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章

第 66 章

春曉是跟在沈長生身邊的大丫鬟, 她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年幼時曾時常去尋沈長生,自然就認識了沈長生身邊的人。

但她見春曉的次數并不多。

看見熟悉的人臉, 過往的記憶瞬間湧來, 帶着幾分滄海桑田的虛假感。

師知苧攏了攏鬓邊散落下來的碎發, 對着春曉彎眼一笑, 清冷的疏離感倏然消失,透着幾分溫婉。

“許久不見。”

師知苧問道:“她……還活着嗎?”

幾年前她還與沈長生通過信, 但後來釉陽被攻破, 寧王被寧王妃殺死在釉陽, 所以她以為沈長生也死在了釉陽。

沒曾料到到春曉竟t然在此地。

春曉見沒有認錯人, 眼眶微酸, 上前對着她一拜:“小姐無礙, 若是小姐看見三小姐, 肯定會很高興的。”

說着便要将師知苧引去見沈長生。

裏正見幾人原是熟人,且也時常受楊府的恩惠,現在也不好要師知苧的禮, 極快的将那些入住事宜都辦好。

幾人很快便往楊府行去。

院中擺着筵席。

團團圍坐着三個大人,兩個孩子。

白衣女子眉眼豔麗絕倫, 此人正是當年豔絕京都的沈府大小姐,沈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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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生看着師知苧神情中說不出的感嘆, “真是天下如此之大, 我們在此地竟還能相遇。”

觑過坐在師知苧身邊,那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孩子。

沈長生神情微微失神,想起了自己都沒有見過幾眼的孩子, 如今也不知生得如何模樣了。

師知苧颔了颔首,心中感激她并未刨根問孩子是誰的。

她無法對着沈長生說謊。

且沈意奴與顧蘊光兩人關系又密不可分, 說出來也會讓她平添傷情。

“知知接下來是如何打算的?”沈長生溫和地握住她冰涼的手,放在火爐邊暖熱。

師知苧想了想,道:“暫且尋個地方住下,與京都無甚關系便好。”

沈長生聽出她話中意思,沉思須臾道:“如此,那不如知知暫且就在長白村住下,聽聞不久後昭陽與大慶要通一條官道,我可能日後要離開大慶,去昭陽看看,屆時知知也可留在這裏,亦或與我一道前去昭陽。”

大慶與昭陽這些年頻繁交往甚好,尤其是四國商會在大慶成立後,各國商貿皆需一條通貨官道,如今朝廷正在商議如何修葺。

遠那個顧蘊光最好的方法,便是離開大慶。

去昭陽……

師知苧心思微動,之前一人無法前往,如今若是有人相伴,似乎去昭陽也無甚關系。

“如此甚好。”

沈長生霎時眉眼破冰,臉浮起笑。

道是要在此地等官道通商,師知苧目前暫且要住在長白村。

長白村的人只要給錢做事便很快。

隔日沈長生便請村中人幫忙,在楊宅旁修葺一棟寬敞的院子,兩府緊鄰,只有一牆之隔。

兩年時間轉瞬即逝。

因兩府挨得近,沉商與春曉的孩子,春棠相交甚好,如今在同一間學堂讀書識字。

小姑娘驕縱可愛,學堂學不懂的學問皆會來尋沉商。

師知苧每每看見沉商的溫潤斯文,總會生出慶幸,孩子與顧蘊光無相似之處。

沉商與長白村的孩童不同,極其聰慧,但唯有一點,學堂夫子時常會尋她私下探讨。

他雖看似溫潤斯文,心卻少憐憫。

曾有被雨淋濕的雀兒落在牆角瑟瑟發顫,但他卻只坐在一旁,支着下巴觀看,直至夫子過來,見之問道,他才溫和有禮地回應。

“生死自有天定,哪怕我今日救了它,難保往日再遇暴雨它不會也遇同等之事,屆時我不在,它仍舊逃不過一死……”

夫子被他的一番話訴得啞口無言:“誠然,的确難保再避免暴雨,但倘若這次救下後,日後它便學會避免了呢?”

沉商搖頭,指着雀兒的翅膀道:“翅膀已折,我并非神醫,救不了它,唯有在它生命最後陪它一程。”

最初夫子聞此言以為他心善,憐憫渡物。

後來從春棠口中才知,原是他立在窗前,眼看着雀兒從樹上被暴雨垂落。

明明伸手可接,卻眼看着它掉下來折了翅膀。

憐憫有,卻是虛假的。

師知苧從未在沉商身上見過如此冷血的一幕,但問過春棠後的确有此事,不由得心中擔憂。

近日正與夫子商議如何改變他如今的性格。

天晴朗,萬裏無雲,澄清一片。

今日學堂放堂一日,沉商與春棠跟着春曉去了城中,家中一片冷清,師知苧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正欲前往尋沈長生。

