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

第 50 章

最近兩個月, 明欣所有心思撲在游戲開發上。

程雲谏是所有人的貼心小助理，經常到她們三人的工作室去給她們做飯，或者送點水果。

享受同等關懷的還有程千渡。程雲谏不能親自盯着他, 就拜托程千渡的秘書林簌, 二人組成“程千渡守衛同盟”。

舒蘭現在沒空, 程雲谏每天還要照顧十幾只貓貓。一連串事堆下來，他比工作的幾個人還忙。

時間要從海綿裏擠出來，在這種情況下, 程雲谏以頑強的毅力學完了彭溪安扔給他的課程，自己課後又去找了新的學習資料。

他琢磨半天, 發現了他別扭至今的原因。

婚姻是終點, 亦是起點。它是停靠站, 是游戲的困難模式, 戀人們在這裏歇息，用新的身份重新迎接挑戰。

程雲谏和明欣直接抵達了一段旅程的終點, 面對後一段賽道, 他們節省了更多時間，卻沒有得到足夠多的親密與默契。

他覺得別扭不是很正常嗎, 他們現在平均每三天才牽一次手, 一個星期都不知道能不能擁抱一次。

程雲谏的初吻都還留着, 別談會讓小處.男害羞的話題。

滿心羞憤的程雲谏給自己列了一張表格。

他把表格謹慎地藏在風衣內兜裏，随身攜帶。

等明欣去工作室，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 程雲谏在貓貓們的擁簇下, 鬼鬼祟祟地翻開他的小筆記本。

“本周指标：

親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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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環漸進, 你可以的，加油, 小程！

牽手1次。

還是會臉紅，不敢多想，沒關系，加油，小程！

擁抱1次。（劃掉）

擁抱0.5次。

沒抱成，算半次，她好像有所察覺，加油，小程！”

程雲谏端着下巴，0、1、0.5幾個數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苦悶地思索，抓起手邊徘徊的雪糕，把臉埋進貓貓肚皮，大吸一口。雪糕扭捏地掙紮兩下，不一會兒發出享受的呼嚕呼嚕聲。

一道靈光從程雲谏腦中閃過，他明悟了。

冬日天黑得很早，明欣到家時，小區裏的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如同一連串小小的月亮挂在檐上。

她的情緒有幾分亢奮。

兩個月的時間，陰陽眼貓貓的原畫、UI設計和特效全部完成。明天她可以開始構思公主的人物設計了。

明欣推開門，三花貓寶寶慵懶地趴在門口，對明欣懶洋洋地翻身，露出毛發蓬松的肚皮。

明欣蹲下來，把寶寶從頭摸到尾，重點揉揉軟乎乎的小肚子。

一個高大身影在她旁邊蹲下。蹲了一會兒，見明欣沒有反應，程雲谏一本正經地摸她的發尾，将手指纏進她的發絲間。

明欣輕輕皺眉。她看了看程雲谏，又看看躺在自己手下的寶寶，總覺得有一絲微妙的相似之處。

“我用香蕉和牛奶打了奶昔，你要不要喝？”

明欣站起身，“喝啊，我正好有點餓。”

她坐到餐桌上，程雲谏就坐在她旁邊。他不止打了奶昔，還切了一盤蘋果。

明欣在桌上吃東西。桌下，程雲谏的手悄悄碰了碰明欣的手腕。

發現明欣不讨厭這類接觸，他膽大包天地靠過來，大半張臉埋在明欣的長發裏。

明欣總算發現違和之處。

程雲谏這一套和人撸貓，一模一樣。

先試探，遞手給貓咪嗅嗅，熟悉氣味。再摸摸皮毛，貓咪不表現出厭煩，就可以大着膽子把臉埋到貓咪的肚皮上，狠狠地吸。

流程都不改改。

明欣不動聲色，程雲谏靠在她的臉上，把玩她的長發。明欣的側臉距離他那麽近，能感受到他刻意收斂的呼吸。

他只要微微朝前一探，就能吻到明欣的側臉。即使如此，他乖乖保持目前的動作，一動不動，纏着明欣發絲的手指細細撚着，像觸碰一件精美昂貴的禮裙。

明欣垂眸，看到程雲谏敞開的風衣內袋裏放着一個小筆記本。

她心中了然，突然偏頭，在程雲谏的唇角啄了一下。

程雲谏當場愣住，僞裝的平靜徹底粉碎。他活似一條被網兜上岸的魚，手忙腳亂地跳起來，在空氣裏胡亂撲騰。

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被親的下半張臉，“你幹嘛？”

是明欣聽錯了吧，他怎麽有點哭腔。

“你你你……”超小聲，“我們不允許搞突襲。”

明欣散漫地一哼，程雲谏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到她手上。他寶貝的小筆記本已落入魔爪。

一顆導彈把程雲谏可憐的腦袋炸得天翻地覆。他撲過去，明欣藏着筆記本和他繞圈子，邊繞邊念。

“本月失敗原因總結：不要害羞！不要害羞！”

