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章

第 62 章

程雲谏反複思考, 勉強說服自己接受這炸裂的劇情。

“你們工作室出的解謎游戲是不是太多了？”

《貓眼窺人》是解謎游戲，《成為公主》是養成游戲，但包含解謎元素。蟲族王妃的游戲看着又開始朝解謎方向狂奔。

“我們可以做不同類型的解謎游戲, ”明欣提議, “在玩法上體現出差異, 比如《逆轉裁判》、《彈丸論破》、《極樂迪斯科》和《幽靈詭計》之間的差別。”

程雲谏搖搖頭，“風格多少有點局限化。”

明欣撐着下巴，“從蟲族這個題材看, 或許做成争霸游戲也不錯。”

她嘴角輕輕一勾，讨論工作室的工作內容讓她感到自在, 比處理豐華亂七八糟的事有意思得多。

兩人對游戲選題和玩法進行了一番探讨, 說着說着, 肩并肩挪到影音室, 對優秀前輩進行學習研究。

游戲沒過兩關，程雲谏的手機響起來, 他的臉立刻垮下來, “在當領導以前，我都沒想過領導還要加班。”

明欣東倒西歪地靠在沙發裏, 半邊身子枕在程雲谏身上。

她放下手柄, “走吧, 加班，我看到最近有一個游戲博覽會，我想想辦法把錢芙齡和舒蘭塞過去。”

“你要預約參會嗎？”

“不, ”明欣理所當然道, “我走明家的路子。”

她替明耀支攤子, 總要給自己撈點好處。

分紅是她應得的，內鬼的線索抓到了, 作為一個打工人，明欣仁至義盡。剩下的麻煩事留給明耀和明越堂堂“明家正統”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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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間書房的燈不約而同亮到深夜，又是一個忙碌的夜晚。

年關将近，兩人所有工作通通翻倍。明欣的時間規劃已經繁瑣到程雲谏尊稱她為“時間管理t大師”的程度。

她不僅要操心豐華的事，每周和明越給明耀做彙報，還利用明家的勢力配合程家追查林簌家被安裝針孔攝像頭的線索。

與此同時，她居然還能抽出時間關心工作室的開發進度，利用明耀的人脈拓展工作室的資源。

程雲谏肩上的重擔不比他輕，豐華至少還有明耀隐藏在暗處掌舵，程千渡的大半工作靠他和林簌糊弄。

好消息是，林簌一個人的工作效率頂三個半明越，為了感謝兼讨好這位前輩，程雲谏每天都請她喝一杯咖啡。

時間愈久，觀望的人們慢慢看穿程氏的拖延計策和豐華的空虛，兩家的運轉看似平穩，實則暗藏玄機。

程氏遇上了相當關鍵的一筆訂單。放在程千渡在時十拿九穩，但現在明眼人都能瞧出程千渡出了點問題，這筆訂單能否拿下，成了程氏年末的工作重點。

程雲谏壓力很大，盡管還沒有崩潰到脫發的程度，他杯子裏也泡上了彭溪安推薦的芝麻糊。

他每天早出晚歸，以臭臭泥的形态出擊，連明欣一天見不上他笑幾次。

他白天在公司是僞裝出來的精英總裁，晚上回家時書房自由生長的蘑菇培養基。明欣好心給他買了一瓶魚油，天天提醒他吃，免得某天起床在浴缸裏發現一具泡在水裏的屍體。

天色日漸蒼白，夜色拉長，遮蓋住清晨與傍晚。

在程明兩家的合力追查下，明欣盯上了新的目标，對方是丁翎住院時的病友，疑似丁翎的心腹。

她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這位病友和謝之舟失蹤時坐的同一班游輪。

真難得，明欣都快忘了謝之舟這個東西。

明越這段時間和明欣跟進跟出，對她的不務正業全部收在眼裏。

他沒有吱聲，只默默多做工作，分擔力所能及和力所不及的部分。

他知道明欣對明家的事遠不如對自己的工作室上心。明耀并不時時在病房裏等他們，他和唐可晴仍困在那間私密病房，連明欣也摸不清他打的什麽主意。

姐弟兩人分批彙報，一個進去彙報完工作，再換另一個人進去。

明欣很不喜歡明耀把工作帶入家庭的習慣，明耀把她當做一個不服從管理的下屬，這讓她們本有所愈合的父女關系又一次陷入動蕩。

她彙報完，在病房外陪唐可晴看了一會兒電視。十分鐘後，明越從那扇禁閉的門中走出來，眼神瞥到她，故作鎮定地向明欣點頭。

明欣擡了擡眉，她不動聲色，沒有找明越落實什麽。

她很了解明耀喜歡的小把戲，心底生不起一絲波瀾。反倒是明越，回程的一路眼神左右搖擺，顯然正經歷激烈的心理鬥争。

明欣好好觀賞了一番明越宛如LED燈變幻莫測的神色變幻，“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工作室一趟，等會兒再去公司。”

“等等，姐。”

明欣回頭，明越先是抿了抿唇，而後露出讨好的笑容，“都十一點多了，我們先去吃午飯吧，我請客。”