到了府上後卻得知她正在羊頭山采景。

這幾年沈長生尤其鐘愛山水,時常會外出尋景作畫。

村路蜿蜒,泥土幹爽好走,拐過一條小道,通往正村門口的小道上突然行着一輛馬車。

低調奢華,只有一面容嚴峻的車夫驅使。

長白村幾年都不曾出現過馬車,能在此地坐得起馬車都非常人。

曾在雲都生活過幾年,所以師知苧一眼便看出來,驅駛馬車的車夫,背脊挺直,眼神犀利,根本不像車夫。

反倒似随軍過的将士。

她默默咽下心中的想法,道路狹窄,她背過讓路的身子。

馬車緩緩行駛擦身而過,她還未來得及擡腳離去,後面的馬車轱辘驟然停下。

從馬車裏傳來青年好聽的聲音。

“夫人留步。”

師知苧腳步一頓,遂警惕地轉過頭。

馬車中鑽出一位臉戴面具,其長身玉立的清雅青年,一襲直裰紅袍似暮霞殘陽,雙眼隐帶着幾分勾人。

他矜持地從馬車走下來,踱步至師知苧面前,視線不經意掠過她的臉。

這幾年雖已經從那男人身邊逃了,但師知苧卻從未放松過警惕,但凡出門皆用胭脂在臉上畫了道胎記。

她腳步往後退了退,“不知公子是想問何事?”

他觀她臉上暗藏的警惕,低頭莞爾,溫潤的語氣似有陰郁:“想問問夫人,不知有沒有在長白村看見一個孩子?大約是長這樣的。”

他将袖中的一幅小畫像展開。

師知苧看了一眼,眉心暗颦。

畫上的孩子她識得,年前長生在府門口撿到一個被人遺棄的孩童,恰好就是這畫上的小少年。

“不認識。”不識眼前的青年究竟是什麽人,師知苧警惕地并未告知。

青年不經意地輕嗯,遂将畫卷收起,解釋道:“我乃孩子生父,他已失蹤許久,前不久得知消息他興許在此,故而前來尋。”

師知苧沒搭話。

他笑了笑,溫和對她作揖:“多謝夫人告知,那便不打擾你了,鴻實。”

喚了身後的車夫,奉上銀子。

他道:“多謝夫人肯停留。”

此人出手大方,随手便是一袋銀。

師知苧搖頭推拒道:“一句話罷了,不用客氣。”

他見她不收也不堅持,讓鴻實收起,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繼續朝着前方行駛,後面懸挂的綢帶随風而舞,宛如詭谲的惡靈。

師知苧觑了一眼,壓下心中升起的古怪,轉身繼續往羊頭山行去。

馬車緩緩而動,轱辘壓在大道上。

鴻實等了須臾,終于聽見從裏面傳出,青年僞裝溫潤的嗓音褪去,帶着絲絲縷縷古怪的笑。

笑夠後,他将手中的折扇敲在車沿上,含笑詢問鴻實:“這女人也一樣警惕,分明就認識卻閉口不言。”

鴻實恭敬答道:“許是擔憂主子是從京都來的。”

裏面的人輕嗤一聲,漫不經心道:“擔憂又有何用?擔心難道我就不是從京都來的嗎?”

話雖如此,他将折扇轉在骨節修長的兩指間,驀然一收:“派人将她先看好,顧蘊光估計快聞着味兒來了。”

“是……”

山巒延綿,從峰頂一眼往下望去整個長白村一覽全無,風景剎是秀麗。

師知苧爬上山時貼身小衣已濕了一半,終于在前方看見身着一襲雪白柯子,霧鬓雲髻恰似玄女的沈長生。

聞聲,沈長生轉頭看見坐在石上捶着小腿的師知苧,掩唇輕笑,美人絕豔出塵,迷花了她的眼。

她這一笑讓師知苧憶起了很久以前,“嬌嬌理應多笑笑的,生得美。”

沈長生擱下手中畫筆,朝她走去,蹲在她的面前淺笑道:“知知也生得好,怎的不也多笑笑?”

說罷,伸手溫柔地揉捏着她的腿,聲線輕輕地責備:“山路陡峭,你何不在府上等我。”

師知苧被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睨視眼前玉軟花柔的女人。

何曾幾時那也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嬌女,心中升起憐惜。

她将沈長生的手握住,兩人站起身。

“今日閑來也無事,所以來尋你玩會兒。”師知苧笑着朝前,左右觑了觑架子上的畫,“這畫兒越發神了,多少名人大師都不及你。”

