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寧王妃彎眸笑倚在半圓窗牖前,透過菱花镂空,看着寧王臉上逐漸變得難看的表情,擡手拂過精致的發鬓。

寧王看完信後臉色巨變,驀然轉過頭,死死盯着裏面的寧王妃。

她對着他莞爾地笑着,溫婉如水。

寧王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下人呈着的絹布上,似是想将它盯出一個洞。

下人感受到主子的怒意,将頭埋得矮矮的不敢擡起來。

過了良久他伸手接過絹布,顫着手将絹布展開,一見上面的東西雙眸便被刺痛得泛紅。

鞭痕為荊棘,朱紅丹砂混合血,如雪上盛開的荊棘花。

他無法想象她如今正在遭受如何折磨。

“王爺,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不知何時寧王妃已從裏面,行至他的身後。

寧王妃探頭前來,下一秒便被狠狠地被掌掴。

她身子本就羸弱,這一巴掌将她直接掀翻在地上,白皙的臉上很快便紅腫起來。

身後的侍女見狀趕緊上前去攙扶,卻被推開。

寧王妃反手扇了侍女一巴掌。

侍女捂着臉垂眸不敢講話。

寧王妃如常般地站起身,用紅腫的一張臉對着寧王露笑:“王爺,為何打妾?不愛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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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婦!”寧王溫潤的眉眼落下一層。

寧王妃不甚在意地扯着嘴角,笑道:“是瘋婦,可也是王爺三跪九叩拜來的。”

“本王最後悔的便是這件事。”寧王冷眼盯着。

“哦,是嗎?現在想娶旁人了?”寧王妃撫着鬓發,笑着道:“搶啊,不過你要先搶過妾,才能抱得美人歸。”

寧王不言。

寧王妃觑他臉色繼續笑着道:“王爺別心有僥幸了,是她看中了妾手中的那塊‘免死金牌’,想保住她重要的人,這人當中并無王爺的位置,從你将人抛棄時就已經注定了失去,王爺,你選的人是妾啊。”

寧王自是知曉師知苧為何會同意這瘋女人的話,甘願同那些暗影衛去搶顧蘊光的東西。

掌心的拳捏了又松開,寧王冷眸地乜斜笑得溫婉的寧王妃,寒聲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不然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自然。”寧王妃莞爾地道:“本就與師府無關,現如今妾又得知了王爺現在過得甚是不好,一會兒便讓爹爹去與陛下說情,定然還給師府一個公道。”

寧王冷哼一聲,攥着手中的絹帕,不再看她一眼,旋身朝着外面疾步行去,氅袍拂過壓彎細竹上的細雪。

啪嗒一聲,落下一堆雪。

寧王妃遙遙地望着那道離去的身影,側過完好的側臉,溫聲詢問:“王爺這般臉色入宮,瞧着可好看?”

一旁立着的侍女不敢搭話。

寧王妃也不在意無人應答,心情甚好地立在院中欣賞了雪景,随後婀娜地行進屋內。

鹿臺金殿中,聖人批閱奏章,大監突然報來。

“陛下,寧王求見。”

聖人頭也未擡地道:“哦,他不趕往南河,反倒來朕這裏作何?”

大監自然也不知,笑着說:“許是不放心律法改良之事。”

聖人停下手中的筆,擡起威儀的面容,“如此便宣進來,讓我好生聽聽這憂國憂民的寧王,如今在重熙累盛是如何的打算。”

“是。”

外面的寧王候了許久才被喚進去,随後在裏面待了許久,等再次有消息傳來時,已是禁足之罰。

此言一傳出來,衆人心中詫異。

若是被禁足之事是向來荒唐的太子殿下,衆人可能不覺有什麽,因為那早已是家常便飯,但這可是從未出過錯的寧王,算是有史以來被帝王懲罰最嚴的一次。

就在衆人衆說紛纭間,前幾日聖人被人下毒一案水落石出,與傳言中的師禦史無關,實則乃他國探子所為。

師禦史後又被慶國公力保并未參與此事,聖人下令改了死刑,暫且收押在監獄中。

而寧王被懲之事也很快便傳出了風聲。

原是寧王放心不下即将要頒發的新律法,不願前去南河,親自上鹿臺與聖人名言。

此事是擁簇寧王的大臣聯名與百姓上書謀得的,如今說不去便不去,無疑是打了聖人臉,禁足算是輕便之事。

後來南河之事,兜兜轉轉地交由得太子全權負責。

……

師知苧再次醒來已是三日之後,外間風向一概不知,但心中怒火越發燃燒得濃。

硬生生地躺在榻上,盯着蒼白床帳,眼中情緒許久後才落下。

幸而那人雖有瘋病在身,卻暫時并未想讓她死去,或許是不想讓她輕易死去,派來一位寡言的侍女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一個落掌心的棋子能有如此待遇,師知苧自己都想自嘲,心中卻明白他是打的什麽主意。

醒後她也不做任何尋死覓活之事,整日該吃便吃,該喝便喝,偶爾回憶當時指尖深陷他傷口皮肉的快感。

這人身受如此重傷都能面不改色,想必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如師知苧所言,顧蘊光這幾日也并不比她好過多少,腰腹處本就有重傷,故而才留在此處遲遲未出去。