她笑彎了眼睛，嘴裏低低傳出惡魔之音，“加油，小程！”

程雲谏痛苦地嗚咽一聲，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踢掉拖鞋縮起腳，蜷縮在沙發的角落，假裝自己是一只大號的抱枕。

他的清白，随風而逝。

他的勇氣，煙消雲散。

明欣饒有興致地翻閱程雲谏的小筆記本，時不時做出點評，“你的業績很差勁啊，福星業務員。”

她敲敲筆記本，“連t續兩個月業務不達标，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公司唯一的業務員的份上，換作別人，我會直接把他踢出去。”

一聲虛弱的求饒在抱枕底下冒出來。

“可不可以再寬限一個月，我會努力的。”

明欣唇角一彎，聲音仍是正經嚴肅的。

“你考慮過紅着眼睛掐住我的腰，用手撐住哪個牆角吻我嗎？我們可以換一面幹淨的牆。”

抱枕堆渾身打顫。

明欣不緊不慢道，“換一個思路，我親你也可以。”

一雙羞憤欲絕的眼睛從抱枕的縫隙裏露出來，陰暗地窺探。

明欣走過去，殘酷地扒開抱枕，膝蓋擠進程雲谏雙腿之間，手臂撐在沙發靠背上。

她自上而下俯視自己的獵物與囚徒，一只手挑高他的下巴，端詳這張很在自己審美點上的臉。

“我不清楚讓你這麽別扭的具體原因，”明欣說，“不過我能猜出一個大概。”

除開程雲谏是一個純情小處.男，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程雲谏的自我評價過低。

他喜歡明欣，覺得明欣哪兒哪兒都好，恨不得把明欣的大幅海報貼在臨街的窗戶上，讓路過的人都來誇兩句。

與之相對，他看自己哪兒哪兒都不好，沒有天賜的好出身，程雲谏可以是任意一個街角的流浪漢。

流浪漢怎麽能去玷污一顆星星？

明欣挑着他下巴的手分出大拇指，按在他的嘴唇上，不輕不重地摩擦兩下。

“我知道你還藏着秘密，乖孩子。我不強求你全部對我交代清楚，也不指望你能馬上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礙。”

明欣挑起一個笑，傲慢、随意、無畏無懼。

“我不會說你很好，這種話起不到作用。不過——”

她湊近，朦胧的香氣籠住程雲谏，蜘蛛女妖的網網住一條躲在水下的人魚。

“——你是我的東西，我說你是我的，你就得是我的。”

她俯下身，在程雲谏鼻尖落下一吻。

“好了，別患得患失。收拾東西，準備睡吧。”

明欣睡得很好，她沒有睡不好的時候。

程雲谏在床的另一邊，緊緊貼着床沿，動一下都有可能摔下去。

這不是明欣的要求，是他自己在床上扭動，扭着扭着就到了如此危險的地步。

程雲谏睡不着，他擡起身看了一眼明欣，睡姿安詳。

他蹑手蹑腳地溜下床，離開卧室，在大廳裏焦慮地走來走去。

各種顏色的毛團子盤踞在地上、桌上、貓爬架上，看他們的鏟屎官在客廳一圈一圈地繞，活像一只找不到路的螞蟻。

糾結萬分，程雲谏拳頭緊了又握，握了又緊。

他的鼻尖發癢，仿佛有看不見的人輕盈落下，唇在他身前一碰。

程雲谏下定決心，摸出手機。

他很了解他的工作狂大哥，這個時間點，大哥是萬萬不可能睡的。

電話沒響幾聲，程千渡在那頭接起。

開頭第一句，“明欣決定進程氏工作了？”

“你死心吧，”程雲谏平靜道，“她有自己的工作室了。”

“好，”程千渡稍感遺憾，“找我有什麽事？”

程雲谏猶豫片刻，直說：“我想回去工作。”

長久的沉默在夜裏無聲醞釀。

程千渡道：“這是你的想法嗎？”

“不是欣欣鼓動我的，你沒必要多想。”

程雲谏不自覺手握成拳，他故意調笑，“她可喜歡賢惠人夫了。”

程千渡幾乎是立刻道，“你的辦公室還留着，但原本的職位已經有人頂替了。你是想從頭做起，還是我直接給你安排一個職位？”

“你別急，”程雲谏哭笑不得，“我也沒說我一定會回程氏，說不定我可以做一些別的工作呢？”

“不管做什麽都好，”程千渡道，“你能走出來，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程雲谏不語，許多想說的話在他腦袋裏盤旋、放飛。

他說：“我只是不想讓別人因為我看不起她，她很好，不該因我感到煩惱。”

程千渡看得分明，“她不是會為他人的目光困惑的人。”

“是這樣，”程雲谏道，“可能我只是怕她走遠了，走到我追不上的地方。”

程千渡聲線發緊，“你願意重新面對這些是一件好事……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小雲。”

“我知道。”程雲谏道，“我一直知道。”

“我不應該再懦弱下去了。”他輕聲道，握成拳的手一根根攤開，揉了揉寶寶的頭，“我想看到有一天，她為我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