沈長生走過去拍了拍她的頭,從一側搬出小木杌給她。

師知苧坐下,趴在她的身旁,看她作畫的認真模樣,突然想起了當年聽聞的那些事。

這些年沈長生也不好過,沈府被人奪走,沈夫人自戕,沈老爺如今還瘋魔,當年榮寵加身的大小姐卻淪落至鄉野。

兩人之間從未互相詢問過各自事,但師知苧卻隐約知曉些她的事。

當年那少年真的變成了狼。

“嬌嬌。”師知苧歪了歪頭,道:“今日我在路上看見有馬車進來了,拿了t一張畫像,好似是尋問年前倒在你府門口的那小少年,他說是希川的父親。”

沈長生執筆的手一頓,爾後如常地勾勒一筆,線卻不如之前那般流暢:“嗯,回頭我去問他。”

“差點忘記了,之前聽聞你肝火旺,适才我在一旁摘的野菊,回去可用來清熱。”她垂着眼睑,放下筆從下面拿出用白綢捆做一團的花,遞過去。

師知苧接過手,“多謝。”

沈長生笑道:“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兩人并未在此待很久便相攜下了山。

暮色黃昏傾瀉,隐有暗色襲來。

回至家中時,沉商已從鎮上歸來,此時廚房缭繞起煙火,小少年将鍋中熱好的飯菜端上桌,對她招手。

“阿娘快來,剛好溫好。”他滿臉的乖巧懂事。

師知苧拾步進去,将手中的野菊插在挂在牆上的玉瓶中。

“是去找長生姨了嗎?”沉商挑眼看了眼牆上懸挂的花。

師知苧颔首:“嗯。”

“哦。”他乖巧地垂下眼睫,沒再問話。

師知苧看過去,對面的少年生得雪白如玉,眉宇間随着年齡增長似越發深邃,越發與顧蘊光有幾分相似。

她又想起了夫子對她所言的話。

沉商察覺頭頂的視線一直停駐,輕顫兩下眼睫,擡起頭來:“娘,夫子是說了何事嗎?”

師知苧執起竹箸,道:“夫子道你之前眼看小雀被風雨摧殘,折了翅膀也不伸手救援,少了幾分人情味兒。”

她說這話想起,他自幼便被教導成未來儲君,心懷憐憫是好事,但若是真儲君,太過憐憫恐怕反而不好,似乎也不能太過于苛責。

沉商了然地點頭,“阿娘是覺得商兒此事做得不對嗎?”

師知苧颔首:“此事定然是錯的,萬物自有定數不假,但若是我們能對弱小之物伸出手,做己所能及之事,說不定能改變它的一生。”

從未有人與他說過改變弱者的一生,師傅教導的是,弱是沒有權利活着。

但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沒有說話。

誠然阿娘并不強,從他知曉她開始便查過來龍去脈,若是單憑實力而言,阿娘無疑是弱的,好似被囚住的一只鳥,險些被折斷了翅膀。

但她好似是強的,從未屈服,能逃離這麽多次,還能逃了這麽多年。

還有春棠,也是弱的,伸手一戳便會淚汪汪。

但春棠又愛背着她姨娘悄然成群結隊欺負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壓制人,在旁人眼中是強的。

那春棠和娘親這樣複雜的人配活嗎?

沉商對着師知苧彎眼輕笑:“阿娘說得對,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如何活,做己所能及之事,盡最大努力幫助需要幫助之人。”

師知苧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用完晚膳後,師知苧去将房內的床幔被罩子都換了。

沉商一人在院子裏看書。

隔壁春棠咬着糖葫蘆,從院子翻進來。

他漫不經心地擡眸觑了一眼,繼續看着書。

春棠見他不搭理自己,忙上前去坐在他的身旁,指責他道:“沉商哥哥怎麽不理我?”

“不是有希川弟弟嗎?”他對她笑了笑,把衣袖從她手中抽出。

春棠撇嘴道:“他好煩,整日與我搶姨娘。”

沉商沒說話,修長的手指翻了一頁書,腦中想起年前突然來的那少年,眼中閃過沉思。

“哎,沉商哥哥,你知不知道今日鎮上傳言的那件事,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春棠之所以過來便是想不通,今日在外面聽的謠言。

聽聞天子這幾年似乎在四處尋人,每個城挨個挨個地尋,已近瘋魔。

而且聽說小太子也是,因受不住一身瘋病的天子,故而從皇宮出逃失蹤了。

沉商眉微挑,随意道:“真的,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與你有何幹系?”

說罷,睇看咬着糖葫蘆的小姑娘,好心地提醒道:“餘夫子下月設月考,你若再考不過,恐怕要被‘示衆’了。”

春棠綿長嗓音啊着,三兩下将手中咬一半的糖葫蘆丢在他的書上,轉身急匆匆地回去。

師知苧聽見熟悉的聲音出來,“商兒,可是春棠來了?”

她見院中只有沉商一人還在看書,以為自己聽錯了,踅身回去繼續收拾。

沉商将黏在書本上的糖葫蘆拿起,眯着眼咬着含在口中。

又甜又酸,并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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