此番經由她的惡意摳挖,原本将将縫合的傷口崩裂,若非靠着非常人的耐力,恐怕也得在榻上躺個十天半月。

閣樓內。

大夫将把崩裂的傷口縫合上,上過藥後見他蒼白透淨無血色的臉,忍不住囑咐幾句近日勿要大動彈。

顧蘊光低眸掃過腰腹處猙獰的傷口,喉結滾動,似隐約還帶着被咬過的疼意。

腦中莫名地浮現前日那雙充滿不羁難馴的眼。

他嘴角輕扯,遂懶倦地阖上眸,周身散發着極低的氣壓。

“知曉,知曉,奴會瞧着爺的。”趙鑿忙不疊地點頭。

大夫放心地退下去。

趙鑿送完大夫行至閣樓外的拐角處,驀然見行來的紅裳少年,姿色絕豔得令人見之難忘。

仔細辨別後,他眨了眨眼,後背打顫,忙迎接上去。

“沈公子今日怎的來了?”

沈意奴觑他臉上的笑,莞爾道:“自是聽說顧侯爺被貓抓了,過來看戲。”

“……”

真乃實誠人。

趙鑿在臉上堆起的笑變得古怪,不敢搭這亂七八糟的話,将人引至院內。

行入月亮門後越過屏風,沈意奴看向最裏面躺在上面的青年,眸中閃着戲谑。

他兀自行去一旁的椅上坐下,淺笑晏晏地看着:“顧侯爺瞧着心情似乎不太好?”

高階上的人緩緩顫着卷翹的眼睫,睜開冷然的眸,随意地瞥向下方絲毫不客氣的人,又懶洋洋地阖上眸。

“顧侯爺真是風流人物,牙印都半分不遮掩。”沈意奴繼續說着,無辜地眨着眸,盯着那結痂的牙印看。

新鮮,剛結痂。

顧蘊光沒睜眼,腕上的雪白小蛇卻一路蜿蜒,纏繞上他的脖頸,将那道牙印遮擋住。

颀長的身軀裹着雪白蛇尾,只露出吐信子的蛇頭,渾身皆是漠然态度。

沈意奴見狀忍不住笑出聲,沒再出言調侃,道:“寧王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差錯,顧侯爺不打算前去添油加醋一番?”

寧王自幼便步步為營,尤其在乎名聲,在百姓中頗有威望,這也是他能與太子分庭抗禮的原因,這可是難得因女人出了錯。

所以這幾日他一直在等,結果半分消息都沒有得到。

顧蘊光這樣的人,見此機會不上前添一把烈火,他可不信。

沈意奴講完後靜默頃刻,上方傳來顧蘊光惺忪暗啞的聲音,含着輕微的譏诮。

“如此,還得是沈公子會做飯,不若府上掌廚交由給你?”

沈意奴臉上的笑落下,乜斜上方的男人,眼中暗自藏着思忖。

不知在此殺個下落不明的侯爺,能不能全身而退。

最後沈意奴遺憾地想起,謝遠山知曉。

“說笑罷了,我此次前來是有正經事與顧侯爺說道的。”他脾性甚好地含着笑,露出森白的虎牙,昳麗絕豔的漂亮容貌給人一種無害的錯覺。

顧蘊光喉結輕滾,輕‘嗯’一聲。

“昭陽帝不久後會派來使者與陛下簽訂協議,此次點名要謝岐宴前去,若他前去想必不少人就此當做昭陽是寧王後盾……”沈意奴徐徐地說道。

上方偶爾傳來懶意聲,冷瘦脖頸上的小蛇趴在他殷紅的唇瓣上,帶着詭谲荼蘼的一幕。

昭陽一向不參與他國紛争,但卻極其在意這謝府嫡子謝岐宴,甚至當年還為了他改過國書。

所以這使者之事阻止不了,但得要将謝岐宴給寧王的助力打碎。

而當年師府大小姐本是與謝岐宴定親,後因謝岐t宴遲遲不娶這般拖下去,後來師府先一步退婚,導致如今師府大小姐至今還未嫁人。

所以謝岐宴欠師府一段人情。

就是不知,他會不會來尋這失蹤已久的師三小姐?

顧蘊光顫動鴉黑眼睫,緩緩睜開眸,側首看着下方的少年,将笑未笑地道:“如此看來,還得将她留一段時間了。”

下方坐着的少年對着他無辜地一笑,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尴尬。

沈意奴對着他笑言建議:“不如你将她給我?”

上方傳來輕笑,他也不在意地繼續盯着看。

顧蘊光乜他臉上的認真,遂收回視線,擡手扯出脖頸上的小蛇。

它察覺主人似情緒不悅,尾巴一松便不知鑽去了何處。

顧蘊光坐起身,盤起精瘦的腳踝,居高臨下的與下方的少年對視,紅唇嗡合:“人恐怕是沒有辦法給沈公子了,若是被我玩死了,倒是可以考慮給個玉體。”

沈意奴聞言眨了眨眸,思忖也不算虧,欣然接受道:“如此便提前謝過顧侯爺了。”

“無礙,小事一樁,算作答謝沈公子的救命之恩。”他的尾音慵懶虛啞,明亮的光線照出冷漠的眉眼,無一絲情緒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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