明欣第三次坐進綠汀的包間，明越不安地擺弄桌上的碗筷，一遍一遍地移動黃檀木筷子在筷架上的位置。

明越把菜單遞到明欣手上，明欣沒有客氣，點了三菜一湯。食物擺上桌，兩人動了筷子，一直萦繞在二人間淡淡的生疏随之消失淡化。

中國人喜歡在飯桌上談話，無論怎樣的話語都能和桌上的食物一同送進胃裏消化掉。

明欣盛了一碗湯，“他讓你私下盯緊我？”

明越打了一個激靈，他不驚訝自己被明欣看穿，小聲修正了措辭，“爸問我，你最近是不是花了很多精力在追查程家的事情上。”

“我以為他和程千渡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明越低聲道：“你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他總要在安分一段時間後做出些我不喜歡的事。”明欣諷刺道，“拿多少錢，辦多少事，我繼承了他的務實。”

她用勺子在小小的湯碗裏攪了攪，給自己一點時間收斂面上的冷漠。

“他們給了我分紅，我幫他們找到線索，仁至義盡。”

她擡起頭，打量坐在自己對面的弟弟，他悶聲不啃，沒吃幾口菜。

明欣自顧自地吃菜，明越突然道：“我和他說，你沒有。”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再為父母辯解，道：“家裏的分紅本來就應該有你一份，他們憑什麽不給？”

明欣有點驚訝，她玩味道：“分給我的錢多了，分給你的錢不就少了？”

“但我們都是他們的兒女，”明越低垂着頭，不願擡頭看明欣，“如果你是哥哥，我是妹妹，他們會像對你一樣對我。”

他們終于談到這個話題，談到明欣多年來心中的隐痛。

她不受信任，因為她不是一個男孩。

明欣放下筷子，聲音裏聽不出情緒的波動，“你能意識到這點，我很高興，這證明你的學習不只是單純把腦子填滿。”

明越對她的尖酸不以為意，他越是想通一切，就越是理解明欣的處境。

起初他想，自己是幸運的，他是一個男孩，不用像他的姐姐一樣，忍受父母的排擠與冷眼。

但很快，後怕從心底升上來，如潮水般漫過他的頭頂。

明越一次又一次的猜測，假如他是一個女孩，假如基因在他誕生之初，和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父母的愛是否會輕輕擦過自己的頭頂。

是的，會的，假如他是一個女孩。

他現在享受的關照、偏袒和保護，全都會變成冬天裏的一床薄被，不怎麽保暖，容易讓人凍感冒，只比沒有好上一點。

在日複一日的受凍中，躺在被子裏的人瑟瑟發抖，她會想，不如沒有這床被子，沒有這床被子，她就能鼓起勇氣落地闖一闖。

可是這床被子到底陪她度過了無數個冬天。它不是不溫暖，它只是——沒有那麽溫暖。

明越從前覺得明欣太過偏激、尖銳，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處理姐姐和父母的矛盾，兩不相幫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等到他慢慢想通，他才明白，有時中立也是一種立場。

明欣暫理豐華事務的這些天，明越總是在各種細節中發現自己的不成熟與幼稚。他安慰自己，他還年輕，比不上明欣再正常不過。

明欣借用明家勢力替自己攬好處的這些事，明越看在眼裏，他雖然沒有向明耀報告，心裏卻不贊同。

然後，他發現明欣和唐可晴簽了一份轉讓協議。

這件事家裏人都沒有避着他，明耀和唐可晴認為他知道家裏的股份劃分更有利于他分析局勢，明欣對這些彎彎繞繞沒有興趣。

哪怕是現在，明越很難描述他當時心裏的沖擊。

他當然寬容、平和、天真，還帶着一點惹人讨厭的樂觀。

因為從小到大，沒有一件事是他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他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公司自然會交到他手裏，分紅自動會轉進他的賬戶。

他是一只家養的寵物貓，認為貓碗裏會定時定點長出食物。

明欣不是寵物貓，她是拿刀厮殺的人，她不争取不反抗、不流汗流淚，就什麽都得不到。

所有的一切都讓他窒息，所有的一切都讓他羞愧。

明越小聲道：“現在爸爸和媽媽對公司的管控松了很多……如果你有想法……我可以幫忙。”

明欣聽懂了他的暗示，她用訝異的目光掃過弟弟的臉，确定自己從他臉上看到的複雜中沒有惡意。

“你不怕他換一個繼承人？”

“也許吧，”明越說，“單論能力，你比我強。”

“可惜，”明欣露出一個刻薄的笑，“我沒辦法相信他們，沒辦法相信你，不會傻乎乎地把頭套進別人給的項圈裏。”

她承認自己有一絲害怕，害怕明耀和唐可晴對自己的每一分好都有所求。

明欣認為這是一種應激反應，她不覺得這丢人。

但看到自己的弟弟從一個傻子進化成能和人交流的傻子，終歸是一件高興的事。

“謝謝你請我吃飯，”明欣不客氣地夾走桌上唯一一只鴨腿，“年前你可以來宜陽山做客，程雲谏廚藝很好，有時間你可以t嘗嘗劉廚做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