索然無味,輕皺起眉來:“臨淵哥哥,你弄疼我了。”

季臨淵聞言眉頭緊鎖,眼神宛若殺人的刀子。

黎蘇桃:“?”

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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